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希愉歎著氣:“有時候你就像小孩子。”
徐希愉做了很多好吃的菜。她問我張賓什麼時候回來。我想了一下才回答,他可能很晚才回來,不要等他了。
徐希愉歎了一口氣,不客氣地說:“這個人是馬屁精,大家都知道。他拍的馬屁,都拍到你骨子裏去了。這會兒你不是大隊長了,老蔣的大腿粗,他就抱著不撒手了。你看吧,不出三天,他就搬出你這兒了。你親近這樣的小人,大錯特錯了!”
我不想說話,從衣兜兒掏出手機看一下。手機沒關著,張賓也沒給我打電話。
看著這麼多好吃的菜,我卻沒有多大的胃口。不過我強迫自己吃下去,不然會辜負徐希愉的一片好意。雖然我和她曾經失和,但是我們現在都毫不介意,像親人一樣待在一起。我覺得徐希愉像我的母親,是那種無微不至地關心我的人。
徐希愉說:“看你,吃螃蟹像吃藥一樣!”
我說:“我在想著張賓他們。他們出去抓人了。”
徐希愉說:“你已經不是大隊長了,刑警大隊的事兒,你就放一放吧。抓人老蔣還是有幾下子的。”
我沒說什麼。
徐希愉突然想起來:“哦,是抓跟0513案件有關的人?”
我點點頭。
喬小星一直在猛啃大嚼著,嘴角沾滿油。
喬小星說:“抓我爸爸?”
我說:“不是。”
喬小星不滿地說:“別騙我了!我上網多了,0513,我媽媽就是5月13日死掉的!”
徐希愉非常自責,替喬小星擦掉嘴邊的油,對我說:“給張賓打個電話問一下啊!”
我說:“這不合適,他正在行動中。他會給我打電話的。”
徐希愉說:“可是他沒給你打電話啊!待會兒咱們到刑警大隊看看去。”
“對了,你也是專案組的人啊,我就不是了!” 我不再明說0513專案組了,以免再觸動喬小星。
徐希愉說:“到刑警大隊走一趟,誰也不敢把你怎麼樣啊!”
我和徐希愉來到刑警大隊。我把她領進小會議室,找來當天的幾份報紙給她。值班的同事端來兩杯水,但是他也不知道蔣光亮和張賓是否抓到目標人物了。
一直到晚上十一時,我的手機才鳴叫起來。徐希愉盯著我的臉。這是張賓打來的電話,他興奮地告訴我抓到了目標人物,也繳獲了一個硬盤。不過這個硬盤是否和0513案件有關,有待進一步證實。我問他把抓獲的人送到哪裏去了,他回答是刑警大隊。徐希愉似乎比我還興奮。
蔣光亮和張賓回來了。
張賓端著飯盒從小會議室門前走過,沒想到我和徐希愉正在這裏。張賓走進來,小聲地向我講述今晚的抓捕行動的具體情況。張賓說蔣光亮雖然在表麵上非常重視這個抓捕行動,但是他並不相信對方就是真正的盜車賊。張賓卻非常有信心,一再向參加抓捕的同事們說這是我搞來的情報。張賓解釋他這樣做是為了讓同事記住我,這有利於將來我重新回到刑警大隊做工作。接著張賓眉飛色舞地講述他如何和目標人物鬥智鬥勇,最終把這個非常狡猾、細心的家夥引蛇出洞的紀實故事。我沒有認真去聽張賓的自吹自擂,而是考慮著如何訊問這個盜車嫌疑犯、審查錄像中出現的人物和情況。
蔣光亮聽說我和徐希愉來了,便走進小會議室和我們見麵。他一開口就說他讓同事買回來很多食物,問我們要不要吃。
徐希愉說:“我們吃得很飽,晚飯有海鮮河鮮。可惜張賓沒有吃到。”她有意當著蔣光亮的麵將張賓一軍。
張賓大大咧咧地說:“蔣隊,我住在許隊家裏。徐姐給我們做飯,有好吃的都沒我的份兒!”
