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閃亮:青春文學主流閱讀者 紙鳶(1 / 3)

我最閃亮:青春文學主流閱讀者 紙鳶

太原 蕭泊零羽

張書生初到蓉城是二十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是天氣晴好的春末,一架馬車遠遠從城南曠野的碧綠中駛來,駕車的是張書生,風塵仆仆來到南城門下的望春茶館,問夥計點了一碗碧螺春,自己卻並不喝,於眾目睽睽之下謹慎地挑開車簾,將茶水小心翼翼地端了進去。

據說有很多人望見了車簾後麵的人。準確地說是一雙手,一雙潔白如同藕片的手,深深印刻在那些心懷鬼胎的北方男人的記憶中。

那時我們都還是小孩子,整日在城門下玩耍,尤其對異鄉人充滿好奇。張書生送回茶碗後,又上車繼續趕路。我們就圍在馬車後麵奔跑,已記不清口中叫嚷著什麼話語。隻記得馬車後麵掛了兩隻風箏,隨風忽閃著翅膀,攜帶著濃重的異鄉氣息。那時候,我們都認為他們是賣風箏的人。

後來我們就漸漸記不得這樣的事情了。南城門外經常會有各式各樣的異鄉人,他們大都來自南方,麵容俊秀陰鬱,膚色素淨蒼白,大病初愈的樣子。老人們常告誡我們,遠離這些來自他鄉的人,他們身上攜帶著疾病和各種不詳的征兆,要懂得避讓,要遠離是非。

但是張書生是個例外。因為他太特別了。我們後來對他的深刻印象,都是從他來到蓉城不久的那件轟動全城的事情開始。

張書生那日駕著馬車進入蓉城,拐了兩個彎之後,便脫離了我們這些追趕他的孩子的視線。馬車後來在東昇客棧門前停下,張書生從馬車裏攙出一個嬌弱的女子,在客棧住了下來。轉眼就過去了一月有餘,存放在客棧後院的馬車都已經長出綠苔了,張書生依舊像住在自己家一樣住在這個在當時的蓉城算是一等的客棧。人們都在猜測他們二人的身份,尤其綠衣的那個女子,絕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有人經常從客棧二樓的窗口看到一團碧綠的側影,像一株植物一樣坐在那裏靜止不動,彈琴,或者做一些旁人看來莫名其妙的事情。總之,他們在這裏沒有朋友,每日不同他人說話,但看樣子也生活得很好。

突然有一天,南城門外來了一隊車馬,氣勢洶洶地進城,停在府衙門前,片刻之後,府衙的人馬也加入到這個氣勢洶洶的隊伍中來,我們這些叫嚷的孩子也跟在隊伍後麵,覺得自己也是隊伍的一員。

隊伍一直向前,穿過了兩條街,準確地停在東昇客棧門前。據說那時候張書生已經在後院套好了馬,但是馬車壞了,車輪已經深深地陷進了泥土之中,用力推出來,滿車都是木材腐朽的味道。隨後門外的隊伍就衝了進來,整個客棧陷入驚心動魄的動蕩慌亂之中。我們聽到了張書生的叫喊,聽到了一個女子的哭泣,但是我們被擋在客棧門口,什麼也沒有看見。

等到隊伍離開的時候,隻剩下張書生一人被拋在東昇客棧的門外,衣服都破了,臉上流著血,他抱著一個包裹一瘸一拐地離開的背影讓人感到難過。我們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所有人都像避瘟疫一樣躲避著這個人。我們孩子跟了他很久,之後也覺得沒意思,於是他便徹底消失了。

張書生再次出現在蓉城的街市上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沒有人知道他這一個月去了哪,他現在沒有了女人,也沒有了當初的榮光,還被人打斷了腿,沒有人知道他這一個月是如何熬過那些疼痛和悲傷的。他衣冠整潔地出現在鬧市上,背上扛著一個竹竿做的架子,架子上懸掛著幾隻五顏六色的風箏。原來,他真來賣風箏了。

但是買的人很少,隻有我們這些孩子真心喜歡,可是沒有錢買。後來事情發展的結果是,隻要我們偷偷從家拿來兩個饅頭,就可以換他的一個風箏。

天氣涼了的時候,他收起了風箏攤,開始賣字畫。他的字很美,雖然我不識字,但是看上去讓人感覺很舒服。買的人依然很少,盡管他的字畫已經便宜到極致。有個屠夫曾當麵教訓他說,你們這些南方人就愛玩弄這些不實在的東西,這些東西能吃能喝嗎?天冷了你照樣不是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