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40章 從此白首不相離
“今後無論生死,我都要陪在你的身邊!”玉顏說道,抬頭仰望著他那注視黑夜蒼穹那深邃的目光。
相視而笑,今晚他們做好了同生共死的打算,一起刺殺韓峰。沐城楓說道:“這次大戰以後,我把一顆心全部交給玉兒,再也不會離開你,再也不管塵世間任何紛擾!”
“啊——”噩夢縈繞,無法入眠,澹台傾若大吼一聲,驚坐起身。
“公主,公主怎麼了,又做噩夢了?”海棠聞聲趕緊過來。
澹台傾若是害怕了一個人在屋子裏誰,所以特意加了一張床榻,讓海棠夜間時刻陪在身旁。
她的瞳孔正在放大,那個夢裏好嚇人,恐怖至極——她看見了秦如歌滿身是血,萬箭穿心,千瘡百孔,最後還雙眸清澈,深情款款衝她一笑。
“如歌……”澹台傾若輕喚他的名字,那血淋淋的畫麵是如此真實,出於夢境之外的真實。
心口好痛,痛到無法呼吸,澹台傾若黯然淚下,不,如歌不會死的,不可以死。
天亮不久,就傳來了兩個消息,一悲一喜:噩耗是孟陽親筆寫書,秦如歌不聽軍命,求勝心切,一意孤行,中了東國軍隊的埋伏,戰死!另一個消息是西國將軍韓峰遇刺身亡,沐城楓順利完成任務,並且逃脫。
澹台傾若癱瘓了身子,高坐在龍椅旁,秦如歌果真死了,印證了昨夜的夢。她的喉嚨被卡住,極力忍住脫眶而出的眼淚,麵對下麵的百臣,她不能哭!他顫抖的手扶住旁邊的龍椅把柄,雖然沒有坐到這個位置上,可是為了它,她已經犧牲了太多。
如歌,傾若不是已經答應你了,待你回朝歸來後就嫁你為妻,為何你還是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秦如歌的死對澹台傾若的打擊太大,她的心已經痛到了麻木,將死而已,嘴角露出一抹冷凝,看透了這世間百態。
外麵陽光萬裏,嚴寒的冬季已過,初春迎來,嫩綠爬上了枝頭。
她再也感覺不到那陽光的溫暖,心裏留下了最深的陰霾,最後一聲,如歌,對不起。
風拂花零,漫天花瓣碎碎,淡淡的馥香沁人心田,花影搖曳水池中央,此景別有一番風味。
一個龍蟠圖案錦袍加身的尊貴男子立於梅花間,閉眼凝神,嗅著淡淡芬芳。此時,一人搖曳裙底,腳步輕盈來到花庭中,他回頭望去,她清雅一笑:“楠太子。”
“傾若。”耶律楠應聲,向她靠近了幾步,兩人近在咫尺。
如今形勢嚴峻,北國潰不成軍,大將秦如歌戰死,澹台傾若務必勸說耶律楠退兵。
“好久不見。”澹台傾若美眸流盼,雖然沒有親眼看見秦如歌的死,可是那場血淋淋的噩夢縈繞著她,恐懼極了。
耶律楠站在她的身前,見她一臉花容憔悴,心生憐惜,不禁伸手輕撫她的發絲,澹台傾若的病態中也是別有一番風情美。耶律楠心疼地說道:“你看上去不太好。”
澹台夜輝已經派了沐城楓在暗殺耶律楠父皇的途中,而現在她還要假仁假義勸耶律楠退兵,澹台傾若覺得自己虛偽透頂。一次次傷害心中愛著她的男子,羞愧得要死。可是為了彌補風惜揚犯下的罪孽,為了保全北國存亡,她又不得不這樣做。
“傾若此來是求太子退兵,放北國一條生路。”澹台傾若跪下一拜。
“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耶律楠要扶起澹台傾若,他來見她,隻為昔日情義。
澹台傾若不肯起身,說道:“楠太子若是不應,傾若不肯起來。望太子三思,東國野心勃勃,楠太子爺想得到,北國一旦被毀,東國就是最大的霸主,南國也無力與之抗衡啊。”
南國的軍事力量一直是四國當中最弱的,澹台傾若說得沒錯,其實耶律楠也一直在擔心這個問題。
耶律楠說道:“如今不是我一句退兵就可退。北國不滅,將成為最大的隱患,他已經吞並了半個西國,早晚四國都是其囊中之物!”當日風惜揚來當說客,耶律楠就一直在猶豫之中,並不想出兵,讓南國也陷入戰亂。
“南國又何必先躺了這渾水,到頭來幫他人作嫁衣?”澹台傾若說道。
在東國與北國開戰以來,南翰也是一片亂聲。有些大臣自然是主張置身事外,待兩國鬥得兩敗俱傷,再出人馬;但也不少臣子指出,一旦其中一國擊破另一國,氣勢磅礴,接下來很可能就是進攻南國,南國就算想袖手旁觀、置身事外也是行不通的。
“楠太子,傾若求你,看在昔日的情麵,退兵不助東國進攻北國好不好?”澹台傾若雙手扯著耶律楠的衣袖。
望著澹台傾若聲淚俱下求自己,耶律楠心軟了,堅持扶起了澹台傾若:“傾若當我是朋友,就起來說話。”
聽耶律楠這口氣,似乎很有商議的苗頭,澹台傾若點頭起身。
耶律楠一聲長歎:“唉!其實,我也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做,才能保全南國的安危。不助東國,日後必被北國所滅;助了東國,日後大有可能也是別人盤中之物。”
“現在長孫詡的兵馬所向霹靂,北國抵擋不住,他日南國亦是一樣啊!”澹台傾若說道,“太子若是退兵,東國滅不了北國,四國鼎立的局麵依舊存在。傾若可以求皇上立下誓言,在他與我有生之年都不得進攻南國,如何?”
