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家(上)(3 / 3)

“羅二。”

“帶我們去抓他。”

車開到了百沙街與涵雨路的交界處。

“就是他。”唐卿一指,三個警察同時跳了下來,幹淨利落的壓了羅二上車。

羅二頓時也慌了:“唐卿,你什麼意思。”

隻見坐羅二身旁的警察一巴掌扇在他臉上:“吼什麼吼,老實點。”

羅二沒有再說什麼,隻是一臉憤怒的盯著唐卿。

“偷的錢在哪裏?”

“就幾個錢,早花光了。”確實這些人都過慣了奢侈的日子,有了錢當然要用光才心安理得。

“電腦呢?”

“賣了。”

“賣哪兒了?”

於是,車又開到了朝元門的一家電腦公司門口,三個警察下車,推門而進。

“你們是?”

“警察。”同時,他們亮出了證件。“胡財在嗎?”

“老板,有警察找你。”

胡財這才像做好了心理準備一樣慢慢走出來。

“知道什麼事吧,請協助調查。”

“……好。”

“你們認識的人中還有哪些做過案子的。”

“我也是第一次,哪裏認識什麼人啊。”唐卿裝著可憐。

“少來這一套,這百沙街最近出了不少案子,我不信和你們沒關係。”

“是那李朝做的,真和我沒關係。”

於是,車又開向了李朝家。

三聲敲門聲吵醒了還在熟睡的李朝。

“誰啊?”開門的是李朝的奶奶。

幾個警察互相擠了擠眼色,才笑道:“奶奶,李朝在家嗎?我們找李朝有些事兒。”

“哦,李朝,李朝……”

“來了。”李朝跳下床,懶洋洋的走了出來。“你們是?”

其中一個警察用一個正義凜然的眼神向門外指了指。“希望你幫個忙。”

他們怕驚到了老人才沒暴露警察的身份,李朝也感覺到了。“好。”

換好衣服,出了門,李朝剛上車就看見了同在車箱裏的崔餘等人,他對崔餘冷冷的笑了笑,隨後一雙鐲子就拷了上來。“你被捕了。”

“嘟……嘟……喂,你找誰?”

“我找李朝。”

“李朝剛才被人叫出去了。”

“哦……”

掛了電話,我納悶的站著,這李朝平時都是等我電話之後,和我一起出來的,今天會被誰叫走了呢?昨晚也沒聽他提起過。

“弟弟,你還沒給錢呢。”

“哦……”我遞了五角錢的電話費給那守電話的攤販。

陽光多燦爛啊,曬得我滿身的汗。沒找到李朝,我也頓時不知道怎麼辦了。玩什麼呢?什麼都那麼的無趣。蹲在路邊看著著車來來往往,耳邊蟬聲一浪一浪的鼎沸,大約都快中暑了吧,頭一漲一漲的疼,才想起玩玩無趣的東西也總比被太陽烤熟掉好,說不定還能打聽打聽李朝的下落。

而李朝的處境:我也不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說監獄吧,但沒這麼嚴重,反正是公安局臨時關押一些犯人的牢房,我萬萬沒有想到,我正在尋找的李朝此時此刻就關在這裏麵。

被關進來的人應該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從他們在監牢牆上留下的字就能看出來:一種是驚恐萬分,驚慌失措型,做了壞事,到被抓住後,後悔莫及,才想起那世界上最親的人,頓時淚如雨下,心如刀割,含恨題詞道:“媽媽我想你”;而另一種人,似乎早就看淡了荒涼貧瘠的人生,早就看透了這所謂黑白正邪的本質,既然輸了,就認了,輸個瀟灑,任憑處置,故含笑揮筆道:“某某某到此一遊”。

李朝也應該屬於第二種人吧,他就坐在那裏,一邊看著牆上的字一邊笑,而那一行“李朝到此一遊”就是他留下的。而他的心裏,比想象中平靜許多,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恐怕和物極必反的原理有那麼一點關係。

並沒等多久,那被審訊後的胡財被拉來和李朝關在了一起,二人一邊攀談著,一邊打發無聊的時間。而要不是這一談,李朝恐怕還無法了解唐卿的心黑到了什麼程度,上次和他一起在朝元門做的那起案子,下了九台機器的內存條和芯片,正好就是這胡財收的貨。本來賣了四千多塊錢,卻騙我們說隻賣了三百,僅僅分我們五十塊,獨吞了那三千九百五!

