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素語的內心知道,柳長風這樣的人,絕不會為她留在這個幾乎人跡滅絕的“藏劍山莊”,她不敢有所奢求,自少女時代起,她就接掌了整個“藏劍山莊”,在她纖弱的雙肩上,更擔負了光複故國的重任!現在這個夢滅了,自己也應該好好的休息了。
她目送著柳長風的背影消失在莊外,淚水自雙頰無聲的淌下!
莫泥兒與姬采棠都看到了她眼中的淚,同時看出的她內心的憂鬱,他們都想追出去,叫柳長風回頭,但姬素語阻止了他們。但二人素來古靈精怪,過了兩日,乘姬素語不注意之時,悄悄遛出了“藏劍山莊”。
他們這次尋找柳長風,正是為了他們的大姐姬素語!
且說莫泥兒與姬采棠闖上了“太和樓”,正在爭持不休之時,一個酒樓的夥計模樣的漢子走了過來,喝道:“兩位小朋友,這裏可不是吵鬧的地方,快些離開!”
莫泥兒聞言,橫目喝道:“你們打開門做生意,難道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我們隻妹是來吃飯的,大小也算是客人,你卻要趕我們出去,真是豈有此理!”
姬采棠叫道:“是啊,你這奴才是狗眼看人低!”
那夥計臉色一變,腰背立時直了起來,哼道:“好狂妄的小輩!”說話間,臉上露出騰騰的殺氣。
徐如瑩的神情微變,低聲道:“這個店小二的一身功力也不錯,看來那兩個小朋友有危險了!”言下有出手相助之意。
平一峰雙眉一蹙,應道:“看一看情形再說。”
莫泥兒見那夥計露出一副凶神惡煞般的模樣,卻不覺害怕,腳下一遛,已靠近窗口邊的一張桌旁,一個不小心,右肘驟然將桌上的一盞酒樽自敞開的窗口撞飛出去。那酒樽飛出窗外,遠遠向下拋出,這時,正巧下麵自外抬進一頂大轎。
那抬大轎的布置甚是華麗,四個轎夫各據一角,高矮相等,步伐整齊劃一,顯然非尋常人家的轎夫。大轎的兩旁各有一人隨行,青衣小帽,一副仆人的打扮。
卻說那盞酒樽自窗口拋下,正巧向那轎頂墜去,那酒樓的夥計追至窗口,探頭一看,不禁臉色大變,失聲驚呼!
眼見那酒樽就欲落在那轎頂之上,右首那青衣小帽的仆人大袖微微向上一揚,那自空而落的酒樽立時似被一股無形的大力所吸,化作一抹白芒,疾向他大袖之中射去,消失不見。
大轎未絲毫停滯,繼續向院內客房行去。
這一連串的變化雖是一閃即逝,平一峰與徐如瑩卻是盡收眼底。平一峰神情微動,現出激動之色,用細不可聞的聲音道:“他來了!”
徐如瑩問道:“平大哥,你已知道那人的身份?”
平一峰點了點頭,說道:“我感覺得出,那轎內的人正是魏忠賢那老賊。他到這裏來做什麽呢?”
徐如瑩心中一震,臉上不禁浮起一抹愁雲。魏忠賢竟在此與努爾哈赤的手下重將拜重樓秘密相會,顯然有不可告人之密。倘若讓他們兩下勾結,我中原的錦秀山河就危在旦夕矣!
她與平一峰之間的說話,皆是用內力將聲線變細,直接送入對方的耳中,旁人自是無法聽見。
莫泥兒也見到被自己撞出窗外的酒樽被人大被一揮,便憑空消失不見了。心中亦是駭然,失聲叫道:“哎呀,那人好曆害的功夫!”
那夥計聞聲回過頭來,臉色已變色鐵青,沈聲喝道:“小輩,你這是找死!”聲音未落,已是一拳迎麵擊出。
那拳勢來得甚為快疾,莫泥兒身後是木桌和一桌的客人,不能閃避,眼睜睜的看著那鬥大的拳頭由遠而近,口鼻就要開花了。
這時候,劍光忽起,一劍自左側剌至,疾點那夥計喉下“天突穴”。
那夥計隻覺眼前劍光耀眼,劍氣泛膚生痛,再也顧不得傷人,急抽身而退,在丈外站定,驚喝道:“你……你們是什麽人?”
莫泥兒危機一過,頓時跳了起來,大罵道:“少爺正要問你,你們這是什麽店?是黑店麽?連店小二也要動手揍人,嘿……”
那夥計目中凶光畢露,厲聲道:“小輩,有種報上名來!”
莫泥兒驀的大笑起來,哈哈笑道:“說出來嚇死你,狗奴才,你聽好了,少爺便是當今仁風俠骨,無敵天下的柳三少爺柳長風的的朋友,怕了吧?”
此言一出,整個“太和樓”上的所有客人的心中都是一震。
近日來,柳長風大鬧京師,敗龍門落日之事早已傳遍江湖,其聲名更是如日中天。
平一峰目中精芒一閃,直射向莫泥兒。
自從京師城外一別,再也不曾聽到柳長風的消息。
柳三少的朋友,也就是他的朋友!
他不禁長吸了一口氣。
柳大哥,你在哪裏?
那店夥聞言一愣,接著狂笑起來,喝道:“既令柳長風在此,又能耐我何!”說著,就欲出手。
忽然,身後傳出一聲幹咳。
那夥計身形一震,立時回過身來,低下頭去,恭聲叫道:“老板!”