澹台傾若所言字字在理,耶律楠心亂如麻,說道:“傾若,容我好好想一想。”
“南國退兵,不費一兵一卒,到時候東、北二國軍事傷亡慘重,南國或許就從中得利登上新的霸主之位。”澹台傾若利誘說道,這些也都是澹台夜輝事先交到的說辭。澹台傾若拿出一份信件,遞給耶律楠,接著說道:“此乃皇上澹台夜輝親筆,僅需南國退兵,北國得以生息,待此戰亂之後,願將二十座城池想送南國,作為答謝。”
耶律楠望了望澹台傾若,心亂成了一團糟,也對澹台夜輝的承諾動了心:“當真?”
“傾若以性命擔保,是真。信上有北國玉璽章印,絕不反悔!”澹台傾若說道,“如今北平與東翼力量相當,隻要南國退出盟軍,兩國誰也滅不了誰的。”
“讓我再考慮考慮。”耶律楠知道,此番退出,必定得罪長孫一氏,後果難以想象,而且現在不能單憑澹台傾若的承諾和一封書信就輕率做出抉擇。
“嗯,希望太子三思而行。”澹台傾若見耶律楠的心已然搖動,隻要沐城楓行刺南國君主成功製造混亂,耶律楠也就騎虎難下,不得不班師回朝平亂,而且在東國長孫詡那裏也有了一個很好的說詞。
富麗堂皇的雲嬪寢宮,他日光環已經不現。
銅鏡前,雲溪神情呆滯,她蒼老了許多,容顏不再豔驚天下。
“照著鏡子,依舊是這幅俗氣而蒼老的模樣,嗬嗬。”冷傲的聲音響起,來自花嫻妤。
雲溪回頭,木訥地望著花嫻妤詭秘的笑容,對她說:“你又什麼資格說我,你真以為自己現在很風光?貴為皇後,皇上的眼裏什麼時候真心有過你?嗬嗬,走了一個月綰如,隻有白涵靈才能夠陪在聖駕身邊,涵妃還剛剛生下了龍種!”
“啪,啪,啪!”花嫻妤揮手,扇了她三個耳光,妖媚的笑聲響起:“可憐的女人,憑你,也敢跟我鬥?”
“臣妾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雲嬪,從來沒有想過要跟你鬥,也鬥不過你。你害死了我的孩兒,我隻祈禱你也沒有好下場。”雲溪顯露出傲慢的神色,笑聲還是那麼癲狂,令花嫻妤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
“雲溪,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花嫻妤臉上顯露殺意,“本宮已經說過,你的孩兒不是我害死的!是本宮做的,本宮絕對不會否認!”
