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遊記的另‘特色，是不熏在狀物寫景，而注重記述旅途中的各種見聞、交遊以及軼聞趣事，抒寫作者滿途中的各種感受。他在《海角天涯》一篇中這樣寫道：“旅行的趣味不盡在景致，也在行鉻之中。”這個見解，大體可以概括出他遊記的特色。說實在的，我枝較偏愛《梧州豆架》、《炒田螺》、《放下刀俎》等幾篇寫梧州“吃文化”的篇什。這幾篇，寫作者在梧州友人白女士的熱情照料，到梧州城部白雲山腳下品嚐冰泉豆漿，去鴛鴦江邊吃炒田螺，以及在一家燉品店吃各種野味的燉品的情景和由此引起的種種感觸和議論，寫得都比較精巧，也比較有韻味。梧州是廣西東部與廣東毗鄰的一座小城，有“小廣州”之稱，是很講究“吃文化”的；沙丘在他的遊記中所寫的各種小吃：冰泉豆漿、炒田螺以及各種野味的燉品，我當年遊梧州時也都曾——品嚐過，也有過與沙丘相近的感受。因此，讀這幾篇時，喚起我一種親切的回憶。細細想來，我之所以偏愛這幾篇遊記，既不全在於它們喚起我親切的回憶，也不在於它寫了梧州的“吃文化”，更重要的是在“吃文化”之後，表現了梧州的風俗美和人情美。文章的結構、語言也都比較精致，故可以說是這兩組遊記中的佳品。
此外，像《海角天涯》上篇中寫到海南保亭與黎族姑娘共舞以及從保亭到三亞途中與一位邂逅的黎族姑娘小張交談的情景，表現出黎族姑娘的性情開朗、熱情好客和黎族民風淳厚的特點，讀後也給人留下較深刻的印象。三篇以《大都會》為題的遊記，是寫作者遊曆南方大都會廣州的一些經曆和獨特的感受，也是值得一讀的，因為它們也比較集中地表現出沙丘遊記的特色。
讀了沙丘的兩組遊記，雖然有上述種種特色和給人以各種美的享受之處，但也有一些地方仍讓人感搿不破滿定。一是結構方麵，作者在一些篇章中發議論，寫感觸比較隨意，放出去而不大注意收回來；隻注意到“形散”，而沒有注意到“神不散散文，康名思義，是可以寫得散些隨意些，者的主觀色彩濃些，但是卻要注意在形歆的同時做到神木擻，也就是要有一個貴穿全篇始終的“神”，作為文章的靈魂。沙丘的兩組遊記中，有不少龢章是注意到這一點的，例如上麵提到的寫桂林和寫梧州的幾篇，都注意到“神不散”但有相當」部分篇什，；卻未能注意到這二點，就顯得形散而神也歉了。另一點是立意方麵，兩組遊記中，有些篇章既注意選材角度的獨特，也注意立意的高雅雋永；讀後讓人有無窮的回味之處，二有些篇章仍是就事論事，缺乏比較高深的立意。在語言方麵，散文被稱為美文，注重語言風格、語言的錘煉、語言的精美，沙丘遊記的語言，力求平實拙補，這是一種美的追求，但我總覺得若幹篇什在語言上不夠講究，這方麵仍應苒做些努力。
1992年9月
知青文學的新突破
讀長篇紀實文學《中國知青夢》
四川青年作家鄧賢的長篇紀實文學《中國知青夢》在1992年第5期《當代》刊出後，就曾引起不小的轟動；最近，人民文學出版社出了單行本，重讀了這部作品，我不僅為這位有才華而又勤奮的青年作家繼《大國之魂》之後推出的又一部長篇紀實文學力作而興奮不已，更重要的是由此引起關於知青文學的一些思考。
