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家裏打了個電話,電話的另一頭仍然沒有異常,看來警察依然沒有去過我家,那麼李朝依然沒有招出我的住所,那麼警察為什麼肯放他出來呢?
陳昆帶著我穿行在大街上,終於追上了李連傑派去監視公安局的人,自從李朝出來之後,他就一直跟著李朝。
當我再次看見李朝的時候,他的奶奶已經被他支回去了,正獨自一人在電話亭裏準備撥個號碼。
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按下去,他是要把電話打向我家,在最後一個數字按下去的同時,我取過他手中的聽筒想電話機上掛了下去……
雖然也有兩天一夜不見了,但還是不至於這麼快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吧,但當他轉過身來望向我時,我們就這麼站著,沒有說過什麼,但心裏卻是百感交夾,不知從何論起。
他驚訝的望著我,然後呆呆的望著我,然後臉上笑開了,但視野慢慢從我們身上移到別的方向,道:“嘿,被銬上車的時候,我還以為以後都看不到你們了。”
當然,如果他供出了我,我們在牢裏還會再見的,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打算背了所有的黑鍋,我悶沉沉的愣了許久才讀出話裏的意思。
我看著李朝,我還能說什麼呢?這次事件,我是唯一一個直接涉及而又僥幸逃脫的人。我總是享受著他的特殊待遇,我突然想起“同甘共苦”幾個字來,但我雖然跟他“同甘”了,卻並沒有“共苦”過……
“好兄弟……”
“現在好了,都平息了。”李朝對陳昆等人說著。“現在沒事了,你們回去吧,陳昆你去通知郝誠,告訴他我出來了。”
“好。”應聲後,陳昆才帶著人離開了。
李朝才慢慢望向我。“我們去看看崔餘。”
“嗯。”
沒有辦法,因為崔餘年齡小,加上所有的事情被警察推到唐卿身上,警察不會把他就這樣扔進監獄吃牢飯,所以崔餘的父親隻好來拿錢領走了他。但當崔餘離開公安局沒多久,拔腿就跑,因為他不想回那個隻剩下四麵牆的家;也不想再多看那個僅和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男人。而那男人,他的父親也沒有追他,隻是任他跑掉。
在那個常去遊戲室,我們果然找到了崔餘。
“我就知道你在這裏。”剛一進門,李朝笑道。
一麵抽著煙,一麵擺弄著遊戲機操縱杆的崔餘懶懶的應著:“一百四十塊,把我放出來了。”
李朝默默的算了一下,突然大聲的笑道:“你在裏麵吃了三碗麵!”
崔餘疑惑的回過頭來:“你怎麼知道?”
夜裏,我們三人一起來到一家小店,叫了幾個菜,開始填肚子。當然,李朝平白無故的怎麼會好心請崔餘吃東西呢?他這一請是有目的的。
“你以後準備做什麼?”李朝問著崔餘。
“我在朝元門那邊認識些人,我過去混口飯吃。”
“不讀書了?”
崔餘的眼睛呆呆的斜視著桌上的飯菜,才慢慢道:“還讀什麼書?”
李朝笑了笑。“來吧,你也算是要走的人了,我們也幹一杯,將就算為你餞一下行。”前段時間的合作,加上時間的推移,二人間的瓜葛慢慢的淡化了不少。那些不和諧的東西都藏在心裏就好了,且不管崔餘過去後能不能有所發展,表麵拉到點關係,將來有備無患,即使這崔餘也算不能深交的人,但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
一杯之後,我們也稍微有些激昂了。
“對了,你知不知道,這次我們被抓,有人把事情扯到郝誠那邊去了。”李朝回想起警察問他“郝誠”這個名字的事情。整件事情,據他所知,都和郝誠無關,而警察又為什麼會問起他來呢?
此時,崔餘突然放下了筷子,一臉的鄭重。“我前幾天就聽說了,警察正在注意郝誠,這次事情沒有表麵上這麼簡單。”
“哦?”李朝知道崔餘是個大嘴巴,有什麼事兒是包不住的,在他嘴裏探聽消息是再好不過了。
“你們還不知道,唐卿現在已經放出來了。”
“啊?他不是被定為主犯嘛,怎麼這麼快就放出來了?”
“那肯定是有關係了,他認的一個妹妹和局裏的一個人有些關係,送了錢,所以出來了,而一出來,馬上就去成都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避風聲。一方麵剛被放出來,如果再出事的話,再有關係也難確保再出得來了;另一方麵就是躲郝誠。”
“躲郝誠?這麼說……”
“警察又不笨,唐卿和郝誠在這百沙街上的事情早就看在眼裏,而郝誠跟唐卿比起來,就小心多了,所以警察一直抓不到證據,這次唐卿不老實,被逮到,正好順便了解了解郝誠那邊的事兒。唐卿在那種情況下,也隻好供了,不然他哪能脫得了身。”
“難怪我去找郝誠的時候,郝誠說這事情可大可小。”我回憶起當時郝誠的話來。
李朝也回憶起警察詢問他“郝誠”這個名字時的情形了,幸好他隨機應變,把該算在我頭上的帳一下子全推在了郝誠的頭上。
“事情還沒完。這唐卿這一走,當然會有再回來的那一天。現在郝誠都已經引起了警察的注意,等到唐卿回來的時候,恐怕他要麼已經被抓了,要麼離抓也不遠了。唐卿會順便送他一腳,把他踢下台,然後自己坐他的位置。”崔餘吃了口菜,邊嚼邊繼續說著:“你們知道郝誠現在在做什麼生意嗎?”