“不是你還會是誰?”雲溪一口認定就是花嫻妤。
花嫻妤最後強撐著滿臉笑意離開了,臨走前丟了一句話:“好吧,本宮就幫你一個忙,找出真正的凶手。”
皇後人走之後,雲溪雙腿發軟,跪在地上,若真不是花嫻妤與月綰如,那……難道皇上已經洞察到了真相,所以才對孩子狠下毒手。嗬嗬,一絲冷笑爬上臉蛋,就是知道了又如何,澹台夜輝是不會處死她的,大不了就是永遠囚禁在這深宮後院。因為她的哥哥雲璧是暮雲城城主,如今一統江湖,答應與皇上聯手抗敵。
涵妃寢宮,皇後來探,白涵靈前日生下胎兒,身子還虛著。
見了花嫻妤,白涵靈說道:“恕臣妾不能行禮。”
“涵妃坐在床上好生歇著,哪兒用行什麼禮啊。”花嫻妤熱忱上來,坐到她的床邊,“本宮就是來看看你,孩兒可好?”在這個時候宮裏唯一的喜事就是白涵靈生了個兒子,澹台夜輝口上說了擇日立其為太子。
“還好,剛剛吃了奶,嬤嬤抱他睡下了。”白涵靈答道。
“嗯,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與涵妃聊聊,其她人就退下吧。”花嫻妤屏退了這間屋子的宮人。
白涵靈與花嫻妤還是有幾分惺惺相惜的好感情愫,花嫻妤說道:“最後得到皇上真心的人還是你啊,你也有了孩子,或許他就是今後的太子了。我不是還要追究什麼,隻是有的事情想問個明白。”
“娘娘請問。”白涵靈說道。
花嫻妤一籌莫展,說道:“雲嬪的孩兒是你害死的嗎?”那個時候白涵靈已經懷孕了,她暗中弄死雲溪的孩子,自己肚子裏就是澹台夜輝唯一的骨肉,也順理成章能夠立為太子。
“我懷胎兒先於雲嬪,她的胎兒之死與我無關。”白涵靈答道。
花嫻妤是相信白涵靈的,可是若不是她下的手,還會是誰:“當真不是涵妃你?那你可知究竟何人。”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皇後娘娘還是無法釋懷?”白涵靈的臉色很淡定。
花嫻妤知道她肯定是知情的,白涵靈會因為維護誰而不肯說呢?花嫻妤猜測問道:“難道是公主澹台傾若?”
白涵靈答道:“傾若公主生性善良,怎可能對一個無冤無仇的嬰兒下手?”
“不是我不是你,也不是月綰如,總不會是雲嬪本人啊。”花嫻妤更加糾結了,臉色驚變,莫非……白涵靈見花嫻妤臉色難看極了,淡淡一笑:“其實皇後已經猜到是誰了,不是麼?”
“是皇上?”在這個宮裏可以一手遮天的真正主人,所以他才下令禦醫不準多加深究,隻對外宣傳是雲嬪身子不適而滑胎,花嫻妤不解雲嬪懷的是龍種啊,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這個深宮裏還有不少事情,是這個後宮之主所不知的,白涵靈說道:“雲嬪腹中的孩子也許不是皇上的,那段時間皇上盛寵如妃,幾乎沒有去過雲嬪那兒。我詳細查過日子,雲嬪懷上孕那段時候,皇上幾乎都陪著月綰如。”
花嫻妤大驚,瞪大雙眸:“你是說雲嬪懷的孩子不是皇上的?她的膽子太大了!”
“一個從高峰摔下來的女人,已經什麼都不顧了,雲嬪或許是想賭一把吧,但是她輸了,輸得很慘。”白涵靈漫不經心地說道。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花嫻妤又問,“所以皇上礙於帝王情麵,隻是暗暗處置了雲嬪?”
白涵靈歎了一口氣,微微頷首,她想那個孩子,無論是不是他的,皇上本來就是不想留。為了贏得月綰如的心,為了贏得天下!
此夜月綰如正在臥房的大木桶中沐浴,忽然感覺身有黑影閃過,她向後一看,並無他人。還是不太放心的月綰如,立即穿上了衣袍,去看看窗戶是否關好,卻見妝台上多放了一封書信……看來方才確實有人來過,月綰如臉色一暗,拿起信件,信封上寫著綰如親收,她認得這個剛勁有力的字跡,忽然間心頭一酸,這是澹台夜輝所寫!
