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關鍵證物
蔣光亮新官上任伊始,就幸運地遇上偵破0513案件和盜竊高級轎車特大案件的契機,不由得躊躇滿誌、意氣風發。他像一個運籌帷幄、決勝於千裏之外的將軍,不斷地發號施令。
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我一直在刑警大隊原來的辦公室裏待著,等著相關的確切消息。老實說,我不能妒忌蔣光亮,也沒有資格妒忌他。我真心地希望他能把殺害藍雪的凶手揪出來。不少同事小聲地對我說,他們都知道抓獲廖偉明的線索是我提供的。吸煙的同事不斷地把香煙遞給我。他們這些簡單的言行等同於對我的理解。這時候我內心裏突然產生一種衝動:我敢於承認我間接地欠了藍母這條性命,她是由於我的工作不力而犧牲的。我必須竭盡全力,為的是讓她的亡靈在幽冥地府裏得到安息。如果能這樣,即使我被調派到本市最邊遠的派出所任戶籍民警,我也毫無怨言。
廖偉明所犯下的參與盜竊價值約為一千五百萬元的高級轎車的罪行,將會使他受到法律的嚴懲,所麵臨的最高刑罰是死刑。在這種情況下,雖然他被迫開口說話,但是他的供述有可能避實就虛、避重就輕、不著邊際。甚至,廖偉明故意編造一個嫌涉0513案件的人物,把自己標榜為有立功表現的犯罪嫌疑人,借此減輕自己麵對的刑罰。蔣光亮是一個很有經驗的老刑警,不會不明白這一點。
蔣光亮讓張賓領著幾個同事到香格裏拉花園高級住宅區尋找相關的證人。張賓很快就查實,在藍雪遇害那個晚上,有一個六十多歲的男人在 D區遛狗,那隻巴兒狗差一點兒被一輛轎車軋著了。不過這個老大爺老眼昏花,沒有看清那輛轎車是什麼樣子和什麼顏色的,更不能判斷那是一輛什麼牌子、什麼型號的轎車。所有進出小區各個大門的車輛,都會被錄製於監控錄像裏。最大的問題是,那些錄像沒有掌握在我們的手上。而且所有的車輛憑磁卡進出和收費,各個大門的保安員沒有對進出的車輛作牌號和時間記錄。因此要搞清楚那輛轎車的車主是誰,就目前的情況而言不容樂觀。
蔣光亮和廖偉明都非常疲倦了。蔣光亮決定允許廖偉明在吃過飯後休息三個小時,他自己草草地扒拉幾口飯也抓緊時間休息了。
張賓拿著兩盒飯走進我原來的辦公室。不久前我已經吃過飯,還喝了兩杯咖啡。張賓餓極了,以風卷殘雲的食相幹掉兩盒飯,還喝了一杯我給他衝調的加奶速溶咖啡。昨天我把一些私人物品帶走了,其中包括咖啡、煉乳和方糖這些東西。現在我們喝的咖啡,是我剛才跑出去買回來的。張賓喝過咖啡後,歪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三個小時後,蔣光亮把張賓和廖偉明都叫起來。
蔣光亮對廖偉明說,根據警方所掌握的證據,你犯下的是重罪,已經有一隻腳踏進鬼門關裏去了,要想避免滅頂之災,把那隻腳從鬼門關抽回來,還是有希望的。張賓便搬出我在訊問犯罪嫌疑人時常用的觸底反彈理論。張賓說,你已落入法網,你的所有罪證將會被警方全盤掌握,無疑你跌進人生中的底部。這是不容置疑的。隻要你協助警方徹底端掉那個盜車團夥,抓獲殺害藍雪的凶手,你將會強勁地反彈,反彈的結果是很可能在四十歲之前,在那個最有價值、最年富力強的人生時刻重獲人身自由,融入主流社會。
最後張賓模仿著我的口吻文縐縐地說,刑事訴訟法所追求的目的之一是從輕量刑,希望你能將功贖罪,爭取從寬處理。
廖偉明睡了三個小時,顯得有點兒精神了。他表示願意將功贖罪,全力協助警方偵破那兩個大案。
我在原來的辦公室裏,通過監視器收看訊問室裏的情況。我最關心的是和藍雪被殺一案有關的情況。
廖偉明再次反複地說不知道盜車團夥目前躲藏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那四個數字錄像硬盤是否最終被盜車團夥的頭目銷毀了。不過廖偉明猜測,頭目可能銷毀了錄製有盜車團夥成員體貌或身影的圖像,那些與他們無關的圖像可能保存下來。頭目曾經說過,殺人凶手的體貌和身影極有可能就在這些錄像裏。將來或許會用這些圖像和警方或凶手交涉,謀取利益。
看來要等到那個盜車團夥的頭目落網後,才能知道那些數字錄像硬盤的下落。
蔣光亮追問那個既矮且瘦的車主的體貌特征。
廖偉明低頭想了一會兒,蔣光亮拍桌子讓他把頭抬起來。
蔣光亮在精神不振的時候,習慣於洗頭洗澡把疲倦衝走。剛才他在起床後洗了一個澡,還換上了一件新買的白色夢特嬌 T恤。
廖偉明看到蔣光亮所穿的夢特嬌 T恤,突然記起那個既矮且瘦的車主也穿著這樣一件夢特嬌 T恤,可能是黑色的。因為廖偉明對自己的穿著打扮非常講究,也常常對別人的穿著打扮評頭論足,而且他的記憶力非同一般,所以他能記起對方的打扮。這使蔣光亮和張賓精神大振,對廖偉明的記憶寄予厚望。
蔣光亮說:“廖偉明,你仔細回憶一下,你還記得那個既矮且瘦的車主的相貌嗎?”
