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梢上有鳥怪叫了兩聲,鳥聲停,那低醇如酒的男聲又飄了過來:“你說了其一,這其二呢?”
她的眉頭緊蹙:“死者死於醜時到卯時,我若真如你所說,殺了人後怕其死不幹淨,那我應該在一兩個時辰內回來,在死者死了五到八個時辰後才回來補上一刀,一不符合邏輯,二是自投羅網,以此可推翻你之前的臆斷。”
“我上麵的話隻不過是一個猜測,你回來可以是怕人死不幹淨,也可以是遺落了什麼重要物品,至於死後再補刀,這就更不難解釋了——破壞屍體、混淆視聽。”
桑柔袖子下的拳頭捏緊了:“你到底是誰?你處心積慮將這殺人之罪嫁禍到我身上,到底與我有何冤仇?”
“我是誰?”那聲音,帶著明顯的清傲和嘲諷,“目前你還不夠資格知道。”
桑柔眉頭一蹙,這人設局害她,卻要她自證清白,目的何在?
剛才去隔壁房間包紮傷口的王惜夢一回來聽到這話,趕緊煽風點火道:“林大人,民女可以作證,民女看到秦桑柔這賤民用刀插進李玉妹妹的胸口後,的確在書房裏麵鬼鬼祟祟的,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林知縣心眼如針,自然不會放過這落井下石的機會,他如跳梁小醜一般揮著袖子:“記下來,快將王姑娘的話一字不漏地記下來!本官倒看你這刁民還如何申辯!”
管家點頭應是,筆下不停。
外麵的雪已經停了,月光爬過窗口透進來,她白皙細致的雙頰被凍得有些發紅,一雙美眸在月光中清亮無比。
半響,她嗬出一口白霧,轉身看著地麵上的屍體道:“再驗!”
她掀掉屍體上的衣衫:“死者全身有明顯傷口兩處,一為左胸,二為喉嚨口。左胸處傷口為刃傷,縱向,寬深各一寸,傷口皮肉沒有血花,肉色幹白,說明是死後才被人刺傷。”
“死者咽喉處有明顯的勒痕,勒痕紫中帶赤,現繩索花紋狀和壓跡狀,繩痕顏色淡,頸部周圍有繩索拉擦痕和片狀表皮剝脫;死者顏麵青紫腫脹,雙眼緊閉,眼瞼帶有針樣大的出血點;死者雙拳散開,呈爪狀;繩子勒在喉下,死者嘴巴、牙關皆閉合,扳開牙齒後,舌抵上顎……”
桑柔說到這裏忽然停了下來,她將頭朝屍體的嘴巴湊近,雙眸盯著死者的牙齒,神情嚴肅。
“將燈拿過來!”
站在兩步遠背著身的管家對站在一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本來就兩腿顫抖,不敢看地麵的屍體,這會攤上這苦差事,一張臉都快苦出水來,但還是顫顫兢兢走過去。
桑柔就著燈光,用隨身攜帶的鑷子摳下上門齒粘著的東西。
她將那東西拿到燈下細細一看,嘴角往上一揚:“死者上牙門粘有皮屑血汙,應是為打鬥過程中咬下凶手的肌膚表皮,一切都表明死者是被人從背後勒死,隻是房中未見作案的繩索。未穿鞋的左腳後跟有摩擦,應是移屍過程造成,全身餘部未見明顯損傷。”
這一次驗完,她不是將衣衫蓋在屍體身上,而是讓一旁執燈的丫鬟幫忙,兩人合力,幫女屍重新穿上衣衫,可因屍體僵硬,頗費了一番力氣。
給女屍穿好衣服後,她走到門外淨手,然後再從一早準備好的醋桶裏舀了一瓢醋,往炭火盆上一澆,人來回跨炭火盆三四次後方才停住。
做完這一切,她對著一屋依然背過身子去的男人道:“你們可以轉過身來了。”
夜涼如水,男音溫涼:“驗完了?”
她麵無表情:“廢話。”
“噗嗤——”她話音剛落地,窗外傳來一聲笑聲。
桑柔秀眉一挑,她剛才以為這設局之人隻有一人,現在看來,這笑聲和低醇的男聲分別來自不同的人。
冷風吹過,一陣詭異的沉寂後,低沉的男音緩緩響起,帶著幾分不悅:“蛤||蟆縱,五十個。”
“打個商量,回去我自跳一百個?這裏有這麼多美麗的姑娘,這蛤||蟆縱實在有辱我玉樹臨風的形象。”有別於那低沉的男音,這把男聲聽上去清澈溫和,猶如春泉。
“一百個,現在。”
“……”過了會,院子裏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跳躍聲。
桑柔順著窗外看出去,隻見一個灰色的身影從假山後麵跳出來,曲張著兩條大長腿,像隻**一樣,在院子裏麵一縱一跳的,樣子滑稽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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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屍體症狀的表述,有參考各種法醫學文獻。
《法醫學》王保捷主編人民衛生出版社1987年版
《洗冤錄集證》
作者有話要說:
當倨傲的麵癱男主遇上毒舌的女主,鏘鏘鏘,大戰三百回合後,被虐的卻是我們的男二先生,哈哈,下章揭開男主的廬山真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