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左右為難(3 / 3)

平一峰心裏明白,這件事的關鍵不在莊亦行,而是在於徐如瑩態度。莊亦行的醫術雖然精絕,但他的神誌不清,直接與他商量也是無益。他卻誤認了徐如瑩為自己的女兒,現在也隻會聽徐如瑩一人的話,當日徐如瑩曾將錯就錯,叫他為自己療傷,莊亦行果然是言聽計從。

但自己怎麽能向徐如瑩開口呢?

徐如瑩在一旁早已從平一峰與龍門雪的眼神中看出端倪,女兒的感覺是最為敏銳的,特別是對於一個沈溺於愛河中的女人。她終於明白了平一峰自己的麵前提起過的心上是誰,一時之間,心中百感交集。

她心裏對平一峰實已愛慕甚深,更了解他的心思。

她的心一陣剌痛。

當平一峰的目光望向她時,她的目光卻望向長空。天風淡淡,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紛亂的心情立時平靜下來,她平靜的向莊亦行說道:“爹爹,請你出手為這位龍門公子療傷,你願不願意?”

莊亦行喜笑顏開的道:“乖女兒,你叫爹爹做什麽,爹爹便做什麽,隻要你肯與爹爹說話。”

龍門千浪等人心中不禁愕然,這個名滿天下的一代神醫,在自己的女兒麵前竟然如同一隻溫順的小貓!

徐如瑩忽高聲說道:“但是,若要我爹爹為龍門大少爺療傷,須得答應在下一個條件。”

龍門雪道:“這位姑娘但請吩咐。”

徐如瑩道:“你們龍門世家之人,除去龍門姑娘主仆可留下陪伴之外,其餘的人須離開神農穀百裏之外,不要讓我再見到你們,否則,我爹爹絕不會為龍門大少爺療傷。”

龍門雪的目光投向龍門千浪,說道:“爹爹……”

龍門千浪沈呤半晌,猛一咬牙,斷然說道:“好,老夫答應姑娘的條件,隻要莊神醫願意出手為小兒療傷,老夫等立刻撤出此穀。”說著,轉向龍門雪道:“雪兒,照顧你大哥的事就交給你了。”

龍門雪應道:“爹爹,你放心吧。”

龍門千浪回過頭來,向手下的兩個青衣中年漢子喝道:“我們走!”那兩人聽令,將手中的龍門落日交由風鈴扶持著,轉身跟在龍門千浪的身後,向穀外掠去。

徐如瑩望著龍門千浪等人的背影消逝在視線之內,才收回目光,對龍門雪冷然道:“你將令兄扶到屋裏去吧!”

龍門雪道:“如此有勞賢父女了!”說著,深深望了平一峰一眼,轉過頭去,偕同風鈴扶著龍門落日向木屋內行去。

平一峰望著徐如瑩,呐呐道:“瑩兒,我……”

徐如瑩強笑道:“你什麽都不用說了,龍門姑娘有恩於你,無論如何,你也是應該報答於她的。”

平一峰心中大是感動,說道:“瑩兒,你為平大哥做得太多了!”

徐如瑩幽幽道:“我與平大哥出生入死,你還與我說這些做什麽?”她的心中一陣迷惘,臉上卻仍然徉做無事,回頭招呼了莊亦行,往木屋內走去。

直到傍晚時分,徐如瑩與莊亦行才自木屋中走出,平一峰急忙迎了上前,問道:“瑩兒,龍門大少爺的傷勢現在怎樣了?”

徐如瑩答道:“已無甚大礙。”接道輕歎一聲,苦笑道:“那龍門落日勾結奸宦,助紂為虐,為害天下武林,想不到我們竟會為了他的傷勢費煞心思。”

這時龍門雪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接口說道:“我知道以家兄的所作所為,實不值教諸位救他一命。唉,待他傷好之後,龍門雪一定勸戒家父與家兄懸崖勒馬,以免將我龍門一家陷於萬劫不複之地。”

徐如瑩淡然道:“龍門姑娘若真能將令尊父子二人導入正途,那自是天下武林之福,但恐怕令尊父子卻未必聽得龍門姑娘的一番勸戒。老實說,這次出手救令兄一命,也是看在龍門姑娘的麵上,對於整個武林,不知是富是禍?”

龍門雪深深望了徐如瑩一眼,躬身說道:“這一點,龍門雪是知道。”轉向平一峰,低聲說道:“平公子,你相助之情,小女子不勝感激。”

平一峰俊臉一紅,忙說道:“龍門雪姑娘休要如此,其實,在下也沒有幫上什麽忙,你若要謝,就謝瑩兒姑娘吧!”

徐如瑩臉上浮起一抹淒豔的笑意,說道:“罷了,也用不著你謝我,我謝你的了,龍門姑娘,我平大哥的心裏是時時牽掛你的,這番見到你,更是不知何等的高興!”

龍門雪身後的風鈴笑道:“平公子,小婢隻道你有了這位漂亮的瑩兒姑娘,就忘了我家小姐了,原來你心裏還惦記著她,真是妙極了,我家小姐也是時時念著你的。哈哈,所謂‘有情人終成眷屬’,如今平公子又救了我家少爺,這樁姻緣就如此的定了!”

龍門雪嬌靨大紅,微嗔道:“死丫頭,貧嘴!”