“媽的,他夠黑的!”李朝咬牙切齒的罵著。

“出來混飯吃,自己要留個心眼。”他頓了頓,繼續道:“而且還要想想以後,想好後路,不可能把一輩子就耗在道上了吧。”

以後?李朝想過,想的時候,總是一臉的若無其事,但最終還是會歎出那一口氣。

幾年或幾十年後的自己將會是個什麼樣子,他不知道,那是要看自己如何去創造的,可一想到這兒,就覺得好累,像背了座山,不停的向上爬,再也沒有喘息的機會,再也沒有輕鬆可言,為了現實去勞累,這就是成熟嗎?壓抑住所有的東西,去生存,這就是活著的意義嗎?

之後的攀談中,李朝也漸漸的了解了一些胡財以前的事。他今年也有二十多歲了,算起來,在這百沙街也算“老輩子”,也基本上是看著那郝誠和唐卿從小混混白手起家闖到現在,他以前也和他們一起混過一段時間,為的就是個錢,而他和郝誠、唐卿不同的地方就在於,他有了錢,想的不是繼續混下去,是找個機會脫離出去。所以沒過多久,他就攢了些資本,開了這個電腦公司,做一些生意,雖然經驗不是很足,但因為電腦這幾年慢慢開始走俏,加上一些道上的朋友提供一些便宜的黑貨,他也賺了不少。而這一次被抓,他也早預料有此一天,所以在交易時,他也從不問貨的來曆,賣主也自然不會透露,他就可以以不知情為由置身事外,大不了賠點東西出去,但總的說來,還是賺大於虧的。

“你放心,你才十六歲,他們會認定是唐卿帶的你,不會為難你的。”

“嗯。”

“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們以後有貨了,可以直接找我,我給你們的價,絕對比外邊高。二手價收你們的賊貨”胡財從衣服裏摸出一張名片遞給了李朝。他剛還叫李朝想想以後,現在立刻又遞名片,總覺得和香煙盒外印上“吸煙有害健康”有異曲同工之效……

李朝接過來看看:“好。”

在遊戲室裏待了一下午,守在一台遊戲機前,不斷的投幣。我就這樣打發著時間。

“咦?今天朝哥怎麼沒和你一起?”李連傑走來納悶的問著。

我聳聳肩:“不知道。”

離開遊戲室,已經也夕陽西下的時間了,我卻絲毫沒有回家的念頭,對於那個地方,我沒有一絲的眷念,滿腦子想的隻有如何擺脫。

來到昨天才被洗劫過的那條巷子裏,那些商販又開始營業了。難道就被那些“城管”的搶不怕嗎?其實,答案就在“城管”的人身上,如果一連來搶個幾天,把這些商販搶怕了,那他們以後還搶什麼呢?

隨便找了個野攤坐下,我叫了碗炒飯,老板熱情洋溢的叫著:“好嘞!”

飯大口大口的被塞進嘴裏,有時候還真覺得自己就是個飯桶,什麼都不會,除了浪費國家糧食,給國家造成損失,也別無他用。如果哪天我們這種人接成一個大的同盟,集體轉了國籍去什麼美國啊,日本啊當寄生蟲,吃垮他們,說不定還可以為祖國做點貢獻……

那些飯後的人們也紛紛開始出來散步了,往往都是婆婆爺爺帶著孫子或孫女的,但有父母帶著孩子的。晚霞把到處都染成金黃色,給人一種很懷念的感覺。那些孩子跑啊,跳啊,叫啊,嚷啊,無緣無故的就可以那麼高興,天真得可愛,他們就像天使一樣,是一個家庭的靈魂,一個動作,就能把大人們逗得樂上大半天。我以前也這樣和父母一起出來過嗎?沒有的話我為什麼突然覺得如此的令人懷念?有的話我又為什麼記不起來了?或許是因為我的那個家,已經絲毫不能讓我聯想出這美好的種種。