一個華服中年人出現在樓梯口處,淡淡的望了那夥計一眼,溫和的說道:“阿猛,你有幾分能耐,竟敢得罪柳三少的朋友!”
那夥計顫聲道:“是,是……”
那華服中年人目光向莫泥兒兩人望過去,朗聲說道:“既然進了我‘太和樓’,就都是本店的客人,諸位,本店若有失禮之處,尚請見諒!”
莫泥兒笑道:“這位老兄,你倒會說話,就衝著你,少爺的氣也就消了!”
華服中年人幹笑一聲,說道:“好說,好說,諸位請便!”說著,轉過身去,又向樓下走去。
平一峰望著他的背影,氣機感應之下,他知道,此人的武功之高,絕不在魏忠賢身邊的阿七之下。
大轎筆直抬入內院。
這裏較之外麵的酒樓,更是清靜了許多,四下絕無閑人走動。
四個轎夫抬著大轎,直接進入一個客廳之內,身後的大門立時合上。
右首那青衣小帽的仆人急步行至轎門,躬身撩起垂簾,接著自轎裏跨出一個錦衣玉帶的銀發老人來。
此人正是當今掌管錦衣衛與東西兩廠的一代梟雄魏忠賢!
魏忠賢出了轎門,在廳中站定,回過頭來,沈聲說道:“你們在此守侯,阿七,帶路!”
眾人齊聲應道:“是。”
身穿青衣小帽的阿七急忙搶上前去,走到正中懸掛的一副太祖皇帝的畫像之前,用手揭起掛像,在正中的一塊方磚上一按,隻聽一陣咄咄的聲響,當中的牆上竟緩緩現出一道人高的小門來。
阿七轉過身來,躬身道:“九千歲請進!”
魏忠賢點了點頭,長袍一撩,舉步跨入小門。
裏麵是一條窄小的甬道,沿道石階往下延伸,甬道的兩旁石壁之上,每隔數步的距離,便設了一個油燈,燈火閃亮,倒也不覺黑暗。
約往下行了三十階,向右首一轉,眼前頓時出現一個寬大的密室。室內燭火輝煌,其中古玩、玉器、字畫,一應俱全,玲琅滿目。
一人正站在東首角上的木櫃旁,仔細端祥著木架上擺設的一個青銅古鼎,悠然神往。這時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忽的回過頭來,迎上前兩步,抱拳一揖,笑道:“拜重樓參見九千歲!”
魏忠賢哈哈一笑,左袖微拂,說道:“拜將軍不必多禮!”
拜重樓乘勢站起,魏忠賢這才有機會看清他的容貌,但見這個名震域外的“天狼神宮”的一代宗師,卻是麵容清臒,神態飄逸,儼如一個中年書生的模樣,心知對方的一身武學上修為已臻化境,早到了神光內斂的地步,旁人若不知其身份,是決計看不出他身懷上乘武功。
兩人分別在當中木桌的兩旁落座。
兩個隨從侍立在拜重樓的身後。
魏忠賢兩道冷電似的目光迅速掃過這兩人的麵孔,氣機感應之下,已對他們各自的武學修為有了一個深刻的了解,知道這兩人之中的任何一個,都遠勝於自己身邊的阿七,心中不禁暗震,“天狼神宮”的高手果然是名不虛傳!
魏忠賢笑道:“拜將軍威震域外,深為大汗所倚重,今日得睹芝顏,幸何如之?”
拜重樓淡淡道:“不敢,九千歲雄才大略,威棱天下,榮登九五之尊,也是隻日可待!”
言罷,兩人相視而笑。
笑語一落,魏忠賢說道:“我與大汗當年緣鏗一見,訖今二十餘載,不知大汗貴體安好?”
拜重樓臉上神情一暗,歎道:“近年來,我國大軍乘勝揮師南進,橫掃遼西,勢如破竹,不料,數月前於寧遠一戰,卻遭慘敗,大軍至此,不能寸進。這寧遠守將袁崇煥雖不過一介文弱書生,但文事武功,卻遠在當年的熊廷弼之上。大汗銳氣遭挫,加以年事已高,頓一病不起。國事皆交由第八皇子皇太極處理。”
魏忠賢目中射出兩道耀眼的光芒,嘿然道:“幾年前,本座應大汗之請,設計令遼東經略熊廷弼死於非命,卻想不到那老鬼臨去之前,竟將袁崇煥這個藉藉無名之輩推薦於那皇帝小兒,成為今日之大患。此人不除,他日必成為本座君臨天下之大患。”
拜重樓大笑道:“哈哈,九千歲果然與我家大汗是同道中人,連見解也是一般無二,大汗如今臥病在床,猶念念不忘與九千歲之間的約定,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與九千歲裏應外合,揮師入關,推翻朱家皇朝的天下,其同成就一番大業。是以,除去寧遠守將袁崇煥是迫在眉際!”
魏忠賢略一沈呤,緩緩說道:“三日之前,本座接到密報,貴國國師耶律胤在寧遠大營內現身,出手行剌袁崇煥,事敗而退,不知可有此事?”
拜重樓道:“九千歲果然是明查秋毫,不錯,耶律胤是皇太極一係之人,這次行動,也是奉了皇太極的詣旨行事,不料那袁崇煥的身邊早有高手潛伏,不僅武當、昆侖數派的超卓劍手紛紛現身,而且連魔教教主徐鴻儒也出了手。”
魏忠賢聞言一震,失聲道:“魔教教主徐鴻儒?”
拜重樓道:“若非有這等級數的高手出手,在皇太極如此周密的計劃之下,袁崇煥豈能得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