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一峰插口問道:“老前輩所說的那人,莫非就是江南柳家四少爺柳長嬰?”
湯問訝然道:“你怎麽會知道?!
平一峰道:“當日晚輩在客船之上曾親眼目睹老前輩出手救走柳四少的情形,後來,在老前輩在找到莊神醫的高徒小半道長之時,遭少林三大高手圍攻,柳四少卻被一個黑衣人劫走了。”
湯問哼道:“不錯,如果不是那三個賊禿驢纏著我老人家,我那少年朋友怎會被人乘機劫走?唉,我一直追蹤下去,卻遇上了耶律胤那老怪物,與他纏鬥了一天一夜,就此失去了我那少年朋友的行蹤。哦,平小兄弟,不知出手劫走他的究竟是什麽人?他又在什麽地方?”
平一峰道:“前輩但請放心,那劫走柳四少之人正是耶律胤的兒子耶律玄,耶律玄是應龍門世家大少爺龍門落日之邀出手的,但若非他父親在旁牽製住老前輩,就是給他一千個膽子,他也不敢自老前輩的手中劫人。而柳四少卻被晚輩在無意之中救出,現在已無大礙。”
湯問麵露喜色,急忙問道:“那他現在在什麽地方?”
平一峰道:“後來晚輩與他分手時,他曾說過自己的大限已到,要到太原找他的兄長柳三少柳長風,打算在臨死之前見他一麵。”
湯問啪的一聲,一拳擊桌麵上,目中露出焦急之色,沈聲說道:“糟了,據傳凡患‘九陰絕脈’之人,絕不能活過二十四歲,我這小友為人極是聰明,他說自己要死了,就一定不會錯的,我老人家須得趕緊去找他,到時候,還得勞瑩兒小姑娘令莊老鬼為他病了。”
徐如瑩應道:“既是救人之事,晚輩更是義不容辭!前輩就要走了麽?”
湯問點頭道:“不錯,救人如救火,我老人家打算立刻就動身。”
徐如瑩略一沈呤,說道:“平大哥的傷勢痊愈之後,晚輩亦要離開神農穀,如果前輩找到了柳四少,就請到白蓮教來找我,隻須向各地香堂打聽晚輩的行蹤,就能迅速找到晚輩的,至於莊神醫,他一個人神誌不清,不能讓他呆在神農穀,晚輩也打算帶他到本教,也好有一個照應。”
湯問詫然道:“白蓮教?不就是魔教嗎?原來你這小姑娘是魔教中人!”
徐如瑩呤道:“明王降世,彌勒再生,當主天下。不錯,晚輩正是白蓮聖教的聖姑,白蓮教主徐鴻儒正是家父,前輩若要除魔衛道,就請動手吧!”她見湯問麵露驚異之色,心想這老兒乃當今名滿天下的一代宗師,想必也與那些自命名門正派的之人一般,對白蓮教之人恨之入骨。
湯問哈哈笑道:“除魔衛道,我老人家豈會去做那些無趣之事?我成名之前,也不過是一個少林寺後山中的挑水種菜的俗家弟子,讀的書很少,不明白何為道,何為魔;什麽是大義?什麽是小節?小姑娘的心腸很好,以後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顧我這瘋瘋癲癲的老朋友,倘若他日後出了什麽差錯,我老人家唯你是問!”
徐如瑩恭聲應道:“是,是,在晚輩的心裏,早已將他老人家當作自己的父親一樣看待。”
湯問長笑一聲,推桌而起,喝道:“老夫走也。”話音未落,身形一晃,已不見蹤影。
莊亦行放下手中的碗筷,忙跑到方才大宗師湯問的座頭旁,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四下尋找,奇怪的:“嘿嘿,不見了,老朋友不見了,他到哪裏去了?”
平一峰望著門外,心神飛馳,不禁暗暗擔憂:
柳四少,你是否仍是安然無恙呢?
這樣平靜的又過了三天。
這三天裏,徐如瑩在莊亦行的幫助下,將平一峰的生活照顧得無微不至。自從平家被朝庭下令滿門抄斬之後,平一峰未曾償試過如此溫馨的日子。
他心中有一種家的感覺!
通過這幾天的調息,他的功力已恢複至七成。
木屋之外不時傳來莊亦行陣陣的喝叱和嘻鬧聲,其中也夾雜著徐如瑩銀鈴般的笑語。
平一峰不禁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自漫天梵音中淩空飄然而至,端莊文靜,秀美不可方物,那股特異的氣質,教人欲情不自禁的俯首謨拜。
她那時給平一峰的感覺,幾近乎於仙,近乎於佛!
現在她卻變了,她的生命之中有了歡笑,有了感情……
就仿佛由仙佛變回凡人!
她為誰而改變?
這時候,遠處又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腳步聲由遠而近,須臾就到了木屋的數丈開外。
接著,又響起徐如瑩的叱喝:“你們是什麽人?竟敢擅闖神農穀!”
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在下陝西龍門世家龍門千浪,前來求見神醫莊亦行。”
平一峰聞言一驚,暗道:“龍門世家的掌門竟然也找到這兒來了!”
卻聽莊亦行嘻笑道:“莊亦行?莊亦行是誰?”
那龍門千浪哈哈笑道:“莊神醫,你是在愚弄小弟麽?當年京師一別,匆匆已是數載,老朋友可別來無恙了?”