廖偉明說:“有點兒模糊。我第一眼看人,一般是以衣服取人,而不是以貌取人。”
蔣光亮說:“廖偉明,你仔細回憶一下,那車主真是既矮且瘦嗎?在光線較暗的情況下,你真能看得很清楚嗎?那車主會不會是既高且胖或既高且壯實呢?他到底有多高?”
廖偉明說:“這不可能搞錯。因為電梯間大門前的台階下有路燈,光線應該沒問題。而且我走到離那車主不遠的地方,他穿的黑色夢特嬌 T恤口袋上的那朵花我都看見了。他肯定比我矮,比我瘦。”
能看到對方的夢特嬌 T恤口袋上的那朵作為商標的花,如果真是這樣,廖偉明離對方隻有幾步之遙。
蔣光亮也知道,廖偉明的身高和喬君烈的差不多。
難道不是喬君烈?
蔣光亮說:“你看清楚了,那是一件黑色夢特嬌 T恤?”
廖偉明說:“就跟你這件 T恤一個樣。我念大學的時候,一直渴望能穿上這麼一件真絲 T恤,穿給女朋友看,掙麵子。不過太貴了,當時連想都不敢想!”
蔣光亮說:“那麼你回憶一下,那個既矮且瘦的車主所穿的褲子分別是什麼樣式和什麼顏色的?”
廖偉明在絞盡腦汁地回憶著。
蔣光亮翻看著筆記本,我想他一定正查看著喬君烈在案發當晚九時左右離家出門時所穿的襯衫和西褲分別是什麼顏色的,以及在楊麗童住處所換上的襯衫和西褲分別是什麼顏色的。我覺得,蔣光亮還是試圖把那個既矮且瘦的車主和既胖且高的喬君烈重疊在一起。
廖偉明搖搖頭:“記不清楚了。大概是淺色的休閑褲子,不是特別引人注目。”
蔣光亮說:“還有,你是非常專業的盜車人,用高智商高科技作案,而且你承認自己的記憶力驚人,你回憶一下,那輛八成新的黑色雷克薩斯轎車的牌號是多少?”
廖偉明說:“那車子肯定是掛你們這個城市的車牌,至於具體的牌號,我倒沒注意,沒多大印象,反正全是數字,沒有英文夾在數字裏頭。那數字嘛還算可以,比較吉祥,有八沒四!”
蔣光亮說:“我不相信。憑你那能耐,你能沒記住那車子的牌號?都是雷克薩斯轎車,你們就會根據牌號確定哪輛車能偷,哪輛車不能偷。一句話,你們是非常注意車子的牌號的!要是公檢法的車子,你敢動嗎?”
廖偉明說:“我沒撒謊。這輛雷克薩斯轎車跟我沒利害關係,我恨不得立即讓你們抓到那個該死的車主呢!實在沒辦法!”
我緊緊地盯著監視器,期待著更多的線索出現。
我的手機鳴叫起來,是邵幼萍打來的。我們簡單地說了幾句閑話,她就問我渡過難關了嗎?抓到凶手了嗎?她不知道我的近況,不過我暫時還不想告訴她。我看一眼監視器,就不假思索地說,抓到一個出現在案發現場的盜車賊,他也算是目擊者,正在盤問著呢。我隻能說這麼多了。我補充一句,晚上再打電話給她,就匆匆地掛機了。
半個小時後,我的手機斷斷續續地鳴叫一會兒,收到十條短信。都是喬君烈通過移動通信公司的動感地帶手機業務發來的,其實那隻不過是五條短信,喬君烈擔心我沒有收到,就分別發送了兩遍。這五條短信構成了一條將近三百字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