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殤與背叛,是她接下來要做的,長孫詡本無情,可是癡情卻比無情更可怕。他看不見她臉上隱藏的愧疚之色:“侯爺,綰如的舞還沒有跳完。”她能為他做的,就是跳上這最後一曲。
“好。”長孫詡點了點頭。
月綰如舞出愛緣,隻願在下一段生命中,單單輕輕的依在愛人肩上。
一舞飛天,真的好美,長孫詡看得癡迷,不停拍掌。長孫詡看見了她眼中忽然閃爍著的淚花,溫柔地問:“綰如,你怎麼了?”
“沒有,希望永遠可以在侯爺的懷中。”月綰如撒嬌似的喃喃說道。
長孫詡莞爾一笑,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她在他心中擁有著神女氣魄,完美如玉。
麵對他,月綰如不知該怎麼做,與他恩怨交纏。她的情意在似有若無之間糾纏成一團亂麻,無人訴說。
“綰如,你一定有心思。”長孫詡感受著她的哀傷。
她嫵媚絕色,起舞時的曼妙舞姿無比迤邐,而他絕不是僅僅因為她的美貌而深陷於她。月綰如搖了搖頭:“我沒事兒。”
“綰如,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愛你,舍不得你。”長孫詡不喜歡多語。
月綰如的臉色卻愈加發青,如果擋不住他的柔情,她該怎麼辦。
“這輩子都呆在我身邊,好好愛我,好不好?”他渴望的眼神等待著她的回應,臉上閃過一絲憂傷。
月綰如沉默不語,隻有似笑非笑的神情。這個女子聰慧詭豔,她身上的特殊氣質與魅力,令長孫詡沉迷。月綰如抬頭凝視長孫詡,美目閃動,若是在兩年前,她的心願就是能一生一世沉浸在他的懷中。
“侯爺,喝杯酒,今晚綰如陪你醉。”月綰如柔笑,倒上了兩杯酒。她笑得很豔,喝了這杯酒,一切就結束了,她不會再痛苦再哀傷,雖然見不到澹台夜輝最後一麵,可是身旁還有長孫詡,這個昔日曾愛過的男人陪著她。
“好,有你陪我,今宵醉酒。”長孫詡最近都是滴酒不沾,戰事在即,就是怕誤了大事。
“綰如永遠都陪在侯爺的身邊。”月綰如將酒杯遞給長孫詡,自己也舉起一杯,二人碰杯而飲下。
長孫詡絲毫沒有預料到月綰如會因為一個澹台夜輝,而會在酒中下毒……喝下了酒,月綰如的瞳孔忽而失去了顏色,滿臉痛苦,一口鮮血口中吐出。
就這樣,長孫詡死在了侯爺府,跟心愛的女人一同離開了。最終月綰如是死在了長孫詡的懷裏,她才相信他是真的愛過她的。
月綰如最後一刻有了感悟,長孫詡比想象中更愛她,也許澹台夜輝沒有想象中那麼愛她,她麵帶微笑離開了人世間。
很快,長孫詡的死訊就傳遍了四國。南國君主遇刺,皇子亂臣密謀篡位,耶律楠隻得退出盟軍,回南國平內亂。這是一個巨大的轉彎,扭轉了戰場的局麵,在耶律楠得知長孫詡之死後,幾乎已經預料到北國的勝利在即。
澹台夜輝聽說長孫詡死了,立在宮城樓上,笑得特別開心:“哈哈哈——”他連日稱病,在此刻終於可以重現雄風,親自領兵出征!
“長孫詡死得太容易了點,是不是?”身旁的澹台傾若問道,現在她才明白澹台夜輝偽裝深情,放走月綰如的緣由。
“傾若,大丈夫能屈能伸,做帝王的也應該必須會臥薪嚐膽!”澹台夜輝正色說道。
“是啊,要做一個成功的帝王,就該利用所有能夠利用的人和感情。”澹台傾若輕笑,現在她才知道自己以前那麼擔心北國的命運純屬多餘,澹台夜輝早就算計好了一切。現在澹台夜輝將帶領北國軍隊,連同西國花將軍屬下兵馬,得到暮雲城城主雲璧的支持,打算一舉拿下群龍無首的東國!東國的國君隻是個傀儡,長孫詡都死了,他們也就不足為患。
澹台夜輝拍了拍澹台傾若的肩膀:“傾若啊,你們為我所做的,我都永遠記在心裏,以後會好好補償的。”
“現在傾若並無他求,希望皇上信守諾言,一是不能傷害風惜揚的性命,二是在皇上有生之年不得進攻南國!”澹台傾若隻希望風惜揚能夠相安無事,同時兌現當初對耶律楠的承諾。
澹台傾若說罷,轉身離去,她的臉上正剩下了冷漠,也隻有盼著皇上看在他們兄妹最後的情麵,她為他做的這麼多事,答應她的請求。
最終,連愛妹都對他不再有任何期待了。澹台夜輝側頭望了她遠去的影子,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抹不去的憂傷。鮮紅血色在骨髓中幽幽燃燒,閃閃跳動著最凜冽的火焰,絕美而恐怖。冷與疼,傳承了他的每一寸肌膚。月綰如,朕會把你永遠記住心裏,這一世朕選擇了權力與皇位,下一世,朕選你。澹台夜輝自嘲一笑,不知下一世,你還會相信我麼?