在新時期的文學長廊中，以知青生活為題材的文學作品是相當引人法目的；十幾年來，出現了一批有影響的知青作家和知青題材的文學作品。知青文學可以說是經久不衰，屢有新的突破。讓我們簡單地回顧一下知青文學發展的過程，大概經曆過這麼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以葉辛的長篇小說《蹉跎歲月》等為代表，主要是推述知青生活的艱辛曆釋和在知青身心上下的各種傷痕，這可以看作是當時正在興起的“傷痕文學”一個組成-部分。第二個階段，以梁曉聲的中篇小說《今夜有暴風雪》，長篇小說《雪城》、史鐵生的短篇小說《遙遠的清平灣》、肖亦農的中篇小說《紅橄欖》等為代表，這些作品不再是從表層去回顧那逝去的“蹉跎歲月”和舔拭身上的傷痕，而是表現一種相當濃烈的“知青情結”，它們或抒寫“青春無悔”的情緒，或懷念那段艱難歲月中濃濃的鄉情，或讚美某些英雄主義的壯舉……這些作家，由於自己經曆過那段艱苦的被扭曲的歲月，是那段生活的參與者，因而一方麵想從理性上否定那場知青運動，可是從感情上又很難從那種“知青情結”中跳出來，於是更多的還是從一個生活的局部出發，抒寫那種魂牽夢繞的“知青情結”。鄧賢的《中國知青夢》標誌著知青文學第三個階段的開始，無疑是對知青文學的一個新的突破。這種突破，最重荽的是試圖從“知青情結”中跳出來，以一種曆史的理性控製精神去觀照那段曆史生活並從理性上給予剖析與否定。當然，我們還可以從作者對知青生活的各種生動的描迷中找到那種被稱為“知青情結”的情緒，可見作者並未完全從“知青情結”中跳出來，但是毋庸置疑，那種曆史的理性批判精神已經在作品中占主導地位。
如果做點分析，《中國知青夢》對知青文學的新突破大致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麵。
首先，作者雖然隻是以雲南生產建設兵團為主要描寫對象，把筆墨集中在1978年二一1979年知青大返城前前後後的描述中，但我們可以看到，作者是力圖以一種宏觀的視野，曆史的理性批判精神，以及有關文獻資料的引證，對那場在荒誕的歲月裏成為一代知青惡夢的知青運動做全景式的掃描和敢治上的否定。作者用大量生動的也是帶著血腥的事實告訴我們，知青運動是如何毀掉一代人的，它同革文化的命的“文化大革命”一樣，是以輕視以至否定知識、摧殘知識青年為其主要特征的，因此應該給予徹底的否定，並從曆史理性的高度給予批判。在這部長達27萬餘字時紀實文學作品中，記述了許許多多知青美好的青春以至生命被摧殘以至毀滅的事例，從成都首批至邊疆的十名平均年齡隻有十七歲三個月的女知青在一個清澈的夜晚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吞噬的故事，到優越的“北京五十五”這個小團體從誕生和到達邊疆後分裂以至毀掉的經曆，從千萬個女知青慘遭蹂躪的道標到上海知青胡誌虎回滬治病因而受到農場的最後通牒以至臥軌自殺的慘劇，這些血的事實，難道還容許有人仍然抱著肯定知青上山下鄉大方拘的老皇曆不放嗎？
其次，作者有意把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中期世界上高科技發展的事實同中國的知青運動作鮮明對比，指出正是在全世界進入高科技迅猛發展的時代、中國當年的一些決策者們出於一種空想的社會主義烏托邦、把幾百萬知識青年運到偏僻落後的農村和邊趣農場進行“再教育”，勞民傷財且不說，造成科學技術發展的一代斷裂層正在和將造成更嚴重的後果。這種對比更進一步揭示了知青運動的反文化、反科學技術的本質，也是宣告那種空想的社會主義烏托邦的破產，從一個更高層次給中國知青運動以曆史理性的審視和否定。令人感到不夠滿足的是，作者在這方麵的筆墨未能更充分展開，因而這種對比也就不夠充分不夠強烈。
