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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梁文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再一次把電話打過去。到了這個分上他已經不在乎麵子不麵子了,他隻是想達到自己的目的。

電話一通他就厚著臉皮說:“我忘了問你一聲,你愛我嗎?”

他想如果是當麵那是打死他也說不出口的。

“你難道不知道嗎?”電話裏傳來孫美美憤怒的聲音。

梁文心頭一喜,立刻抓住機遇,柔情似水般地對她說:“你快打車過來吧,馬上就來,好嗎?你要是不來我就在外麵站上一夜!”

孫美美很衝地說:“那你就原地站著吧!”

梁文對著手機給了她一個響亮的吻,他知道她一定會來的。

沒過多久孫美美果真就坐著出租車出現了。

梁文笑意盈盈地替她打開車門,付了車費,就像一個多情的情人那樣拉住了她的手。

孫美美下意識地掙了一下,但是沒有掙脫。梁文用了更大一點勁兒握緊了她的手。他半笑半惱地狠狠盯了她一眼,然後把她拉進了自己的懷裏。他當街親吻了她的麵頰,孫美美又一次體會到了那種渴望中的迷醉和沉淪。她咬緊嘴唇,朝他晃動了一下手裏的手機,帶點恐嚇地對他說:“剛才的電話我都錄了音了!”

梁文不以為然地一笑,把她摟得更緊了。

他沒有帶她去餐廳,直接把她領進了樓上的客房。

他打開門,沒有開燈。她剛邁進房間他就襲擊一般地從後麵抱住了她。他從她的後脖子吻過來,一直吻住了她的嘴唇。她想拒絕他,但她推不開他。他的吻剛開始輕柔得像微風刮過,忽然間就像夏天暴雨到來前的電閃雷鳴一般猛烈,而且帶著強大的電流直擊她的心髒。她站立不穩,身體失去重心,倒進了他的懷裏。

她又一次和他躺在了寬大的床上。她仿佛遺忘了之前為他所經受的那些折磨和煎熬。她成了一個隻有眼下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人。她不顧一切地和他摟抱在一起,跟他親密無間地纏繞著,就像最旺的火一樣熊熊地燃燒著。

她在幸福中暈眩。她想象自己就像唱針下的唱片一樣搖搖晃晃地轉著圈;她想象自己像一枚果子落進池水泛起一圈圈的漣漪;她想象自己是風中的一片落葉,飄呀飄地就是落不到地;她想象自己像一滴墨在潮濕的紙上洇開;她想象自己是枝頭芳香地盛開的花朵;她想象自己是釀酒的葡萄,心都碎了,卻在甜蜜地發酵。

她背叛了自己,心甘情願地向敵人繳械投降。然而她卻身不由己地感覺到自己離幸福和快樂這麼近,離傷心和失意那麼遠。在高潮來臨的時刻她腦子裏被一道閃電照亮,她沉迷而絕望地意識到自己是徹底完了,她再也離不開這個男人了,她認為自己是墮落了。

激情過後,他們靜靜地躺著。他的手伸過來,拉住了她的手。

她想以沉默守住自己的內心,可是她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

“你愛我嗎?”

“這還用問嗎?”

“我要你回答我。”

“我愛你!”

“能再說一遍嗎?”

“我愛你!”

“你說的是真話嗎?”

“當然是真話!”

“不會一過十二點又讓我變成灰姑娘吧?”

“不會吧,嘿嘿。”

“我要你向我保證!”

“怎麼,你不相信我?”

“有點。”

“好,我保證。”

“那可以問一下上次是怎麼回事嗎?”

“我……鬼迷心竅吧。”

“你可害死我了你知道不知道?”

“對不起!”

“輕輕鬆鬆說一個‘對不起’就行了嗎?”

“我錯了,真的對不起!”

“檢討得要深刻一點!”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那樣,親愛的,請你原諒我!”

“還有呢?”

“寶貝,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梁文提高了聲音,說完他大笑起來。

兩個人笑作一團。

“知道我最恨你什麼嗎?”他低低地問她。

“恨我什麼?”

“我最恨你的聰明!”

“剛才你還說你愛我呢!”

“是嗎?我說了嗎?”

“你想翻悔?”

“我翻悔什麼?我沒什麼可翻悔的!”梁文哈哈大笑。

“跟你說句實話吧,”孫美美狡黠地一笑,“現在我再不怕你反悔了。”

“什麼意思?”

“你有把柄攥在我的手裏呀!”孫美美得意洋洋地說。

“什麼把柄?”

“電話錄音!我不是一見麵就對你說了嗎?”

“嗬嗬,”梁文笑著說,“你留著自己玩吧。”

“你要是對我不好我就向紀檢部門告發你。”孫美美威脅他說。

“嘿嘿,”梁文還是笑著說,“我以為你會找婦聯為你伸張正義呢!”

“害怕嗎?”孫美美笑嘻嘻地問他。

“不怕。”

“真的?”

“真的。”

“為什麼?”

“你知道你那樣做會毀了我的。”

“那又怎樣?”孫美美硬起心腸說,“你的意思是我不敢?”

“你敢不敢我說不好,但你不會那樣做的。”梁文用毋庸置疑的口氣說。

“你就這麼肯定?”孫美美臉對臉地看著他,“我為什麼就不會那樣做?”