他的傷心欲絕不能表現在人情,在別人眼中他是一個冷酷無情的君主,將會是一個好皇帝。澹台夜輝長歎一口氣,有的時候,留下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你們一個個都將離朕而去,朕很孤獨,但是除了一直堅持信仰走下去,別無選擇。
接下來又是數月的征戰,長孫詡一死,東國潰不成軍。澹台夜輝親自領兵,全軍上下誌氣高昂,攻打東國,兵臨城下,東國的皇城一片恐慌。澹台傾若動用一切力量在探尋風惜揚的下落,戰敗之後,他就杳無音訊。澹台傾若確信風惜揚沒有死,她一定要找到他!
期間唯一值得澹台傾若安慰的就是沐城楓的平安,他與玉顏攜手共隱、浪跡天涯。除了失落與痛心,澹台傾若更多的是祝福,曾經她也多想能夠和相愛之人浪跡天涯,很羨慕他們終成眷屬。
澹台夜輝得勝回來了,最讓澹台傾若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他要一鼓作氣進攻南國!
她終於忍無可忍了,出爾反爾,他怎麼可以這麼無恥!澹台傾若不顧眾侍衛阻攔,衝進了禦書房,澹台夜輝見狀揮手讓侍衛都退下。
“我聽說,皇上派兵攻打南國?”澹台傾若蔑視地看著他,“是皇上將親筆書信讓我轉交給耶律太子,承諾隻要他退兵,不僅贈送上二十座城池,而且在皇上有生之年不得進攻南翰!”
“傾若,所有的承諾都是你給耶律楠的,而不是朕。”澹台夜輝說得振振有詞。
聽了他這沒心沒肺的一句話,澹台傾若無奈苦笑,她怎麼會有這樣一個王兄?虧得她以前那麼尊敬他:“卑鄙無恥!”
“你說什麼?”澹台夜輝微怒。
“我說皇上出爾反爾,毫不信守承諾,卑鄙無恥!”澹台傾若顧不得其它了,今天就算他要殺她,她也必須為耶律楠以及南國臣民討回個公道。
竟然敢在他麵前這麼大聲叫罵,澹台夜輝氣急,揚手就給了澹台傾若一耳光:“放肆!”
澹台傾若不怒反笑:“如果你要攻打南國,那麼就讓你的鐵馬部隊從我的身體上踏過去!”
她的目光絲毫不懼,澹台夜輝沉默了很久,對澹台傾若說道:“朕可以答應你,不殺耶律楠和耶律皇室一族,隻要你能夠勸降他們。”
“嗬嗬,皇上把澹台傾若當傻子?我替你勸了一次,害了南國上下,你還要我去勸第二次?你不僅是在侮辱我澹台傾若的智商,也是在侮辱耶律楠的智商!”澹台傾若說道,她今天終於忍不住說了這麼多難聽的話,她沒有辦法再把他當做王兄。
“你知道自己是在對誰說話嗎?大逆不道,罪當處斬!”澹台夜輝加重了語氣。
罪當處斬?嗬嗬,那他就下旨殺了她吧。澹台傾若兩行淚水一湧而出:“你一次又一次利用我的信任,來逼我傷害我的朋友。你也一次又一次毀了你身邊人的幸福,包括我!現在你還嫌利用我不夠多?”
