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閃亮:青春文學主流閱讀者 走出小鎮(3 / 3)

大城市。他來到大城市了。雖然他對大城市並沒有什麼感覺,但總算離開古鎮了。他終於意識到車上並不好受,就準備下車了。他下車,正好看見一個酒店。付了足夠的錢,他就安安心心地躺下睡了。

他這才感覺到幸福。他從行李箱裏倒出所有的書和CD,都是她送的。他突然覺得他來到了天堂,他躺在一堆書和CD中間,歡快地唱起歌來。

他有足夠的錢。他這麼懶,就多住幾天吧。反正也離古鎮很遠很遠了。

下午。天陰了下來。怎麼會陰天呢?他無奈地笑笑。他沒反應過來,腦子裏還一直覺得,像古鎮的陰天是永遠的一樣,小鎮外的陽光也是永遠的。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他會心地笑起來,有時候,腦子就是那麼遲鈍。他獨自咯咯地笑了起來。他雙手插著褲兜,站在窗口往外望。陰天也是不錯的,有時陽光也會讓人心煩。陰天反而更靜,更舒暢些了。

出來啦。他反複提醒自己,好讓自己高興起來,畢竟高興並不是他的本性。不知不覺地,他又打開了房門,手插褲兜,兩腳交叉站著,靠著門邊望對門了。這是個永遠也改不掉的動作,他想。當然每做這個動作時,他很容易就想起她。想就想吧,意念中的她仿佛是一個天使。

他有某種預感。雖然他知道做這個動作眼前就能出現她這種事情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了,但他還是有某種擔憂,直到他意識到對麵友人,而且那房門真的開了的時候,他都快招架不住了。

喻?他著實嚇得不行了。可這分明不是喻。因為她沒有向他走來,而且連看也沒看他一眼,直接向右走去。他跟過去。當真有人長得這麼像麼?不不不,她就是喻。這個他無法擺脫的女人,這真是一個詛咒。他氣憤不已,快步追上去。“是你?”他喊道:“喻!”

拿人並沒有應他。很快就走開了。他已經驚恐萬分了,他一定要去敲那扇門,他知道走出來的會是喻的兩個孩子或者是她的丈夫,他要找他們算帳。這真是糟糕透頂!他使勁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終究沒這膽。還是逃到了他的房間去。呆坐著,他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大概有一個小時了吧。他才緩過神來,陰天,他想,他有點渴望陽光了。他情形地盤算了一番,他決定先去找找服務員吧。他小心翼翼地下了樓,生怕看見她。他走向櫃台。他並不近視,但他這時都懷疑起自己的視力了。因為他看家了喻站在櫃台前。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快步走過去,問她個究竟。

“我說過了,我要離開古鎮,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他抬起頭,看見櫃台小姐吃驚不已。他使勁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抱歉地說:“真對不起,我認錯人了。我真不知道我怎麼回事了。”

“沒關係的,先生。”她溫柔地說道:“您需要什麼幫助嗎?”

“我需要……”他想了想:“這兒是不是有個叫喻的女人?”

“對,”她似乎記得很清楚,剛退房呢。

“她住在……二零三?”

“不是的,她住五樓。五零六。”

“五樓?”

“是的,先生,您認識她。”

他並不回答:“你確定她已經走了嗎?”

“是的,”她說:“已經走了。”

“還有一個問題,”他說:“這個地方是離古鎮很遠了嗎?”

她笑著說:“古鎮?不清楚,應該很遠了吧,我不太聽說過呢。”

他放下心來。

他寧願相信自己得了什麼病了,或者是上帝故意捉弄他,也不希望喻的出現是個事實。或許有相同的名字呢,他隻能一直堅信這一點了,並相信剛才的一切都隻是幻覺。他失魂落魄地走上樓去,當他緩過神來,發現已經是五樓了。他打了個寒戰,五樓,怎麼這麼巧?他雖然沒多少膽,但還是決定去看一看,等於散步了。五零六,喻。他這麼想著。五零八,五零七,五零六。是這一間。

所幸這裏空無一人,僅僅是一片其還。如服務員所說,這個叫喻的旅客已經走了。他走進去,漆黑並嚇不倒他,古鎮每天都這樣。隻是喻的一絲熟悉味道都會令他毛骨悚然。事實上,他一直都試圖屏住呼吸,然後又膽戰心驚地走出來,回到二樓他的房間去。

憂鬱不堪。他又禁不住做起了那個靠門的動作。他著著實實對一個他深愛了二十三年的人產生了恐懼。他緊盯著對門,裏麵有人,他聽出了動靜。他還是決定等對門的人出來。

哦,不是她。是個男人。他並沒有見過喻的丈夫,所以他的心還是這麼懸著。那麼,是她的丈夫。他不由自主地這麼想道。他還是決心等到她為止。他就這麼呆站了兩個小時,看著那男人進進出出,對這個站在對麵的人完全視而不見。

他覺得自己好像是透明了,這種想法讓他都不敢用手摸自己的身體,生怕一摸真的什麼都沒有。他再不願意等了。緊鎖著門,沉沉睡去。

他比預料中的睡得香。睡眠是一種死亡模型,這是他逃避恐懼的唯一辦法了。然而早上終究要到的,他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他拖著疲憊的身子準備去開門,並一邊叫著,“來啦,來啦。”一邊找衣服一邊煩躁不安地說:“誰呀,誰呀。”

“先生,您的早飯。您叫我們九點送過來的。”

他“哦”了一聲。提著褲子去開門。“九點?”他問,他站在門口問:“這麼晚吃早飯?”他都有了警覺的慣性。

“先生,是您叫我們九點送過來的。”

他又聽見了兩聲敲門。

“我沒叫呀。”

他頓時感到情況的不妙。九點,這不正是她來看他的時間麼。他不能開門,是的,即使這是個男人的聲音。這一切太奇怪了。門上沒有貓眼,他準備用門逢看外麵站著的是什麼人。但他想不必費那勁了,他沒這個閑心了。

一陣又一陣的敲門聲讓他煩躁不安。他坐在床傷頭疼不已。別開。他對自己說。

他想到一個好辦法。窗戶是開著的。這是二樓。他往樓下望。哦,好極了,正好有一些可以讓他安全跳下的遮擋物。他立刻爬出了窗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他就跳到了地上。

他忘拿行李了。好嘛,行李不要了,就讓它來忍受那一聲聲咚咚的敲門聲吧。

他兩手空空地走到街道上。陰天,這再次會讓他感到由衷的可怕。他猛然記起,就在他跳下的那當兒,他眼前出現的是那個微弱的燈光。他回頭看了一下,啊,多麼熟悉,就是那個路燈。他撒腿就跑,恐懼正對他緊追不舍。這分明是古鎮,這分明就是古鎮。他猛拍了一下腦門。可他已經出來了呀,很遠很遠了。他跑了有一段路程了,氣喘籲籲,兩腳發軟。

“大爺,”他叫住了一個騎自行車的人:

“能送我一段路嗎?”

“當然,”大爺轉過身問:

“你要去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