“你不會毀掉自己的愛情。”梁文以一種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自信和得意說。

孫美美猛地掙脫了他的懷抱,遠遠地向床的另一側倒過去。梁文撲上去,嬉笑著又一次把她摟在了懷裏。

“壞人!”她恨恨地點著他的額頭說。

“彼此彼此!”他咬住了她的嘴唇。

兩人麻花一般地擰在一起,難舍難分地親吻起來。

孫美美沒想到她和梁文的關係這樣出現了轉折,就像她不知道在他們第一次親密接觸之後他為什麼冷落她一樣她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又忽然對她熱了起來。梁文的做法和想法從來不在她的意料之中,而且無論她用智力因素還是非智力因素去琢磨他都摸不透也把不準他,因此越加覺得他神秘,也越加無法擺脫他的吸引。

從心裏說孫美美其實並不看重梁文是不是報社凡事都可以說了算的一把手,她對這點不是十分在乎。她自負地認為自己薄技在身,憑著一支筆在哪裏都能吃飯,用不著去傍誰,也用不著誰來罩著自己。梁文恰恰也十分看重她這一點。他對女人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不能拖累自己,幫不了忙至少也不能添亂。因此他喜歡聰明而獨立的女人——聰明是任何時候、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講得通道理,獨立是不會給他帶來太多麻煩。他最怕那種小鳥依人型的女人,也怕被那樣的女人沾上——他倒並不是不喜歡那樣的女人,隻是覺得和她們交往性價比不高,和她們膩在一起他賠不起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甩掉她們未免又有點於心不忍,而且還可能產生負疚心理,也就更加得不償失。因此他對那類女人一貫是敬而遠之。他不能讓自己一時的歡笑變成肩頭一個卸不下去的包袱。和孫美美這樣的女孩來往他覺得相對輕鬆,至少是沒有那麼重的心理負擔。雖然他的原則是盡可能不碰身邊的人,這也是為了善後起來簡單。當然他也並不擔心一個聰明獨立的女人會不顧自己的顏麵,就比如孫美美,他拿準了她是絕不會那樣做的。他相信像她這樣的絕不會以自己和誰誰的交情來作為炫耀的資本,即使吃了虧也不至於當眾翻臉,這恰恰是他非常看重也非常放心的地方。

可是孫美美也有讓梁文覺得不如意的地方。除了長相勉強了一點,就是她的嫉妒心太強了,吃起醋來常常讓他招架不住。

梁文喜歡身邊美女如雲。他上任之後提拔了一批女性到領導崗位上,這也是以往所沒有過的。平常他對單位裏的女性尤其是年輕女性態度親切,經常跟她們說說笑笑,這讓孫美美十分不爽。在她和梁文還沒有過深的關係之前她隻能把醋意放在心裏,現在她大概是覺得自己的地位與以前不一樣了,心裏的醋意時常會流露出來。有時候她還講究一點策略,隻是旁敲側擊點到為止,有時候幹脆一點彎兒不拐,尖酸刻薄的話直截了當就說出來了,弄得梁文十分掃興又十分無奈。他心想這還不是明媒正娶的夫人,真要是登堂入室了那還了得?他一般是用微笑來化解她的怒氣,以沉默來抗拒她的詰問,但是效果很差。他苦惱地發現孫美美在做人上頭遠不及她的文章那般聰明練達和遊刃有餘。他不好說她人不如文,但這至少是她的美中不足。梁文把這歸咎為她心裏自信不夠。他甚至想要是她有馮蓓那般的美貌,也許她就會從容得多。

而孫美美最嫉妒的一個人就是馮蓓,她自覺不自覺地把她當作自己的頭號敵人。孫美美的學曆和才份遠在馮蓓之上,她們倆分別代表了報社中的“才女”和“美女”。一開始兩人關係很正常,甚至還相互欣賞,惺惺相惜。後來孫美美疏遠了馮蓓,可以說在很大程度上也正是因為梁文的緣故。

孫美美以為自己和梁文有了那一層特殊的關係之後他會對自己更加親近,可實際上並不是這樣。相反,梁文也許是為避嫌疑,在報社裏和她來往反倒不像原來那樣頻繁,態度也不像從前那麼主動大方。讓孫美美心裏不愉快的是梁文對她不主動卻對別人主動起來,最讓她看不慣的是他對馮蓓特別上心,簡直可以說是殷勤備至。孫美美冷眼看去,發現馮蓓並不怎麼回應梁文的熱情,有時梁文說一些機智俏皮的話明顯是想引起她的注意,旁人都笑了,唯獨她沒有反應,有時梁文越過別人和她說話,她就像沒有聽見一樣,而且不管梁文怎樣有意無意地捧她,她總是那副淡然的樣子,並不得意忘形。孫美美覺得她的這種矜持冷傲對梁文肯定很有吸引力,因此對她嚴加防範。

可是孫美美卻控製不住梁文這邊的熱情。比如馮蓓羽毛球打得不錯,梁文竟然以青工部的名義組織報社的青年人進行羽毛球比賽。當馮蓓得了女子冠軍他還特意派人買來了獎杯,還舉行了一個發獎儀式,親自為她頒獎。他那興奮的樣子簡直比自己得了獎還要高興。再比如在報社的年終慶典晚會上,他第一個舞總是邀請馮蓓跳,最後一個舞也同樣是邀請馮蓓跳,除此他再不邀請任何一個人跳舞。這些既可以不計較但又確實沒法不計較的事情總是頻繁地刺激著孫美美。再比如有一次去郊區開會,她得了重感冒,梁文竟然沒有一句問候的話。晚上大家在歌廳唱歌,忽然有人來說馮蓓在外麵沒修好的馬路上摔倒了,梁文一聽立馬就衝了出去,他親自開車,連夜送她下山去縣城的醫院,而實際上馮蓓不過就是擦破了一點皮。孫美美因為憤恨和失落一個人痛哭了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