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隻是對方生命中毫不起眼的過客而已。
5.
之後的日子裏，除了期中考試公布成績那天以外。最讓我失望的一天，是我不經意看到楊佳顏和我們班長一起漫步在校園裏。
那天下午放學，我去食堂吃完飯。回來的路上迎麵就看到了我們班長和一個女孩在一起有說有笑地漫步在挨著我們教學樓的小路。班長看到我時非常不好意思，明顯地拉開了他和女孩的距離，然後很尷尬地向我笑笑。
我也麵帶微笑地點點頭示意一下。
可是當我們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我的笑容才漸漸僵硬住，覺得心裏難過的酸酸的像是馬上就要抽搐。
因為那個女孩就是我朝思暮想，連她每個微笑我都十分眷戀的，楊佳顏。
我們隻是最普通的同學關係，可能在一起總共說了的話都不超過幾十句。然而她卻是我在這個學校唯一在意的女孩。
她很漂亮，而且她的那一頭黑黑的長發卻總讓我不知不覺的心猿意馬。那就像是古代畫中雋永女子所留的一般，漆黑著延綿著充滿了詩情畫意。我坐在後排，往往盯著她的頭發就會走神，感覺上是像在欣賞一段曆史。
與她的美麗很般配的是她的出眾的成績。她不但英語學的非常好，數理化也總是可以躋身班級前十。我看著成績單上我那不足掛齒的卑微分數，又看看她那高高在上的名次，於是苦笑了一下，什麼都不想再去想。
我想，我是個默默無聞的人，即使想了，也絕不會有什麼行動。
還有一點不得不說，她是可以阻止我逃課的重要因素之一。這點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
有一次，當我收拾完書包已經走到了走廊拐角的時候，我碰到了楊佳顏。她看到我背著書包，隨即明白了我的意圖，接著她的嘴角微微上揚，笑著說：“都快高考了，就別總出去亂跑了，好好學習吧。”
這是她和我說的不超過幾十句話中的其中一句，卻讓我養成了一種習慣。
就是如果我逃課離開的時候碰到了楊佳顏，我會再走幾步，等她從我身旁擦肩而過，再轉身，放下肩膀上的書包默默地回到教室，回到那個毫不起眼的角落裏再承受一節課的煎熬。
而且前提是，不管我有任何想法，不管我有任何欲望，不管我有多麼厭煩。
這是一個沒有任何道理的習慣，卻是屬於我的生活準則。我總是生活在一些準則之中，被束縛著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快。
而如今，當我看到楊佳顏和班長一起的時候，我知道可以用來約束我逃課的理由，又少了一條。
我不知道這是值得慶幸還是值得悲哀。
我想這天晚上我是微笑地走進教室的，腦子裏卻亂的一塌糊塗。我不明白我這一刻的情感到底是什麼。嫉妒？難過？自卑……也可能是所有這些感覺混合在一起，反正又一次澆滅了我對生活的希望。
就在這時候，突然間門被推開了。門口站著化學老師那肥胖的身影，她手中拿著一打剛批完的卷子。
那些卷子被她用手提在半空，無助地癱軟下來。在我看來，這些卷子就像是一些半死不活的病人，周身沒有絲毫的力氣。
當然這隻是我的看法，我清楚地看到楊佳顏看到卷子後眼睛放出異樣的光彩。
老師接著說道，卷子剛批完，已經排好了名次，大家拿回去改，然後明天上午上課的時候就講。
接著她把卷子放到了桌子上，一轉身就走了。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同座已經幫我把卷子取回來了。我一看卷子，上麵鮮紅的筆記寫著，46名。
前麵傳來一些羨慕的聲音，“佳顏，你又是第一名啊！真是太厲害了！”
6.