太陽終於還是落下去了,夜幕降臨,出來散步的人們也開始紛紛回家了,又到了我們的時代。

一個漆黑的角落,鎖了一輛自行車。今天老子無聊,這輛車征用了……

“李朝,出來。”一個警察在牢外喊到。

李朝這才站起來,在那名警察的押送下,去了審訊室。

李朝老老實實的蹲在一個角落裏,一個女警官張牙舞爪的坐在他的麵前,似乎也沒在意自己穿的製服是裙子,就大大咧咧的叫道:“什麼名字?”

“李朝……”李朝回答的同時,把頭剛一抬起來,看到了他不該看到的一幕,頓時隻覺得氣血不順,被自己的唾液嗆得直咳嗽。

那女警官似乎這才明白過來,把左腳翹在右腳上,咳了兩聲,繼續審。

……

“和你一起作案的還有誰?”

這些警察審過唐卿和崔餘,相信他們什麼都知道,李朝隻好老實答道:“浩誠。”

“住哪兒?”

“我不知道。”

“你最好老實的交代,還可以算個將功補過。”

“我真不知道,從來都是他聯係我的。”其實,他怎麼會不知道我在哪兒呢……

“郝誠又是誰?”兩個“hao”字的音調不同

突然,李朝心裏頓時一亮。剛才他們應該審過了唐卿和崔餘,得到這兩個差不多的名字,現在既然這樣問,那麼他們似乎還搞不清楚這名字的名堂。

“就是浩誠,他們各人喊法不一樣。”

警察們似乎將信將疑的盯著李朝,李朝盡可能的保持著若無其事。

第一次審訊就結束了,李朝被帶回了牢房,而胡財已經被放出去了,所以又隻剩下他一個人。

審訊完一輪後,警察又開始了第二輪的審訊,崔餘第一個被叫出去,而李朝也聰明的開始背供詞,以免供詞出什麼差錯。

審訊完第二輪後,已經是十一點鍾,李朝開始疲憊,無聊的呆在牢房裏昏昏欲睡。此時,牢房的大門開了,五個妖妖魅魅的女人被帶了進來,其中一個關在了李朝的對麵,另四個分散在其餘兩個牢房。

李朝被重重的關門聲吵醒,勉強睜開了眼睛看看,這一看,差點讓眼珠子給掉出來,因為對麵那女人穿得太奔放了,外麵就一件睡衣,還是半透的,在它底下,內衣依稀、隱約、朦朧,讓人心裏默默蠢蠢欲動,不禁希望這睡衣再透一點。

“想不想來支?”那關他們進去的警察依然站在門口,點起了支煙,開始悠閑的抽起來,同時對著和李朝關在一起的那女人說著。

“當然要咯。”那女人魅笑著回答。

“二十塊一支。”那警察笑道。

李朝驚訝向那邊望去,打量著那隻“鍍金”的煙。不過他看到的,隻是一隻在外麵花二十塊至少也能買到一、兩盒的普通香煙而已。這是擺明了要吭她。

“哎呀,談什麼錢嘛,就親一個吧。”那女人依然魅笑著。

那警察也裂開嘴笑起來,同時給那女人遞了隻煙,並給了她火機,點上。

待那警察離開之後,牢房裏煙味開始蔓延開了,嗆得李朝直咳嗽。

“喲,小兄弟,來不來一口?”應該是咳嗽聲引起了那女人的注意。

李朝隻是搖搖頭:“不會。”繼續咳著。

“喲,挺斯文的嘛,犯了什麼事兒啊?”

“偷了點東西。”李朝敷衍著,然後立即轉移話題:“你又是為什麼進來的?”

“看不出來?”

李朝上下打量著,搖了搖頭,其實心理也有了譜,是……*?不過他沒有說出來。

“做梭葉子的。”那女人一邊把煙遞向血紅般的嘴唇邊,一邊笑眯了斜視著李朝,一邊露著被煙熏黃的牙齒道。

“梭葉子是什麼東西?”

“一種職業。”

“職業?”