李朝聽到這裏,稍微的愣了愣。郝誠在做什麼他是知道的,不過郝誠特地叮囑他不要拿出來說,而現在崔餘問起他來,他自然不能輕易的回答。又見崔餘胸有成竹的樣子,恐怕他早知道郝誠的底細了,才裝作不知道的問著:“在做什麼?”
“倒粉。”崔餘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雙眼睛盯著我們的臉上,似乎等待著我們驚訝的表情。不過他恐怕得失望了。在這道上,倒倒粉實在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俗話不是說了嘛,要想發財,四條路,除了中彩票,當官,做生意,還有一條就是犯法。而犯法又以賣粉為最發財的路子……
沒等令他滿意的表情,崔餘又繼續道:“而唐卿做的生意就不能和郝誠比了,他就收收賊貨,賺的那點錢和郝誠比起來那是九牛一毛。所以不甘心,都是一起出道的人,自己就少賺那麼多錢,這一不甘心了,就會出些想法來,生些事端了。”
李朝順著崔餘的說法想了想,這也未嚐不可能,郝誠和唐卿雖然都是這百沙街上有頭有臉的第一把交椅,但或許真的就如崔餘所說,唐卿賺的那點錢和郝誠根本沒法比,要不唐卿怎麼連崔餘家的那台電腦,那幾千塊錢也看得起?也要去趁火打劫一番?上次去清瓷口打架,雖然二人表麵上客客氣氣的,但那之後,李朝似乎還真沒見過他們二人直接接觸過。“郝誠也不是好惹的人,他一定會想辦法的。”
“他要麼換塊地盤繼續幹,那就得從頭做起;要麼就幹脆洗手不幹了。但我覺得他恐怕不會甘心就這麼把手中的搖錢樹放掉。唐卿在暗,他在明,他再有辦法也難躲得過。”
李朝頓了頓,看著手中的杯子。在被審問的時候,他把關於我的事情都推到了郝誠頭上,但那時候,崔餘和唐卿一定會有和自己不同的口供,而郝誠是百沙街有頭有臉的人,警察會認為唐卿和崔餘所說的“郝誠和浩城是兩個人”的供詞是在為郝誠包庇,不可采信;又或者唐卿早想搞跨郝誠,所以順著警察的問法,把我的事兒也推到了郝誠頭上。所以我才能直到現在還安然無恙。但如果郝誠被抓了,那不是都會給拆穿了?李朝微弱的歎了口氣,慢道:“看來,這百沙街似乎沒這麼平靜了。”
“肯定不平靜了,烏七八糟的。所以我才去朝元門那邊,不參這塘渾水。”
我和李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今晚之前,我們斷然不會想到原來這百沙街的地下還埋了這些淵源,要不是來找了崔餘,恐怕死都死的莫名其妙的。
而崔餘,雖然他算是一個小人,但分析事情和收集信息的能力也令我們著實驚訝,平時隻見他眼睛轉來轉去的,還以為就那幾個鬼點子,絕沒想到他慮事會有如此的深。李朝頓時也對他刮目相看。
“你們還準備在呆這裏?”崔餘向我們問到。“幹脆跟我一起走,去朝元門,我們一起幹?”
我們也大概能猜出崔餘的想法,他獨自一個人去朝元門,雖然在那裏有些朋友,可那畢竟是人家的底盤,人生地不熟的,確實難免有些顧忌。所以他想把我和李朝也拉過去,好有個照應。
我們低著頭,依然夾著菜往嘴裏送,但都沒有做聲。去還是不去?不去的話,會攪進這塘混水裏;去的話,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子?
“跟我一起去吧,那邊絕對有財路。”崔餘見我們麵露難色,有繼續道。
“我們考慮一下。”
“去吧,有你們的好處。”他依然試圖說服我們。
“你什麼時候走?”
“後天吧,明天就聯係我那幾個朋友,可能後天就過去。”
“那好,明天我給你答案。”
稍稍遲疑後,才繼續道:“好吧,我這兩天都在網吧裏,想好了來找我。”
“好。”
飯後,崔餘去了網吧,我和李朝繼續在大街上遊蕩著。
“崔餘叫我們過去一起幹,你去嗎?”李朝問著我。
“你呢?”