張賓住在我家裏,徐希愉負責買菜做飯,這些事兒同事們都知道,蔣光亮也應該知道。這些瑣碎的事兒,現在我不想去管它。我打斷張賓的話,問蔣光亮什麼時候訊問那個盜車嫌疑犯。
蔣光亮說:“這不,吃過夜宵後,大家研究一下,就開始審。”
我說:“蔣隊,這個案子我最熟了,讓我參加好嗎?”
蔣光亮拍著我的肩膀,說:“我的老隊長,你也太辛苦了,好好休息幾天吧。這種簡單的事兒,就交給我辦吧。你要對我有信心啊,我也是老刑警了!”
既然蔣光亮這樣說了,我就不好強求了。
徐希愉話裏有話地說:“蔣大隊長,你的運氣真好,新官上任就立下大功!我知道張賓每頓吃三碗飯,這家夥常常把填飽肚子的功勞歸功於第三碗飯!”
張賓聽懂了,知道徐希愉在指桑罵槐,強忍住沒笑出來。蔣光亮也聽懂了,有點兒尷尬,不過他采取高姿態,笑說這幾年來他隻吃一碗飯。
我讓徐希愉回去休息,她卻不願意走。這時候喬小星給張賓打來電話,說有點兒害怕,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我們這才想起喬小星一個人待在家裏,就請徐希愉回去照看一下他。徐希愉說今晚她不走了,就住在我家的書房裏,有什麼好消息就給她打電話,反正她也睡不著。我繼續留在小會議室裏等著訊問盜車嫌疑犯的結果。蔣光亮看我賴在這裏橫豎不走,不得不說他把訊問室的圖像傳過來,讓我在我原來的辦公室裏收看。
我回到原來的辦公室,通過監視器收看訊問室裏的情況。
那個叫廖偉明的盜車嫌疑犯二十七歲左右,戴著流行且精致的近視眼鏡,穿著名牌西服,係著紅色碎花真絲領帶,乍一看就像一個事業成功的IT精英。看到他的時候,我眼前一亮,再也坐不住了。
蔣光亮和張賓負責訊問廖偉明。
三個小時過去了,廖偉明仍然拒不承認自己是盜車賊,也斷然否認自己知道那個殺害藍雪凶手的情況。更要命的是,他帶來的那一套數字錄像硬盤也是壞的,據他說是從電腦城的電腦維修中心花十元錢買來的。他還表明他從來沒有踏足香格裏拉花園,甚至不知道有這麼一個高級住宅區。廖偉明說他無意中在網上看到喬君烈的帖子,就想利用喬君烈那種抓獲凶手的迫切心理,從他那裏詐騙一筆巨款。廖偉明一再強調這就是他的作案動機。
蔣光亮和張賓已經看過那一套被寄予厚望的數字錄像硬盤,那確實是不能再用的廢硬盤。蔣光亮讓搞技術鑒定的同事提取廖偉明的指紋和掌紋,虎頭蛇尾地結束了訊問。蔣光亮朝著攝像頭向我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被愚弄的動作,讓我趕緊休息。
我關閉監視器,心裏有很多有關這個案子的話要對蔣光亮和張賓說。我正要去找他們,張賓已走進來了。他有點兒垂頭喪氣,半躺在沙發上。
我無話找話地說了一句:“抓到了一個詐騙犯。”
張賓說:“頭兒,你還是我的頭兒,永遠是我的頭兒。我多麼希望這家夥能把殺害藍雪的凶手帶出來啊!如果這樣,就算是你的第一、第二碗飯,而不是他老蔣的第三碗飯!可是,我的希望落空了!”
我慢吞吞地說:“這家夥不是詐騙犯,而是貨真價實的盜車賊!”
張賓眼裏立即閃出強光,坐了起來看著我。
“我親愛的頭兒,看樣子你不會騙我吧?”
“你認為我有心情開玩笑嗎?你還記得那一盤新聞記者攝製的錄像帶嗎?”
“是有那麼一盤帶子,有用嗎?”