“嗬嗬,以後來函雨路的時候碰碰我的場哦。”那女人咯咯咯的笑開了。

李朝也越來越確定她的身份,若有若無的笑了笑。

那黑漆漆的看守所裏來了一大幫女人,頓時也熱鬧了許多。李朝背靠著牆,若不是這群女人唧唧喳喳的隔著道牆大聲聊天,他恐怕早就睡著了。不過現在他可睡不著了,不僅因為吵鬧聲,還因為那到處彌漫開來的煙味。不會抽煙的他躲在角落裏,以盡量減少煙對他的熏陶。

一陣子之後,那些女人也差不多為扯著嗓子吼的聊天方式感到疲憊了,才慢慢的安靜下來。此時,警察第三次傳訊李朝。

所有的問題也都大同小異,半小時之後,背熟台詞的李朝再次完成審訊,被送回來。

“要不要吃碗麵?”送他回來的那個警察向他問道。

李朝在這裏呆了也快有一天了,雖然因為種種事情而無心顧及自己的肚子,但現在一經提起,才覺得確實餓了,所以他要了碗麵。

沒過多久,那警察就端了麵來。李朝隔著牢門接過麵來,正準備吃,卻發現這麼一大碗麵,不僅沒有任何的作料,麵被泡得慘白一片,還是冷冰冰的,難怪他這麼快就把麵端來了……

為了照顧肚子,總不能不吃吧,李朝夾上飽滿的一筷子,挑起來時,麵像害怕被吃掉似的,紛紛斷成兩截,從筷子上溜走……經過百般努力,終於將一夾到麵向嘴裏送,可那麵到嘴裏,卻是滑溜溜,軟綿綿的感覺,味道也淡得像在吃白豆腐,裏麵肯定連味精都沒有放。

“這什麼麵啊……”李朝不禁抱怨起來。

對麵的“梭葉子”也抽完了煙,彈掉了煙頭,正無聊著,見李朝吃麵的落魄像,不僅大笑起來。

李朝看看她,笑了笑,繼續與麵搏鬥。

“嗬嗬,內陸的待遇和特別行政區的待遇就是不一樣。”

“嗯?”李朝又吃進了一口麵,疑惑的向“梭葉子”望過去。

“要是在香港,哪敢給人吃這種麵?我那時候在牢裏麵,早晨都是雞蛋牛奶,中午晚上吃得都有模有樣,每天還要稱體重,要是輕了還要給額外的滋補。”

李朝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原來她不僅在重慶做,還去香港惹過事兒,不簡單啊……

“那時候我也就你這麼大,跟著男人先去廣州,然後去福建,再到香港,最後蹲了幾年牢,還是回來了。”那女人以不屑的神情東看看西瞧瞧,繼續道:“你也是,才這麼小,能多讀點書最好,和那些人混,沒你的好處。”

李朝又送進一口白味麵,領心意似的笑笑。

“哪怕蒙個高中文憑,也比外麵鬼混強,這可是說真的……”

“唼……你還教育人呐?”隔壁的女人嘻嘻哈哈的叫了起來。

於是,女人們又開始扯著嗓子吵鬧了。

李朝默默的吃完那碗麵,洗了碗,躺床上睡了。

無聊的我騎著一輛偷來的自行車招搖過市,眼前的景物向身後迅速的後退。想想上一次騎車,也該是一兩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和譚夏一起騎車回家,玩得很瘋,在黑漆漆的下坡路上也敢加速,遇見什麼台階,溝渠也去跳一跳,無論怎麼摔跤都摔不怕,就想比對方做得更好。後來,譚夏依然每天騎車回家,而我,車沒有了,家也不想回了。

然後,我開始注意到我旁邊的逆行道上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在強烈的車燈照射下,恍惚不定的身影。是個人?他在路中間做什麼?我也沒多管他,繼續向前騎著,可就在快要和那人平行的時候,突然聽見逆行道上一陣刺耳的喇叭聲,然後是急煞車的尖鳴。

我聞聲望去……不會吧!那人正站在一輛卡車的前方,而那車一個急轉,向我衝了過來……會死?

第二章-家(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