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世紀末的警示 5.英雄留下的世紀贈言
蘇寧是人才。
而且是新時期鑄造出來的英雄。
蘇寧永遠年輕的形象,與張恩德、董存瑞、黃繼光、邱少雲、雷鋒一起永遠年輕地走進軍營連隊,在代代軍人心目中永遠年輕。
筆者在沈陽軍區采訪時得知:蘇寧幹過營建工程。
沈陽軍區作家中夙、杜守林采寫的蘇寧事跡《戰神之裔》中對此有過描述。
啊,這應當是基建營房部門的驕傲!
那是1983年後的一段漫長時光,蘇寧被委任炮團作訓股股長,領受的卻是營建任務。他說,這很好,我們的軍營太破了,有失體麵!
白天,他領著士兵們摧枯拉朽,拆除張大帥當年營造的兵窠;夜晚,他走進自己的計算機王國,艱難地求取一組組數值……那年秋天,他的情思裏有一種荒寂、悲涼之美。午夜時分,他總要出來轉轉。月光清幽,坍塌的廢墟仿佛是一位經世的老人,哀哀訴說關於張大帥、日本關東軍和蘇聯紅軍的故事,其中暗含的欺辱與羞恥,隻有當兵的才能品味。這片肥美膏腴之地,曾招來如蠅的外國兵,扒掉這片房子,是否就意味著這頁曆史永遠地翻過去了?
他心情沉重。
他神態不安。
他讓參謀為這些老房子拍攝了一組照片,參謀問:拍下來有什麼意圖?他淡淡地說:留著給新兵看看!
也許,蘇寧帶兵在營區“大興土木”的那些時光,並不是他人生曆程中最輝煌的篇章。
他是從事火炮專業的,畢業於河北宣化炮兵學院。他擺弄了二十多年炮,對火炮產生了一種難以割舍的奇異的感情。然而,用非所長,棄專業而搞營建,對炮兵少校蘇寧來說,心裏該又是一種怎樣的複雜情感?
據不少人的考證,蘇寧那條著名的武裝帶就是這個時期的心靈產物:坦克、自行火炮、驅逐艦、導彈、強擊機、自動步槍、裝甲輸送車、40火箭筒……皮帶的內麵被主人畫滿了各式各樣的兵器。可以想象,一個人腰裏纏著這樣一條皮帶會是怎樣的感覺?
筆者有幸在“雷鋒團”的雷鋒紀念館裏,看到了這條皮帶——它就陳列在專門為蘇寧辟出的一間展室裏,它隻是蘇寧遺物中的一件。看著這條皮帶,你可以看作是他閑暇時的即興之作,然而又怎知不是皮帶的主人以此抒發沉鬱的尚武之情?
有人曾對蘇寧直言相告:“大家都認為你是一塊出類拔萃的料,可是你愛部隊,部隊不一定愛你喲!”
蘇寧問:“誰說的,有什麼根據?”
“明擺著,你是1969年的老兵,可還是個小營官少校……明明是學炮的,卻叫你去搞營建……你這個老兵少校啊!”
“我不信!”老少校蘇寧發狠地說,“搞營建,我會把我們的營房我們的炮兵陣地建造得很漂亮!即使部隊真的……不愛我,我也不會動搖。我會讓部隊愛我的。”
一個人對部隊愛戀到如此地步,不能不令人在欽佩之餘更覺驚訝。
1987年9月,沈陽軍區的“營以下部隊治理”搞得如火如荼。
蘇寧帶領他的營建隊伍拉沙運料、挖溝壘牆……他以此來整飭隊伍的同時,對自己身體的韌性、耐力、強度、質地和快速反應表現出少有的自信。那樣子像一頭精壯的雪豹,潛伏在煙塵和泥土的妝飾裏等待一個時機的到來!
除了領受營建任務外,還要執行地方“勞務”的差遣。有一次,他奉命帶領隊伍去支援地方一項市政工程:挖臭河溝。毒熱的太陽灼得皮膚作痛,臭水溝蒸發的氣味熏得令人窒息。站在溝岸的蘇寧一聲令下,幾百號人刷刷跳下沒腰深的汙泥裏……而在溝的另一岸,也有一支隊伍,卻是被人用喝斥用罵聲像趕鴨子似的把人往溝裏攆。招惹得不少居民和行人站在陰涼處或打著遮陽傘駐足觀看——這是一道惟有軍人和犯人編織出的“風景線”。
執行“勞務”歸來的隊伍,像“民團”一樣彙集操場。衣敞帽歪,步調混亂,臭水溝的汙濁浸傷了他們的皮膚,也激起了他們一肚子的蠻橫與怨氣。當蘇寧以新任營長的身份試圖說服一名軍官以身示範時,不料想對方耍起威風,在士兵陰陽怪氣的笑聲中,置他於窘迫之地:哼哼,你以為大家都是你玩炮的零件呀,愛怎麼擰就怎麼擰,愛怎麼捏巴就怎麼捏巴!哼哼,你是軍事指揮天才,你有本事去玩炮呀!哼哼,親愛的老少校,扛著精瘦的一顆星,你去呀,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