看來不光是北國的皇宮裏有長孫詡的線人,東國的侯爺府照樣有澹台夜輝的細作。月綰如驚恐地瞟了一眼四周,臥房內隻有她一人,她將信收好,又出門叮囑了守在外麵的侍女:“若是見有人過來,立即告之我。留心侯爺,我待會兒準備的驚喜給他。”
“是。”侍女答道。
月綰如拆開了信,信上是澹台夜輝的字跡:愛妃綰如,數月以來,朕體內毒素蔓延,深入骨髓,已連續咳血多日,禦醫束手無策,恐是活不過下月之初。而今加之北國危機重重,朕更是是萬念俱灰,隻是還念著綰如深情,絕筆前想親告愛妃,朕心甚是思念,刻骨銘心。現知綰如已身在東國侯府,隻望綰如平安,切勿為朕將死而憂心。
月綰如腦子一愣,澹台夜輝要死了?不,不會的,她如今隻是為他而活著,他怎麼可以死!月綰如癱瘓坐在地上,而且還是她親手下的毒,是她害死了他!女人的心總是那麼容易哄:皇上,這個時候你竟然不怪綰如,還心心念念想著綰如。
她感動的眼淚一湧而出,拭去之後,忙將信在燭焰中銷毀。若是長孫詡看見了,她就沒命了,她一直呆在他身旁,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能夠幫上澹台夜輝。
“夫人,侯爺來了。”門外有侍女應聲。
“我知道了。”月綰如立即將燒完的灰燼放入禪香盤中,衣袖拭幹眼淚,臉上保持微笑等待長孫詡入房。
長孫詡這幾日分外興奮,神采奕奕,因為北國的半壁江山已經被攻破,而且大將秦如歌也死了。哈哈哈——他大笑歡騰,感覺江山幾乎已是囊中之物,澹台夜輝就算不被毒死也該被氣得病死了吧。
月綰如也在長孫詡處確認得知,澹台夜輝確實數月未上早朝,可能病得不行了。
“今夜,侯爺又是這麼開心,綰如令人備上美酒佳肴,再為侯爺跳一支舞助興。”月綰如淺笑道。
“好!我的綰如舞傾天下——”
一張笑顏如花的臉龐閃現,明亮的眸子,晶瑩的臉頰,水晶耳墜在耳旁調皮的晃蕩,一身淡紫色的霓裳在空中飛揚,她,便是月綰如。
當日,她深愛他之時,他無動於衷,要將她送給別的男人。她愛不是,恨不是,隻為報恩從了他。
現在,她愛上了另一個男人,他口口聲聲說最愛她,她支離破碎的心已經不再相信,他愛的隻有權力,隻有在擁有了權力之後才會施舍她一點點愛吧。若是真愛,他為何會舍得傷害?
美麗的舞蹈像盛開才蓮花,讓長孫詡夢繞牽魂,他走過去,一把將月綰如摟入懷裏,柔聲問:“綰如心裏可有怨過我?”
“沒有,我的命是侯爺的,為侯爺而生,也為侯爺而死!”月綰如雙眸閃爍這裏淚光。
長孫詡凝視著月綰如,月光下她靜若仙子,喃喃問道:“你可有對澹台夜輝動過一分一毫的心?”
“沒有,澹台夜輝從來沒有愛過綰如,也不值得綰如去愛。”月綰如直直對視上長孫詡的目光,深情道。
“綰如……”長孫詡欣喜極了,有這樣的女人對他用情至深,還有何求?
月綰如終於在長孫詡的眼神中看見了他的不舍與柔情。她與他恩怨交纏,她明白他默默心動了。他們的情意在似有若無之間糾纏成一團亂麻,誰又能理的清?如果兩年前,他不會那麼狠心送她來去北國,來到澹台夜輝的身邊,她不會絕望,不會改變。
綰如,一直忘不掉你那黯然轉逝的眼神,當初你走了之後我才發現心有多疼。好不容易上天憐憫給了這次重逢的機會,比以前更加讓人動心,我會好好愛著你,直到生命的盡頭,長孫詡的內心呼喚著。
“侯爺,如果綰如快死了,怎麼辦?”月綰如輕聲問。
“不,有我在,你不會死,誰也動不了你。如果哪一天你真要死了,我寧可陪你共赴黃泉!”長孫詡冷峻道,眼中閃過堅毅的目光,他用力抱緊月綰如。長孫詡忽然覺得失去了月綰如,他已無力宏圖,如同半個死人了。
月綰如從來沒有想到過長孫詡會說這樣的話,她怔怔望著他,一字一頓問道:“侯爺,你說什麼?”
“我絕不會和你分開,寧可你和一起死!”長孫詡又重複一遍。
她不敢相信,他居然會對他說這樣的話:“為什麼?”
“權力江山對我而言,唾手可得。而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我真正想珍惜的,就隻是你,月綰如。”長孫詡終於說出了口,以前隻是他不想承認。
澹台夜輝也對她許下了承諾,這兩個身處權力巔峰的男人都說深愛著她,月綰如忽然覺得她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侯爺,對不起。”月綰如的心已情係澹台夜輝,也再也要不起他的愛,隻能說抱歉了。
“綰如,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利用了你去對付澹台夜輝……”長孫詡內心無比自責。
無奈的眼神中有一絲牽掛的寂寞,俊郎的神采中有一種無畏的固執,倜儻的舉止中有一抹浮雲的淡泊,儒雅的表情中有一許滄桑的成熟,忻長的身形旁依靠一個絕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