莊亦行喝道:“老朋友?菁兒,他也是老朋友麽?老朋友不是不見了嗎?嘿嘿,你休要騙我,我是沒有這你這個老朋友的!”前些日子,他與大宗師湯問相處甚多,卻常常將湯問的名字忘記,湯問被他問得心煩意亂,就對他說道:“你記住了,我是你的老朋友!”
湯問已在三日之前離去,莊亦行卻隻記得老朋友突然不見了,現在又有一個人出來自稱是老朋友,但並不是三日之前離去了的大宗晌湯問。
龍門千浪卻誤解了他的意思,大笑一聲,說道:“莊神醫,小弟知道你並未將小弟當作朋友。小弟這番前來拜見,是求莊神醫念在同是武林同道,一施妙手,救小兒一命。”
莊亦行叫道:“救人?不,不……我不會,我不會……菁兒,你叫他們走,快叫他們走!”
徐如瑩冷冷道:“龍門前輩,你可親眼看見了,我爹爹現在也是神誌不清,怎麽會替人治病療傷呢?前輩還是趕快離開吧!”
龍門千浪沈哼一聲,說道:“這位姑娘所說的話,就難以取信於人了,令尊乃是天下間的第一神醫,怎麽會連自己的病也治不了呢?”
莊亦行大叫道:“我不是天下第一神醫……我不是天下第一神醫……你們快滾!給我快滾!”
龍門千浪喝道:“莊亦行,你不要欺人太甚,老夫委屈求全,你莫道我龍門世家是怕了你!”頓了一頓,又道:“這位姑娘,定然是莊神醫的千金了,你就好好勸一勸令尊,否則,休怪老夫不客氣!”
徐如瑩冷笑道:“尊駕狂妄的口氣,嘿,陝西龍門的那一點勢力,在下還不曾放在眼裏,尊駕不過是仗著魏忠賢那老閹狗在背後為你們撐腰罷了?”
龍門千浪臉色一變,嘿然道:“姑娘倒似知道不少啊!”語氣之中含有濃濃的殺機。
忽然,一個柔和的聲音接口道:“爹爹,你不要生氣,救大哥的性命要緊!”
平一峰聽到這個聲音,心中不禁一震,暗道:“她竟然也來了麽?”
這個人自然就是龍門雪。
龍門千浪道:“雪兒,為父知道該怎麽做。莊亦行,你今日若不答應出手救小兒,老夫便將這你個山穀夷為平地!”
徐如瑩沈聲喝道:“龍門千浪,你太不量力了,在下倒要領教一番陝西龍門世家的‘落日劍法’的高妙。”
平一峰聽出雙方的人都有動手之意,再也忍耐不住,跳下炕來,自木屋中疾射而出。
但一出木屋,但已將場中的局勢盡收眼內。
徐如瑩與莊亦行兩人站在一起,正與一人六人在草地上對峙著。
六人之中,為首的是一個年約五旬的老者,穿著一襲灰色大褂,直口方鼻,須髯如戟,長相極是威猛,一望便知,那人一定是陝西龍門世家的掌門龍門千浪。
龍門落日站在父親的左首,隻見他現在形容消瘦,麵色慘白,被兩個中年漢子漢子扶持著,平一峰知道,以他桀傲不馴的性情,若不是傷重不支,絕不會在旁人的麵前露出這副衰弱的模樣。
站在龍門天風右首的正是龍門雪與風鈴主仆二人。
龍門雪忽覺場中人影一閃,一個氣質軒昂的青年倏的出現在莊亦行二人的身旁,不覺心中一驚,定然看去,才看清那青年竟是曾令自己魂牽夢縈的平一峰,頓時失聲道:“你……是你……”
平一峰舉目望去,兩人的目光立時交接在一起,他心中一亂,呐呐的道:“龍門姑娘……”
風鈴尖聲問道:“平公子,你怎麽會在這裏?”
龍門千浪忽然叱道:“風鈴,休得無禮!”接著又向平一峰微微拱手問道:“敢問這位少俠高姓大名?”
他見平一峰自屋中出來時,身法快捷之極,竟隱約在自己之上,心中不禁一震,語氣也因此委宛了許多。
平一峰躬身一揖道:“不敢,在下平一峰見過龍門前輩。”他心中雖然不恥於龍門世家投靠魏忠賢之舉,但瞧在龍門雪的麵上,對龍門千浪也是持禮甚恭。
龍門千浪自然聽過平一峰之名,知道眼前這個青年正是魏忠賢處心積慮欲得之人,當下哈哈大笑道:“原來是平少俠,久仰。久仰,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平一峰道:“前輩過獎了,哦,不知令郎……”
龍門天風歎道:“唉,小兒近日來屢與當世之間幾大高手交手,數度受傷,又加上調理不當,現在一身功力已全失,連性命也是危在旦夕。對了,平公子,不知你與莊神醫有何關係?若能代為向莊神醫求情,老夫便感激不盡了!”
龍門雪那憂鬱的目光也望了過來,輕聲說道:“平公子,救一救家兄吧!”
平一峰心中不禁大是為難。若以龍門落日在江湖的所做所為而論,自然是死不足惜。但龍門雪卻屢次救助自己,他一時舉棋不定,目光向一旁的徐如瑩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