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果右手一招,已將那本冊子接在手中,展開一看,封麵上寫著“洗髓經”三個篆字,臉上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驚喜,稽首道:“阿彌陀佛,老衲代少林數千弟子在此謝過師兄了!”
湯問拂髯哈哈大笑道:“罷了,隻要你日後不要令那些小和尚來找師兄的麻煩,師兄也就高興了。哦,我這個做師兄的可不象你超然物外,塵世間還有許多小朋友,你自己隨便吧,我要過去跟他們打一個招呼了!”
說著,往右首方向的一眾人走過去。
此時,場中的局勢已定。柳長謀、田爾耕與“天地六君”等人一死,餘者更不是群雄的敵手,那些東西兩廠的高手,死的死,降的降,逃走了不過三成。
眾人雖救得柳長風,臉上殊無歡悅之色。柳長風忙著對招呼前來相助的群俠,柳長嬰卻帶著古菁,跪在柳鶴亭的屍體前,淚流滿麵。
大湯師湯問舉步走到他跟前,歎道:“小朋友,人死不能複生,你節哀順便吧!”
柳長嬰急忙從地上站起,施禮道:“晚輩參見老前輩。”
湯問伸手將他扶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說道:“免了,免了,我這些日子為了找你,跑了許多的地方,你現在快走,隨我去找莊老兒,教他給你治病。”他剛剛趕來,未聽到先前柳長嬰所說的話,所以並不知道柳長嬰的命被古菁救回的事。
這時,平一峰與徐如瑩自旁邊走了過來。徐如瑩笑道:“不必了,湯老前輩,柳四少的病已被一個女國手治愈了,就不必勞煩你老人家了。”
湯問愕然道:“女國手?”
柳長嬰轉過頭來,對身旁的古菁說道:“菁兒,你快來見過湯老前輩!”
湯問失聲道:“菁兒?你是不是來自神農穀?你爹爹是不是當今天下第一神醫莊亦行?”
古菁漠然道:“我沒有爹爹,我隻有一個娘。”
平一峰心中一動,急忙道:“你娘親名叫古琴別,你外公名叫古天缺,是不是?”
古菁身形一震,目光望了過來,問道:“你是誰?你怎麽會知道?”
平一峰臉上現出黯然之色,緩緩歎道:“你不要問我是誰,你知不知道?這兩年來你爹爹心裏是多麽的擔心你?你出走之後,他便急成瘋瘋癲癲的樣子,整日守在那山穀裏,等著你回家!”
古菁猛的搖道頭,厲聲道:“你不要在我麵前提起他!”
平一峰大聲道:“你爹爹雖然對不起你們母女,但是他已經死了,你們還不願諒他麽”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震。
神醫莊亦行臨死的時候,大湯師湯問與徐如瑩都已離開神農穀,隻有平一峰守侯在他的身邊,所以莊亦行死去的消息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徐如瑩心中一震,驚問道:“他老人家死了?”
平一峰歎道:“我也不知如何對你們說才好,都是我不好,沒有好好的保護他老人家,他是死在龍門落日的劍下,龍門落日偷聽到我與龍門姑娘的談話,為了阻止莊神醫給長嬰兄治病,便在傷勢痊愈之後,一劍將他老人家殺害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道:“俗話說‘人死如燈滅’,但他老人家臨死卻始終放不在他心中的牽掛,教我一定要找到他的女兒,並好好照顧她!”
說到這裏,眾人心中一陣沈重,目光都投向一旁的古菁。
古菁緩緩轉過身去,仰望向天空,默然不語,兩行清淚,卻無聲的沿雙頰滑落。
這時候,大俠莫飄然走近,對大宗師湯問點了點頭,笑道:“湯兄,多年不見,風彩依舊啊!”
湯問歎道:“老夫真的是老人,白發蒼蒼,皺紋滿現,哪似你莫兄弟,看上去風度翩翩、還是與年輕時一般的模樣!”
說罷,兩人相視而笑!
莫依目光一轉,又向平一峰道:“對了,莫某也該離開了,平小兄弟,三年之後,莫某在南海千千島恭侯大駕!”
平一峰心中一震,神情有一些激動的道:“晚輩屆時一定前來拜訪!”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當今武林第一劍,已認定平一峰三年之後,必成為自己的強勁對手,才主動來與他訂下三年之約。
湯問哈哈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莫兄,不知三年之後,你這天下第一劍之名是否還能保住!”