平一峰也覺心如鹿撞,目光卻投向一旁的徐如瑩,但見徐如瑩麵覺若水,舉目仰視著夜空,星空淡淡,當中有一彎殘月,極盡淒涼落寞。平一峰的心中湧出千頭萬緒,矛盾之極。在與徐如瑩一起之時,常常惦記著龍門雪;如今與龍門雪見了麵,又隱約覺得,還是永遠不見麵來得好!

熊熊的篝火在穀中的草地上燃起,火苗中晃動中,照了平一峰與徐如瑩的臉孔。龍門雪與風鈴進屋去照料龍門落日去了,莊亦行在火堆旁沈沈的睡去,寂夜裏不時傳出他轟隆隆的呼嚕聲。

徐如瑩緩緩自懷中掏出那隻碧綠色的玉簫,簫長不足一尺,通體瑩亮。

平一峰曾聽過她的簫聲,如今見她又取出簫來,那悠悠揚揚的簫聲猶似回蕩在耳邊。

風,輕拂過,簫聲又起。

同樣是明月當空,萬籟俱寂,簫聲為何變得如此低沈?

平一峰心中不禁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惆悵,揮之不去。

簫聲悠悠揚揚的吹奏了大半個時辰,驀的戛然止住。徐如瑩輕撫著玉簫,柔聲說道:“這支玉秉簫是我十歲生日之時,先母送於我的禮物,我一直當用珍寶收藏在身邊,訖今已十載。每當明月當空的之時,我就將此簫取出,於月下吹奏,常常能使我記憶起先母的音容!”

平一峰的心中不禁大為感動,頓想起自已的父母來,如今明月依舊,卻已是天人之隔。他口中低呤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徐如瑩接著笑道:“但聽過我的簫聲的,除了家父與我隨身的小婢以外,也隻有平大哥了。唉,愁思難理,這簫小妹也不願意再為人吹起,就將此簫送於平大哥保存吧!”說著,就將玉簫遞了過來。

平一峰呐呐道:“這……這……我可不會吹……”

徐如瑩幽幽道:“你連我的小禮物也不接受麽?”半晌,展顏笑道:“是了,平大哥是怕引起龍門姑娘的誤會。這一點你放心,記得我曾對你說過,我是白蓮聖教的聖姑,是終生不能愛上一個男人的,否則將被廢去武功,然後逐出聖教,下場悲慘之極。我自懂事以來,就開始練習武功,才有今日的成就,可不願落得如此的下場。”

平一峰伸手接過玉簫,說道:“我不是這樣的意思。”不知為什麽,他一聽到徐如瑩不願放棄自己今日在魔教中的地位,而選擇寂寞一生,心裏不禁猶如壓了一塊沈沈的石頭。

徐如瑩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拔弄著火堆。火光更是明亮起來,映照著她清麗的臉孔,猶如鋪上了一層明豔的光輝。隻聽她又緩緩說道:“我知道,平大哥心裏是很喜歡龍門姑娘,否則,也不用時時牽掛著她了。我將龍門千浪趕走,隻剩下龍門雪姑娘主仆留下來,就是為了讓你們兩人單獨相處,正好彼此將心事坦白出來。”

說到這裏,輕歎一聲,又說道:“我明天也要離開神農穀了。”

平一峰驚道:“瑩兒,你為什麽要離開這裏呢?你不必這樣的!”

徐如瑩笑道:“平大哥認為小妹是因為你與龍門姑娘才離開神農穀的嗎?其實這些日子以來,我時時在擔心我們聖教中的事,你可記得上次我們在‘麒麟鎮’發出的‘千裏傳音’,唉,不知道我爹爹是否聞訊趕回?本教在萊州,登州二地的香堂弟子是否又逃過此劫?我是教中的聖姑,這些事事我一定要去打理的。”

平一峰惶恐道:“哎呀,是愚兄連累你了!”

徐如瑩淡淡笑道:“平大哥,你也不必自責了,所謂成敗自有定數,既然事情發展至此,憑我一己之力,也無法挽回!但瑩兒是一定要本教總壇一趟。”

平一峰點頭道:“不錯,瑩兒是應該趕回看一看。”說到離別,心裏又無端的生出一陣難過。

徐如瑩道:“我這一回去,事物必然繁忙,照顧莊神醫的事,就交給你了。唉,他現在這副模樣,也是可憐,在我的心裏,已將他當成了自己的父親看待,將來他的女兒若不回來,就由瑩兒為他盡孝吧!平大哥,等你的功力恢複過後,就將他帶來‘麒麟鎮”的香堂來找我。”

平一峰道:“莊神醫對我有救命大恩,你既不說,我也會好好照顧他的。”

徐如瑩嫣然笑道:“平大哥重情重義,這既是你的優點,也是你的弱點。就拿這次我們出手救了龍門落日這賊的事來講,也不知做得是對還是錯?不過,瑩兒還是要提醒你,待他的傷痊愈之後,你一定要小心提防他,小心他反噬你一口。”

平一峰不以為然的道:“有她妹妹在此,料他也不敢亂來!”

徐如瑩正色說道:“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龍門落日這些年來在江湖上鋒芒畢露,此番如何肯善罷幹休?平大哥,論武功修為,你現在未必輸於他,但若說到心機手段,你就遠非那廝的敵手了。”

平一峰心中一凜,明白徐如瑩此言非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