他不是一個好哥哥、好丈夫、好兄弟,他想做一個好皇帝,一統天下,今後不再有任何爭端。說得是冠冕堂皇了一點,其實就是滿足自己的夢想,可是他們無法理解他的萬丈雄心。要做一個好皇帝,尤其是平定亂世的皇帝,威嚴而莊重,是不能有太多感情羈絆的,這是千古以來的道理。
澹台夜輝鬆了語氣:“傾若,你自己選吧。要麼攻打南國,滅了耶律皇室一族,要麼新帝耶律楠投降,朕放他們一條生路。”
“你真的好殘忍。”他是在逼她,她笑著點了點頭,“好,我去。”
澹台傾若轉身離去,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澹台夜輝覺得心好亂,好煩,在龍椅上,如坐針氈。
花嫻妤端上一盅補粥,走到澹台夜輝麵前,勸了句:“皇上,成功是必須有犧牲的,親情愛情都一樣。”
澹台夜輝抬頭看著花嫻妤,微微點了點頭,握住她的手:“在這個皇宮裏,隻有愛後你懂朕。”
花嫻妤笑了笑,她是看過太多爭鬥,也願意用心去體會澹台夜輝野心的女人。澹台傾若她們太重感情,所以無法理解澹台夜輝的作為。花嫻妤輕聲問:“皇上不擔心公主前去南國有危險?耶律楠現在恐怕是恨極了皇上,也恨極了公主。”難道澹台夜輝到了現在,連澹台傾若都可以犧牲?花嫻妤終究還是不願意把澹台夜輝想象得太過冷酷無情。
“在皇後心裏,朕也是這種人嗎?”澹台夜輝問,瞟了一眼花嫻妤。
花嫻妤搖了搖頭:“公主是皇上生命裏最重要的人,皇上舍不得犧牲公主。”
“放心吧,耶律楠不是殺她的。為了保全皇家血脈,耶律楠應該會答應朕的要求。朕不殺他們,也是算朕心中對其有愧。”澹台夜輝答道。
南翰國,皇陵墓地。
無處話淒涼,白色的花兒在晚風中搖曳,一滴血濺上白色花瓣上,順流滴下,直入土地。耶律楠傲然獨立,手中拿著一把匕首,他用堅韌鋒利的刀片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冷漠空洞的眼中沒有半點顏色。
澹台傾若就站在他的身後,淡淡說道:“澹台夜輝要我帶到的話就是這些,如果你恨我怨我,我現在把這條命交給你了。”
“要了你的命,如果可以解決一切,我會毫不猶豫殺了你!”耶律楠的聲音很冷,“可是現在做任何事請都改變不了南國的宿命。”
“能為你做的,我真的都已經盡力了,現在我隻後悔當初勸你退兵……”澹台傾若說道,如果再回到以前,她什麼都不會再管,隨便澹台夜輝怎麼做,絕不會幫他分毫。
耶律楠的語氣不剩任何感情了:“你的心意我懂了,回去轉告澹台夜輝,我願意歸降,隻求他能夠善待我的臣民。”亡國之君,不配再有任何顏麵苟活於世。
秦如歌死了,澹台傾若不想再看見耶律楠的悲劇,她小心翼翼勸了一句:“人活著才是最重要的,隻要還活著就有機會。”她不是想讓他什麼臥薪嚐膽、東山再起,她隻是想讓他有個活下去的念頭。
“嗯,我明白,你走吧。今後我也不想再看見你們澹台家族的人了。”
“保重。”她能夠理解,他現在不願意多看她一眼,她隻有果斷離開,讓他清淨。
她走了,耶律楠回過身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目光又變得幽深,閃過那一抹柔情。
一邊歡喜一邊愁。這個時候整個北平國響起震天的禮炮與歡呼之聲,百姓點燃禮炮來歌頌這次保衛戰的絕對勝利——不僅趕走了入侵者,甚至傾覆了敵國,使得北國一統天下。
“贏了。”澹台夜輝站在大殿外,望著五光十色的禮炮,微微笑道。他的心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激動興奮。
“是啊,恭喜皇上如願以償。”白涵靈抱著繈褓中的孩兒,站在他的麵前,臉上沒有太多喜悅之情,這仗輸贏又能怎樣。
天色微暗,星火通明,煙花閃耀。五彩流光,耀花了白涵靈的眸。白涵靈的心思裏隻剩下懷中的孩兒,他是她最大的依戀。
澹台夜輝接過了白涵靈懷中的孩兒,小可愛正在熟睡之中:“我們的孩子也很可愛,等他滿兩歲生日的時候,我就立他為太子。”
“臣妾多謝皇上。”白涵靈微微一笑,她從來都是不太在乎這些的。
澹台夜輝感覺得到白涵靈的冷漠,雖然她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心與心的距離遠了。澹台夜輝溫柔地問:“靈兒是不是覺得朕變了,變得太可怕?”
