無名的名山 第四十四章再到八夢
天邊掛著一抹火燒雲，鬥大的太陽從山後慢慢落下去。
山巒聳翠，竹木蔥蘢，嫋嫋炊煙像輕紗一樣繚繞在寨子的竹樓上。茶馬古道從遙遠的中國逶迤而來，無數的腳印將道上的石板摩擦得如同鏡子般光滑。
正如弟兄們所說，秋的心裏一直惦記著那個來自中國的小兵。她幾乎每天都站在古道的路口，等待著來自中國的軍隊。
山巒間吹過一陣清風，在太陽即將落下去的那一瞬間，一片薄霧從眼前飄過，她突然看到那支隊伍從霧中鑽了出來。開始的時候，她以為是幻覺，那是在她眼前重複過多次的情景。定神一看，千真萬確，來了，是他們來了！
“少哉……”她一眼就看到了隊伍中那個英俊的小兵，情不自禁地大喊一聲，驚喜地衝了過去，緊緊地抓住他的手，低下頭，紅著臉，喃喃地問：“怎麼才來？”
“秋！”少哉握住秋的手，把她拉到孟子越的擔架旁，急切地說，“我們的參謀長受了重傷，快救他！”
大夥一齊圍上來：“快救我們參謀長……”
“快！”秋看了一眼擔架上雙目緊閉的孟子越，轉身領著大家往寨子裏跑。
回到寨子裏，秋將孟子越安頓在少哉住過的竹樓裏，轉身找她的父親去了。
竹樓的火塘上架著一口大吊鍋，鍋裏煨著粗糙的野豬肉和芭蕉葉。熱氣蒸騰而起，香味撲鼻。少哉像主人一樣，一碗碗地將肉湯盛起來，遞到兄弟們的手上，讓大家感受到一種久違的溫馨。
少哉來了，秋欣喜無比，兩隻腳上像安了輪子一樣輕盈地滑進滑出，四處張羅，整個寨子裏都是她的身影。
孟子越躺在火塘的旁邊，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參謀長醒了！”守護在一旁的少哉叫了一聲，何進修和馬駟奇連忙轉過身來。
“參謀長……”何進修伸過手來摸著他的脈搏，高興地說，“有脈了，已經有脈了……”
孟子越不僅受了重傷，而且染上了可怕的回歸熱，高熱和寒冷輪番折磨著他，傷口流出的血變成了黑醬般的顏色，脈搏一度十分微弱。
孟子越看著竹樓上透光的屋頂：“這是什麼地方？
“八夢。”少哉說，“我們以前來過。”
“八夢？”孟子越一時記不起來八夢是什麼地方。
“就是他們拿武器換鴉片的地方。”少哉說，“這回您也來了，可以親眼看一看……”
何進修攔住少哉的話頭：“參謀長傷勢嚴重，我們就近來到了這個寨子，請他們幫忙救治。”
“八夢的寨主收留了我們，弟兄也才有了個休整的地方。”馬駟奇說，“從這裏回去的路不難走了。”
孟子越咬著牙，試圖支撐起身子：“快走，如果敵人搶先到了畹町，無名山就完了……”
“參謀長，您已經……”何進修沒有把“壞血症”幾個字說出來，和少哉一起把他扶著躺下來，“您已經很虛弱了，經不起路途的奔波。”
孟子越喘息著說：“不要管我，你們帶著弟兄們趕回去，傳達杜軍長的命令，死守無名山。”
“我們可以走，可是參謀長，沒有您，難以負命。”何進修說，“誰也不知道畹町現在是什麼局麵……”
“長官醒了？”秋上樓來了，她是整座寨子裏最關心這群中國士兵的人。
“你父親答應了沒有？有沒有辦法救我們參謀長？”少哉把秋拉到一旁，焦急地說，“他是為了救我才身負重傷的。”
秋說：“這裏沒有醫生，我們的辦法很野蠻。”
少哉著急地說：“不管用什麼辦法，隻要能治就行。”
秋指了指馬駟奇和何進修：“請你們去一下。”
馬駟奇和何進修立即起身下樓。
秋看著少哉：“你也要去。”
“我？”少哉疑惑地看秋。
秋肯定地點頭：“你。”
少哉跟在馬駟奇和何進修的身後，來到寨主的堂屋。隻見雷瓦身披獸皮縫製的長袍，頭插野雞毛，臉上塗了紅、黃、藍三道顏色，坐在中央的大木椅子上。他的兩旁分別是巫師和族人，架勢非同小可。
三人趨前行禮。
何進修說：“寨主，我們的長官受傷，又感染了壞血症，生命垂危，請您救命。”
雷瓦寨主左右看了看，兩旁的人都點頭。
雷瓦開口說：“可以幫忙，但是不能保證一定有救。”
“我們是老朋友了，相信您一定有辦法。”馬駟奇大度地說，“救活了，是他的命大；救不活，不怪你們。”
少哉急了，在一旁對秋說：“一定要救活……”
秋點點頭，示意他不要著急。
雷瓦寨主再次看了看左右，點頭。
雷瓦身邊的一位巫師說：“我們可以拯救你們的長官，但是，有一件事情必須定下來。”
馬駟奇連忙點頭應承：“請說，要槍還是要彈藥，回頭一定給您送過來。”
雷瓦搖頭，指著少哉：“要他。”
馬駟奇一愣，何進修似有所悟。
少哉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秋“呀”的一聲，雙手捂住鮮紅的臉，扭頭跑了。
馬駟奇明白了寨主的意思，連連點頭：“可以可以……這是好事情嘛。”
少哉左右張望：“要我幹什麼？”
何進修低著頭，不吭聲。
馬駟奇說：“這還不明白嗎，寨主要招你做駙馬，你他媽的走桃花運了，還不快快跪拜嶽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