“如果我們去的話,基本上就不可能再回頭了……”他頓了頓,又繼續道:“我是無所謂,從小到大我的父母也沒管過我,現在我怎麼樣,也不關他們的事。隻要你願意,我就過去。”
“或許會有那麼一天,我們的父母會和崔餘的父親一樣,簡直視我如恥辱。”我又想那天夜裏在崔餘家門前對李朝說過的話。我這一去,恐怕再也不可能回那個“家”了吧,就像崔餘的父親一樣,被視為累贅。不過我即使不去,他們對我的看法又好得了多少?在他們眼裏,我不早就是一無是處、一文不值的累贅了?不早就是不爭氣的敗家子了?
我沉默著,一直沒有給李朝一個答複。
又是夜晚了,細細的想起來,那些日子裏,深刻印象的事情大部分都發生在夜晚,例如和唐卿在朝元門下電腦零件那次,幫城運公司打架那次,或者後來幫崔餘跑路,被抓後的那個夜晚。或許是這個原因,我也偶爾會覺得自己生活的這個圈子是多麼的陰暗,自己身邊的人們多麼的險惡。
“還有那麼一個問題,崔餘的人品你是見識過的。到了那邊,都是他的朋友,我們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到時候他要坑我們的話,我們也說不出話來。”我一邊思索著,一邊對李朝說著。
“嗯……這倒也是個問題。但是難道我們就真的參進這塘混水裏麵?”
“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你拿個主義吧……”
“我?你沒主見麼……”
“你是‘朝哥’,‘朝哥’說了算。”
“那好,這樣……”
“怎樣?”
“你把褲子脫了。”
“滾……滾……”
“不是‘朝哥’說了算嗎?”
我們都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所以也一直沒有再去找崔餘,所以最終還是留了下來。
崔餘離開那天晚上,我們在遊戲室裏又見到了李連傑。他小子在遊戲室裏拚命撕殺著,從他手邊堆積的硬幣來看,這小子不知道又去哪裏搞了一筆。
“喲,你也在。”李朝坐在了李連傑的旁邊,向他玩的那台遊戲機投了硬幣,和他一起玩起來。
“朝哥。”李連傑連忙取下叼在口中的煙,然後向身後的一群人喊了起來。“喂,你們幾個,過來叫朝哥。”
李朝回頭望了望,又是幾個新麵孔。“新帶的?”
“嗯,他們也想分點財路。”
“嗬嗬。”李朝笑了笑,繼續玩遊戲機。
“叫朝哥。”
“朝哥。”
……
那李連傑又帶了一批人出道,李朝當然又多了不少小弟,但我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這同一碗飯,吃的人多了,每個人分得的自然少些。
然後,我們終究做出了一個大膽且正確的決定:我們轉行。
至於轉成做什麼,很簡單,那天在牢房裏拿了胡財的名片,我們就靠他發財了。
外邊賊貨想要出手,價格一般被壓得很低,而胡財那邊卻願意以二手價收貨,那麼我們隻要從那些小弟手裏以賊貨價收貨,再以二手價出貨給胡財,這中間的差價就是我們的純利潤了,一件貨可以賺個20%左右,這利潤可是不少的。
本來這百沙街的賊貨生意都被唐卿給“壟斷”了,他現在一走,位置就出現空缺,這可是發財的道,我們不去填上那就是傻子!
當然了,風險也比以前的小偷小摸大多了,但已經走到這一步,還怕個什麼呢?
為了避免風險,那些拋頭露麵的事情就交給陳昆,我們盡量低調,隻負責轉手出貨。
既然想到了,就得說幹就幹。如果拖下去,指不定哪天又鑽出個什麼張哥王哥的出來那生意先給攬了。
我們在銀行查了帳,剩下的錢隻不過幾千塊,如果要做的話,恐怕這本錢是不夠的。
“怎麼辦?”蹲在銀行的霓虹燈下,李朝拿著那張卡晃來晃去。
“怕什麼,堂堂朝哥的名號還賒不了帳嗎?”
“你是說收了貨把錢先欠著,出了貨再給錢?”
“剛開始也隻有這樣了,那些小兄弟也不會不給麵子吧。”
“嗯,也隻好這樣了。”
“而且這樣比直接給錢更有好一點。”
“什麼意思?”
“這樣還能讓那些小兄弟知道你朝哥是講信用的人,讓他們更服你。”
“也對。”李朝笑了笑。“那我們就開幹了?”
我點了點頭。李朝從錢包裏摸出一張IC卡來。“你去買兩根甘蔗,我們也慶祝慶祝。”說罷,在路邊的一個電話亭裏撥通了電話:“喂,請傳222672,回本機號。”那是陳昆的call機號。
翌日,陳昆照李朝的吩咐,在一家賓館裏訂了幾桌。要做這百沙街的生意,郝誠是不能不請到的;恭仲華也對李朝有過照顧;胡財那邊可是財路,必須請到;還有這百沙街上那幾批曾和郝誠一起出道的老輩子也要給足麵子,而且也趁次機會熟悉熟悉。另外,李連傑那批人也要請來玩玩,當然,他們也隻是以李朝的人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