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閃亮:青春文學主流閱讀者 寫給我們的年華
太原 邢 穎
□春天。旋轉著蒼老和逝去。
好像一陣遙遠安靜地白描,春天如同一場預謀般不期而至。親愛的小珞,這本應是一個安閑而波瀾不驚的季節,永遠的風和日麗,晴空萬裏。可當我頭頂稀稀落落的鴿子灰色的雲朵在下午三點的陽光裏盛放的時候,我自己的手指終於開始不可救藥地一根接一根地冷卻下來。因為太過於頻繁地洗手,左手腕上戴了很多年的一條木魚鏈子也終於斷掉了。我呆滯地站在衛生間裏,穿著睡衣,屐著拖鞋,耳朵裏還粘著木瓜味的肥皂水,神情疏離而淡然。小珞,我就這樣木訥而吃驚地睜大眼睛,緊巴巴地看著寬扁的水龍頭裏不斷地不斷地卷出的嘩啦啦的潔白水流。它們篤定地翻轉,像是溫暖蒼茫的眼淚。霧氣騰騰。
我從洗手間的大鏡子中看著自己臉上一條條蜿蜒曲折的淚痕,卻依然平穩安然地一笑而過。小珞,你知道呢,在這一切都開始變得潮濕和鬆軟的時候,我不得不更加堅定地去偽裝這遊戲般的生活。我給自己的雙手塗上厚厚的護手霜,然後驕傲地坐在全年級唯一的文科實驗班裏,一言不發地把頭埋進書堆,用十根寒冷無比的手指給雜誌寫影評。曆史老師從身後悠悠晃晃地饒過來,於是我十分安靜熟練地將筆記本推進桌肚。小珞,你看,經過太長太長的時間,我已經對這些事件不慌不忙不緊張。
在這個春日,我開始發瘋似的渴望記錄,以一種急速膨脹而幾乎癲狂的熱情。千奇百怪的念頭和想法像粗壯茂盛的熱帶植物般騰起在我的腦袋裏,它們無聲又無息地互相糾結、撕扯、抵撞、纏繞。小珞,我們在成長的高速公路上超速的成長,不過也是一種被撕裂後的堅定。
小珞,這個小城裏的風和空氣始終都幹淨而溫暖,雲朵綿軟軟地在每一個橘紅色的黃昏中格外健康地沉沒。我不去堅信什麼,卻一直沉默,淡然,並且開闊。親愛的小珞,這飽滿地像要裂開的陽光卻讓我想起2004年的深冬。那一個冬季,我帶著延續了好幾天都沒有徹底好的感冒,裹著肥大笨重並且不合身的羽絨衣站在杭州和平飯店門口,獨自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南方的冷氣,等待著你的出現。我的小珞,那麼令人難過地,你並沒有出現。而我,而我也隻是安靜地抱著你白色的大信封走回賓館,然後不斷地不斷地深刻懷念著左手腕上的木魚鏈子,再然後終於疼地掉下淚來。我在那個空房間為自己倒水,幾近於瘋狂地想念春天,想念那個柔軟幹爽的季節。小珞,那是我和你開始寫信的季節,那是我們的季節。我一個人走在杭州陌生的街道,看著自己又冷下來的十根指頭,淚水肆意。
在無數個掉進水中的紛亂裏,小珞,你知道,我曾經為你給我的一些在別人看來著實不值一提的小溫暖小幸福而甜蜜地一夜都無法安睡。我在一些陰沉的雨夜聽完一整張安靜樸素的Pagganini,淚水浸透被角和枕巾,自己也嫌自己矯情,可卻從此,努力地學會堅強,努力地學會愛自己。小珞,因為你讓我勇敢,讓我無所畏懼。
北大。這是在我們過往的無數個春天裏茂盛成長起來的夢。華美,恬淡。色澤明豔且嘹亮。小珞,你告訴我,“我們的前世一定是一起生活的孤兒,不然今生不會這般有緣,這般喜慕彼此。”你知道,聽你講這句話的時候,我在北方白茫茫的電腦屏幕麵前喝純淨的熱水,我將杯子握地更加緊,於是手指終於在這個明亮的春天裏第一次有了跟別人一樣的恒溫。我將自己泡在咖啡和書裏,一周睡三十幾個小時的覺,吃很少的事物,說十分稀少的話語,翻開書本,刻苦學習。
我的小珞。我是如此的一無所知。我趴在昏暗的光線裏迷迷糊糊地計算著藍眼男人與母親是褐眼的藍眼女人生的孩子是褐眼的概率,並且固執地認為銀杏樹上滿樹滿樹的白色小花永遠也不會飄落,春天一定不會離開。我屈指可數著這樣日夜奮戰的高中時光,將雙手做成喇叭的形狀放在嘴邊,大聲喊著時光時光你停一停。時光沒有停,生活也沒有停。我仍舊和一堆人坐在一間固定的教室裏奮筆疾書,做化學的專題訓練,背誦托福英語單詞,並且將手指扭曲成怪異的形狀研究電流和場強。悶熱的春天裏連空氣都被狠狠地滲透了大管大管的偏執,我實在看不出這機械呆滯的行為動作後有什麼更加有意義的東西。小珞,所謂的21世紀,不過是每個人都尋死覓活地給自己找一個看起來體麵的頭銜。而已。連我也是如此。像是被一種東西吸附了去,沒有掙紮,隻得妥協。可是,小珞,在很多年前,春天真的曾經這樣的美好和簡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