“每個人都會改變的,皇上變了,臣妾也是。”白涵靈側頭望了望她摯愛的丈夫和孩兒,其實至少此刻她是幸福的,而後目光再次閃爍在光火之中。
南國沒了,耶律楠麵對列祖列宗的墓碑,黯然無淚,他也打算在此以死謝罪,是他太無能,沒有能保得了著百年基業。
耶律楠露出絕色笑容,閉目仰麵,眼簾中最近竟然還是幻化出澹台傾若的奪目一笑,她是他最掛念的女人吧。耶律楠沒有任何辦法再勉強自己或者世上,微微啟動嘴唇,什麼話都沒有說。
耶律楠的眼中閃爍著淚光,微笑著望著反射月光光輝的匕首鋒刃,就讓他與南國一切滅亡。眼中失去了最後神采,耶律楠咬咬牙,單手握緊匕首把柄,狠狠插入自己的心窩。
“呯——”一個飛刀而來,打落了耶律楠手中的匕首,耶律楠側頭望去,竟然是李賢。
李賢身上還有戰傷,他知道以耶律楠不服輸的性子一定會這樣做,所以他便匆匆趕來:“皇上,不可!”
“現在我已經不是皇上了。李賢,我最好的兄弟,活著於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你讓我安靜死去吧。”耶律楠臉色沒有半點動容,他冷靜地屈身撿起地上的匕首,打算再次插入。
李賢迎上前來,蠻橫奪過匕首,一拳重重打在了耶律楠的臉頰上,耶律楠跌地吐血,他沒有料到李賢居然會出手打他。耶律楠衝李賢狂嘯:“你瘋了!”
“你才瘋了!耶律楠,你有點器量行麼?不就是輸了一場仗,你就這麼急著逃避現實,匆匆去死?連我都看不起你!”李賢這次沒有軟弱,生平第一次頂撞耶律楠,心中的怒火得到宣泄。
耶律楠被怔住了,傻傻地望著李賢,李賢接著走到耶律楠身邊,雙手將他領口抓起:“給我起來,你是南國的皇帝,才剛剛繼承皇位,不是很威風麼,亡國了,你也沒救了是不是?”現在的李賢早已經厭惡極了戰爭,也厭惡這兒的一切,看著無數生命,而且是昔日的同伴,一個一個輕賤死去,李賢的淚水已經流盡了。
“我現在還能怎樣,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耶律楠冷笑著。
“耶律楠,你始終是這麼沒出息!現在淪落到被我打罵,不覺得你的人生是場悲劇?”李賢亦是冷笑。
“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成好兄弟,這次請成全我最後的心願好不好?”耶律楠懇求道,他知道李賢是為了他好,可他沒有能力去接受明日的亡國之痛,隻有選擇今夜的解脫。
李賢又是一拳重重打在了耶律楠另一半臉頰上,留下了鮮紅的拳頭印記。
常常在一個人的夜,心甘情願而寂靜地浸漬在記憶裏,任憑無聲的過往將自己淹沒。生命的本身總是這樣需要野心與夢想的,但是夢想必須是人道,而不是失道……澹台傾若依舊是沒有打探到關於風惜揚的任何消息,他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她不知該相信什麼人,隻有求助於孟陽:“孟大哥,現在我真的再不敢相信皇上了,隻能求你,若是見到惜揚,一定要保他一命!”
“傾若,你放心,孟大哥對你的承諾絕對不會食言!”孟陽說道,他是唯一在這個宮裏讓澹台傾若還敢信任的人,他從來沒有故意欺騙和傷害她。
“以我對風惜揚的了解,他一定會來皇宮的!”澹台傾若說道,風惜揚最恨和最愛的人都在這兒,隻要他活著,就定會出現的。
澹台傾若的猜測沒有錯,風惜揚現在已經來到了皇宮裏,為了最後證明自己不會輸給澹台夜輝,他打算就在今夜下手,殺了他!
雖然澹台夜輝的武功號稱天下第一,但是風惜揚不想暗箭傷人,隻願能與他公平一戰,就算死在他手上也無怨無悔。如果不能在他手中帶出澹台傾若,那麼他就抱著與澹台夜輝玉石共焚的念頭。
這夜澹台夜輝留宿在白涵靈的寢宮中,風惜揚一直藏身於他們的屋頂柱子上。
“靈兒,你看著孩子是不是長得越來越像朕?”澹台夜輝笑了笑,逗弄著嬰兒,嬰兒哇哇哭了起來。
“行了,你這個做父皇的又把陵兒弄哭了,真是的。”白涵靈不讓澹台夜輝再抱了,自己抱了過來。
“瞧你,自從有了陵兒之後,對我不冷不熱,毫無眷顧。”澹台夜輝略帶了一些撒嬌的語氣,現在他的心更多放在了她們身上,這些需要他守護的人這兒。
白涵靈對於以前有的事情,還是沒有能夠徹底放得下。
澹台夜輝歎了口氣,獨自倒了一杯酒自飲,總感覺氣氛有些怪異,房中好像多有一分氣息,帶著強烈的殺氣。他四麵環顧,又仰頭看了看屋頂,毫無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