這天我提前兩節課就來到了籃球場，接著我就拚命地上籃。從場地的這端跑到場地的那端，上籃之後毫不停歇，接著再這樣跑回去。反反複複，周而複始。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僅僅地想去這麼做。於是，就做了。
等到我累得實在走不動癱軟在場地上的時候，才發現唐雨已經站在我身旁。
他默不作聲地走了過來，遞給了我一隻煙。六塊錢的長白山，我們這個學校幾乎所有抽煙人的共同選擇。便宜，平庸，味道卻耐人尋味。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抽煙。唐雨可能看出我有心事，但也不多問。
我說過，我們的關係很特別。我們不是朋友，隻是在搭伴。
這時的操場是極其安靜的。我喜歡夜裏的涼風，有種讓你覺得鉛華散盡的感覺。可是有些記憶，卻錯落有致地收藏在腦海裏久久不能忘記。即使涼風吹過，也帶不走半點思緒。
當我正兀自感慨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一聲大喊，“那兩個學生，你們幹什麼呢！哪個班的？”
我和唐雨先是一愣，接著迅速起身飛奔起來。我們竭盡全力地跑，直到漸漸聽不到後麵的呼喊聲，接著我們翻過圍牆，跳到了學校外麵。
等我們氣喘籲籲地癱倒到校外的小路上，才發現了兩件非常尷尬的事情。
一，我的籃球忘記拿了，而且上麵寫了我班級的名字。
二，唐雨的校簽在慌不擇路地奔跑中丟了。
這一刻所有的問題在於，通過籃球，這個老師可以很輕鬆地找到我的班級，接著會很輕鬆地通過同學得知是誰在晚上逃課到操場上打球抽煙。當然唐雨的校簽更可以直接明白地說明了他的身份。
所以我們都把希望寄托在裏，就是這個老師不是什麼管事的老師，隻是路過，路見不平一聲吼罷了。或者他覺得自己沒有必要這麼逼這些也挺不容易的學生，就沒有追我們，也沒有撿到唐雨的校簽，接著覺得我的籃球不錯，也沒有注意上麵的字直接拿回家去玩了。
當然這些都是我們的企盼。但是第二天事實就證明了我們的假設都是不成立的，而結果是有兩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
按照常人的想法和願望，我先說說好消息，就是那個老師光顧著追我們了，並沒有注意到我們遺留下來的籃球，所以我的班級他就無從得知。
現在說說壞消息，有兩條。
一，這個追我們的老師就是管我們高三的教導主任，也就是前麵我說過的對著小便池發呆的那個家夥。
二，他撿到了唐雨的校簽。
其實這兩點就足以讓我們全部倒黴。而事實也證明了事情正是這樣。第二天一大早，唐雨就被叫到了教導主任的辦公室，一上午沒有出來。我們這裏全學年都在一個走廊，一下課班級裏的人就會出來透透氣。而現在大家紛紛聚在一起，議論著唐雨。
“唐雨他這會可栽了，逃課被抓到了，還抽煙，這可夠他受的了。”
“是啊，我還聽說除了他還有一個人，不過沒抓到。老師問唐雨，唐雨也不說話，就說不認識。主任還說了，如果唐雨要是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他就饒過唐雨這一次，而唐雨要是不說，就把他開除”
“有這麼嚴重麼？”
“那當然，逃課加抽煙，是小事情麼？但是主任也不必這麼教條，而且唐雨是好學生，肯定會受到點照顧的，隻是他要是說出另一個人是誰就好了，可是他死活都不肯說。”
“是啊，教導主任也許就是好奇，或者就想和唐雨較較勁吧。主任強不過學生，傳出去也不好聽吧。”
“行了，快上課了，走吧。小心主任心情不好，再把咱們也抓著批了。”
聽完這些對白，我默然地回到教室，一聲不吭地過完了最後幾節課。
今天，我沒有逃。
7.
得知唐雨被開除，是在離高考好有四個多月的時候，也就是我們東窗事發的一周後。在教導主任的任何威逼利誘下，唐雨最終也沒有說出我的名字。他臨走的時候我們也沒有見過麵，更沒說過一句話。而這個時候，我想我們已經不是搭伴的，可以稱之為朋友，而且是患難之交。
在此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唐雨。轉學了麼？我不知道。
之後的自習課上，我總是莫名其妙地想起唐雨並且沉思起來。我有時很困惑，為什麼唐雨會為我守口如瓶。我們可以稱的上素昧平生，隻是在一起偶爾打過幾次球，非恩非故，卻要讓他放棄這麼多來袒護我。
我說不清楚，頭腦裏變得很亂。我勸慰自己，解釋不清的就放在一邊，也許等到有一天就會知曉答案。不過我的心裏，卻是時時刻刻都覺得虧欠唐雨些什麼的。
初春變作淺夏的時候，我收到了唐雨的一封信。信裏沒有署名，我卻知道是他的。因為信上就一句話。
“好好學習吧，別再逃課了。無論怎麼逃，也是逃不出命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