莫依悠然笑道:“倘若能覓得一個能與莫某匹敵的對手,莫某雖敗無憾!”
語氣一轉,又拱手道:“湯兄,在下告辭!”
就欲離去,忽聽一人叫道:“莫大俠,且慢!”
莫依循聲望去,但見三少爺柳長風自人群之中急步走來,不禁愕然道:“不知柳三少有何見教?”
柳長風近前施禮道:“還請莫大俠借一步說話!”
莫依臉上露出惘然之色,隨柳長風行去。柳長風帶著他徑走到兩丈開外的一具屍體旁,莫依看出,那是一具女屍,人雖已氣絕,但麵容嬌好,依稀麵熟,似是在哪裏見過似的。
一對十五六歲的少年男女正跪在屍首的旁邊,那少年臉上淌著淚水,那少女卻將頭埋入那屍首的懷中,縱聲痛哭。
莫依沈思半晌,心中一震,驀的想起一個人來,但這女子與心中那人隻是輪廊相仿,絕不是那人。
柳長風這時歎道:“今日柳長風能死裏逃生,全賴這位姑娘挺身相救,她不僅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柳長風此生唯一的紅顏知已。不知柳長風的這一席話,是否已勾起了莫大俠內心深處的回憶?”
莫依禁不住渾身一顫,臉上一陣蒼白。
柳長繼續道:“她姓姬,名素語,乃‘藏劍山莊’的莊主。‘藏劍山莊’姬氏,原是西域小月氏國皇族後裔,流落中土,百年來,子子孫孫都肩負著光複故國的大任。但為了完成這個心願,須得練成一身好的武功。姬家曆代以來,何存著一柄上古神劍,也就是傳說之中人類的始祖軒猿氏的佩劍‘軒猿神劍’。姬家雖有神劍,卻無一套上乘的劍法。
“論劍法,武林之中自是以南海千千島家傳的絕世劍法號稱天下第一。當年素語祖父為了盜得你們莫氏的上乘劍法的秘笈,攜劍潛入千千島上,結果被當時的島主抓獲,不僅奪去神劍,人也被關入島上的水牢裏,直到一月之後才放出。老人家趕回‘藏劍山莊’之後,遺命素語的姑姑姬湘雲接任莊主之位,然後便逝世了。”
莫依甫一聽到“姬湘雲”這三個字,目中異芒一閃,臉上不禁露出憂傷之極的神情。
柳長風繼續道:“姬湘雲為了完成父親的心願,在接任莊主之位不久,便傳位與素語,扮作丫鬟進入千千島,結果被莫大俠所看中,與其結為夫婦,但是,後來她的身份終於又被發現……”
莫依目中噙淚,揚手止住了柳長風的話,說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一些事,柳三少,請問湘雲在哪裏,我要見她。”
柳長風黯然歎道:“她已過逝了。”
莫依身子頓時又是一震,淚水終於流出來。
柳長風道:“她為了練成絕世武功,結果走火入魔,廢了雙腿,後來江南柳家欲攻占‘藏劍山莊’,姬湘雲又被迫出手,終於傷重而亡。她死後,還留下了一個兒子,名叫莫泥兒。”
莫依喃喃道:“莫……泥……兒……”
柳長風道:“莫大俠,現在‘藏劍山莊’之中,隻剩下姬采棠姑娘與莫泥兒小兄弟了,你是他們在這個世間上最親的人,今後,就勞你好好照顧這對孩子。”
說著,向前走了兩步,到了莫泥兒的跟前,說道:“小兄弟,快來見過你爹爹!”
莫泥兒轉過頭來,漠然的望了莫依一眼,卻不站起。
莫依望著自己的兒子,顫聲道:“泥兒,你就是泥兒……到爹爹這邊來!”
莫泥兒驀的大聲叫道:“我沒有你這樣的爹爹!”
說完,自地上站起,扭頭向人群中跑去,眨眼不見蹤影。
莫依急忙對柳長風道:“柳三少,煩你派人將姬姑娘及莊主的靈位護送回‘藏劍山莊’,不日在下會帶道小兒趕到那裏。”
聲音未落,白影一閃,已向莫泥兒消失的方向追去。
無果見場中大勢已定,將被湯問點的穴的慧因和尚自地上提起,正欲離去,忽然一個負劍的青年大步走了過來,拱手作揖道:“在下平一峰,見過無果方丈。”
無果大師目中精芒一閃,將平一峰上下打量了一番,頷首道:“阿彌陀佛,原來是平施主!”