“那盤帶子你是看過的。我問你,剛才你們盤問那家夥,他說他居住在哪個地方?”
“我們驗明他的身份證。那身份證是真的。他是福建寧德市人,這幾年一直住在廈門。他連香格裏拉花園這麼一個高級的住宅區也沒聽說過。這家夥是今天下午兩點多乘坐飛機趕來的,一下飛機就到處找廢舊硬盤,太可惡了!”
我說:“那盤帶子真的沒給你留下什麼印象?”
藍雪遇害當晚,大批記者聞訊火速趕到香格裏拉花園高級住宅區,其中有本市兩家電視台的影像記者。所有的記者被擋在警戒線外,無法獲取有分量的新聞資料,都非常著急,隻好在警戒線外采訪圍觀者。電視台影像記者也隻好把攝像頭對準圍觀者和警車。後來影像記者采訪過我,我請他們把當晚的錄像帶複製一份副本給我,他們照辦了。我和張賓在第二天晚上審看過那盤錄像帶,沒有發現可疑的問題。
我說:“這家夥一再否認自己不知道有這麼一個香格裏拉花園,目的是隱瞞自己曾經在那兒幹過一些什麼。”
張賓問:“你有證據嗎?那盤帶子裏有這家夥?”
我說:“那我建議你再看一遍。”
張賓說:“不是在你這兒嗎?”
我說昨天我已經把它移交給大隊檔案室了。張賓立即跑過去把剛剛躺下的蔣光亮拉起來。蔣光亮將信將疑,說什麼事兒等天亮後再說吧。張賓急了,一定要看那盤錄像帶,他能肯定廖偉明就在裏麵。蔣光亮想了一下,說反正也睡不著了,檔案室的鑰匙在曾思敏手上,就別往她家裏打電話了,幹脆把檔案室的門撬開算了。
檔案室的防盜門比較牢固。張賓找來手電鑽強行破鎖,花了半個小時才把門打開。蔣光亮洗了個澡回來了,我們一起在我原來的辦公室裏審看這盤由電視台影像記者提供的錄像帶。
其實,我也不能確定廖偉明曾經出現在那盤錄像帶裏。我的腦海裏隻是有一個比較模糊的印象。但是我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地要看這盤錄像帶,全然不顧可能會因為搞錯了而被蔣光亮笑話,同時把張賓給騙了。這家夥曆來都相信我的判斷能力,咄嗟立辦地纏著蔣光亮硬要這盤錄像帶。
真是蒼天有眼,廖偉明在這盤錄像帶裏現身了。
當晚影像記者曾經把攝像頭對準了處在圍觀者當中的廖偉明,他察覺後立即轉身躲避。一般說來,圍觀者麵對著攝像頭,如果謝絕采訪,都會用手遮掩自己的臉或者轉身走開。當時我審看這盤錄像帶時,認為那些躲避攝像頭的人是最值得注意的,於是就盯著他們。在那些躲避攝像頭的人當中,出現一個二十七歲左右的男人。雖然現場光線不理想,致使圖像效果不佳,但是仍能看到這個年輕的男人穿戴整齊,還挺講究地係著紅色碎花領帶。當然,這領帶是不是真絲的,從圖像裏就無法辨別了。在大熱天的深夜裏,待在自己的家裏或所在的小區內,不必像出席晚宴那樣衣冠楚楚,所以大部分圍觀者都穿著如睡衣、休閑服和運動服之類的較為寬鬆的衣服。圍觀者當中個別穿戴整齊的人,要麼是剛從外麵歸來的本小區住戶,要麼是本小區住戶的來訪客人。當時看過這盤錄像帶後,這樣的一個年輕男人隻是給我留下一定的印象。然而現在再揣度這個叫廖偉明的年輕的男人,我覺得他非常可疑,很可能就是盜車賊或者殺害藍雪的凶手。那個盜車團夥在以往的作案現場留下一些蛛絲馬跡。通過檢索指紋庫,就能確認廖偉明是不是盜車嫌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