再次，我們看到，作者用墨頗多，寫的比較充分的乃是1978年秋冬之際知青大返城始末。從撤欖壩農場上海女知青徐玲先因醫療事故死亡後引起的抬棺大遊行到雲南知青進京上訪團衝破種種阻力進京上訪要求返城，從雲南某農場知青給來做調查研究的當時農墾部魯副部長下跪懇求返城到全國各地知識青年行動起來要求返城，從陳永貴主持製定的“四十條”堅持“按既定方針辦”、堅持上山下鄉不動搖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撥亂反正以及隨之而來的對知青運動的否定和知青大返城，作者從宏觀到微觀，都做了相當真實動人的描述。這些描述，概催人淚下、發人深省，具有獨特的認識和審美價值，同時又具有曆史記載價值，甚至具有某種文獻的價值。這正是《中國知青夢》的另—個重要突破和另一重要價值之所在。
紀實文學是近年來出現的一種新的文體。它既脫胎於報吿文學，又有別於報吿文學，因為這種文體允許作家在作品基本框架真實的前提下進行某些合理的藝術想象和藝術虛構。四川青年作家鄧賢近年來集中精力於長篇紀實文學的創作，兩年之間推出兩部長篇紀實文學力作，對於這種新的文體的建設也作出了獨特的貢獻。讀了《中國知青夢》之後，我覺得它在以下三個方麵比《大國之魂》有所進步，即：情與理交融得更好，作品中既有豐盈的情緒作為血肉，又有理性批判精神作為骨骼，作品就能較好地立起來；敘述態度更加從容，敘述基調也把握得很好，操作自如，毫無生澀之感；結構上更加講究，采用一種時空交錯的結構形式，較之按時空順序進行平鋪直敘要勝一籌。以上三個方麵都表明鄧賢在長篇紀實文學的寫作上已有長足的進步，正在逐步走向成熟。
總之，讀了鄧賢的《中國知青夢》，我覺知青文學還大有可為，紀實文學也大有可為，鄧賢作為一個正嶄露頭角的青年作家，更是大有可為。
1992年11月
愛我們的人民警察吧！
讀喬瑜的《我眼中和心中的警察》
喬瑜的，我眼中和心中的警察》（見《警壇風雲》1991年第2期）是作為紀實文學發的，但我讀後，一直認為這是一篇情文並茂的好散文，至少是一篇用散文考調寫的報告文學或紀實文學。作者以他所見、所聞、所想，寫出人民警察的艱辛的工作和生活，寫出他們那，一顆顆淳樸的愛心。讀了此文，對平時了解不多，敬畏多於親近的人民警察似乎多了一些了解，在感情上也同他們親近了許多。
喬瑜在文中說自古以來，稍具文明程度的民族，皆以自己的軍隊為榮耀，卻很少有誰去愛警察。在所有的‘民主國家’，老百姓對警方大都采取不合作態度。這裏有一種深奧而淺顯的必然性。——我不敢說所有人都有違法行為，起碼我有。”這個見解是很準確的，正因為人們多少有點違法行為，而警察又是執法的，於是產生距離以至畏懼，以至采取不合作的態度，這是很自然的。加上，人們平時所看到的是在工作中的瞀察，隻見到他們態度嚴肅以至有點粗野，而不去了解他們的生活和內心世界，於是必然產生種種誤解。或者在他們身上蒙上一層神秘的色彩。喬瑜的這篇文章，用親切的筆調，樸實無華的文字，向我們介紹他到四川省成都市公安局西城分局體驗生活的一段時間內，所認識的分局長藍成璋、副分局長鄭太琪，副政委衛民、治安科副科長龔炳源以及這個分局所屬的三十多個派出所中的一個派出182所鼓樓南街派出所所長張定光等等，從這些戰鬥在基層的人民警察身上，我們了解了我們以往所不怎麼了解的人民警察，不僅了解他們的工作，也了觶他們的心，他們時酸甜苦辣，他們的喜怒哀樂，於是在感情上同他們親近了許多。了解我們的人民警察，愛我們的人民警察吧！這是我讀了（我眼中和心中的警察》後要告訴讀者的一個深刻的感受，也是我希望廣大讀者讀完此文後在感情上能夠有這樣一個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