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少女時光 第一輯 春潮(五)(2 / 3)

其實也不知道羊大頭怎麼會成為了那一種模樣。他是家裏的長子,剛出生的時候,一個大胖小子,也給家裏帶來很多的歡喜。羊大頭還是在初一生的,鄉下有句俗話——女兒要遇十五養,兒子要逢初一生。據說逢初一出生的兒子會有大出息,能光宗耀祖,可想羊大頭曾經也給父母帶來很多的喜悅與希望。而且,羊大頭出生的初一還不是一般的初一,是農曆的正月初一,更是給他的出生增添了吉祥的瑞光。羊大頭的母親——那個姓江的女人——人人都說她好的那個女人——從來沒有和村裏任何人“紅過臉”的女人,在那張木質的棕繃床上汗涔涔地笑了……

她不曾想到,接下來的日子,先是羊大頭的一雙眼睛,越長“白”越多,“黑”越少,而且那“黑”還都吊在上麵;再接著是五歲還在掉口水,等他說一句話讓人心焦,嚴重口吃;三年級時,各門功課都不及格,要留級,被老師勸著退學。這時姓江的女人已有了第二個兒子。退學在家的羊大頭幫不了母親做什麼事,母親也給不了他太多的關心。他就背了一隻草籃拿把鐮刀在村莊上四處流浪,順手時偷過山芋,蘿卜,花生,西紅柿……一些時候他母親不知道,有時有人去告訴了他母親,他母親就罵他,罵了幾次沒用就打,羊大頭不哭,也不還手,打完了,下次還偷。村人都看他年紀小,更多的是看他母親的麵子,自認倒黴,不去計較。漸漸地羊大頭就成了“糊不上牆的爛泥巴”了,稍大以後,偷倒是不偷了,他成了村莊上最閑的人,整天無所事事地在那兒晃。到了一定的年齡,他的母親就指望著能有個媒人上門來,給羊大頭說個八九不離十、與他相媲配的女人,不去管多少好好壞壞,能給他成上個家,自己也算盡到了做母親的責任。然而事實卻未能讓姓江的女人如願,四鄉八鄰的那幾個媒人,都不約而同像沒看到羊大頭的存在似的,不把他列入自己考慮的範圍之內。

為了這件事,姓江的女人——羊大頭母親的心,一天灰暗一天,直到白眼羊大頭三十歲那年,終於有人看到有媒人進他們家的屋了,然而接著就有人傳出話來,那媒人是為羊大頭的弟弟來的。在鄉下,一般都有這樣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章,家中隻要老大沒處對象沒結婚,就不會輪上老二,這也是為人父母應該把關的。除非有什麼特殊情況,比如說父母承認家中老大是個“次品”,看看實在不行就準備放棄了。羊大頭就是這樣的“次品”,就是在這一年被他母親“放棄”掉的。對弟弟的先結婚,羊大頭不是一點意見都沒有,這一點他不是傻子,弟弟一結婚,他就等於接到了一張宣判書一樣,要想找個女人,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那會兒羊大頭還是跟母親和弟弟弟媳住在一塊兒。要不是發生這樣的事,姓江的女人還真不知道該怎樣來給這兄弟倆分這一間房子,分不公平,說不定就隻好一直住在一塊兒。

羊大頭新進門的弟媳婦雖然說不上有多好看,但她畢竟是個女的,有著女人的儀態,女人的線條。又一些時間過去,羊大頭眼看著自己要找上個女人的希望越來越渺茫,這樣他就在一個晚上偷看他弟媳婦洗澡了,其實他隻是想看看,而且他認為那個時辰是不會被人發現的。繞過小夾弄後麵,在那扇漆黑木窗的縫隙間,羊大頭終於第一次看到了女人的身體。他太好奇了,太想看了,然而,還沒等他打算離開時,他的母親已在他身後出現了,她沒聲沒息把羊大頭按進用三夾板隔開的他自己的那一隅房裏……沒過幾天,姓江的女人就叫了人來,在他們的那間房子旁邊搭出個小披屋,羊大頭什麼也沒說,就乖乖地搬進去了。那一間本來自己也有份的房子就與他無關了,就完全屬於他弟弟弟媳了,母親跟著他弟弟過。雖然是這樣,平時做了好吃的好喝的,母親還是會給羊大頭悄悄端上一碗。羊大頭換下的衣服,母親也會到河埠頭幫他洗掉。可沒過幾年,他們的母親就在一場病中撒手走了,這兄弟兩個,她誰也不管了。姓江的女人一走,羊大頭在村莊上就更有了“流浪者”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