平一峰道:“大師,在下……”
無果大師打斷他的話,道:“佛門廣大,講究的就是一個‘緣’字,那肉舍利乃經本寺數代高僧熏淘,已是通靈之物,既然平施主得到他,也算是與佛門有緣,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平一峰心中大喜,稽首道:“多謝大師慈悲,”
無果單掌一揖,提起慧因和尚,大步離去。隻聽他的聲音自風中傳至:“若謂緣無果,而從緣中出,是果何不從,非緣中而出?”
徐如瑩自旁走了過來,問道:“平大哥,無果大師怎麽說?”
平一峰道:“他有一些話我雖聽得不太懂,但我知道,他說我是與佛門有緣,從今以後,平大哥就不用再因為這肉舍利的事煩惱了。”
徐如瑩輕笑道:“哎呀,老和尚說你與佛有緣,不就是勸你去當和尚?”說完,似想起什麽,臉上不禁飛起一抹紅暈。
平一峰摸摸頭,說道:“當和尚我是不會去的,既使出了家,也定然是一個酒肉和尚。”
這時候,前來圍觀的江湖人物已漸漸散去。
柳長風與平一峰這次重逢,自是欣喜之極。但江南柳家自柳鶴亭與柳長謀死了之後,隻剩下柳長風與柳長嬰兩兄弟了,柳長嬰疾病纏身,自是不能出來主持大局。柳長風雖然喜歡無拘無束,也不得不著手親自打理一切。
他這時才體會到,大哥柳長謀雖然野心極大,但在統籌管理方麵,也不失是一個多得的人才!
到了下午,柳長風兄弟也急著江南處理一些事物了。古菁自然是跟著柳長嬰,平一峰與柳長嬰是同患難過來的朋友,此時見他不僅病情大為好轉,而且又找到了一個圓滿的歸宿,也是為他高興。
在龍象峰的山腳下分別的時候,柳長嬰牽著古菁的手,走到平一峰的麵前,說道:“聽菁兒說,神農穀是一個如同世外桃園的地方,過一段時間,我準備與菁兒搬到那裏去隱居。你們有暇,就到那裏來找我們吧。”
徐如瑩道:“也好,我心裏很羨慕你們。對了,菁兒姑娘,我與令尊相處了一段日子,情同父女,你回去之後,別忘了,也代姐姐在他老人家的墳前上一柱香。”
古菁低下頭去,雖未說話,卻也未反對。
江南柳家的人走了之後,徐如瑩也遣散了魔教中的弟子,然後對平一峰道:“平大哥,我也要回本教的總壇去了。”
平一峰心中一驚,道:“這麽急?”
徐如瑩道:“本教自師祖叛亂以來,教中綱紀混亂,有很多的事物等著我回去處理,這次前來太原時,家父也曾出麵阻止過。”
平一峰沈默半晌,忽揚起頭來,說道:“瑩兒,你能不能不走?”
徐如瑩聞言,嬌軀一震,輕聲道:“你這是做什麽?”
平一峰自懷出取出一個玉簫,那是徐如瑩上次離去時送給他之物,平一峰此時取出來,舉在徐如瑩的眼前,柔聲說道:“這支簫,我覺得還是你吹來動聽一些,平大哥希望,在今後每當月朗星稀的夜晚,你能時時用這支玉簫為我吹奏,好不好?”
徐如瑩目中不禁濕潤起來,顫聲道:“你……你不是很喜歡龍門姑娘嗎?”
平一峰歎道:“我想清楚了,我與龍門姑娘之間,不過是相互敬重,與男女之間的感情是截然不同。這些日子以來,我時時想起你,我希望你能為我留下來。”
徐如瑩向前踱了幾步,望向青黛的遠山,幽幽的說道:“平大哥,你知不知道,本教的教規森嚴,凡當選為本教聖姑的人,是終生不得談論婚嫁,否則,就要付出很慘痛的代價?”
平一峰道:“我知道,這件事我會親自向令尊提起,一切的懲罰,由我來承擔。”
徐如瑩驀的回過頭來,目中露出深刻的感情,歎道:“不必了,既然如此,我就回總壇,與爹爹說一說,希望他老人家念在我是他女兒的份上,成全我們。”
平一峰伸出手來,緊握著徐如瑩的雙手,動情的叫道:“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