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6章 再次決絕(3 / 3)

“什麼事?”耳尖的飄香忽然聽見不遠處有異動,餘光瞥去,是一名無影門的弟子。

那弟子便是方才綁著夜千竹的其中一個,他小聲的道:“姑娘,門主回來了。”

飄香聞言,臉色驟變,放開了對秦斷樓肆無忌憚的觸碰,連發出的聲音也變得有些顫動,她壓低了聲音道:“知道了,你先退下。”

那弟子從低沉的夜色中快速離去,秦斷樓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方才他可是將飄香的神情舉止盡收眼底。她在無影門的身份是姑娘,想必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敬畏的亦隻有無影門主一人。現在他回來了,她便手腳慌亂了起來。至少可以證明她做這些事的時候是沒有得到無影門主的授意的。

“你不放我離開嗎?難道你的門主會讓我活著出去嗎?”秦斷樓在她耳邊低語。

他像是料定了她的處境,故意反問她。飄香不禁眼神開始飄忽不定,像是在做一個事關重要的決定。

他在賭,她也在賭。他賭的是這個女子對他的依戀之心,而她賭的是自己的命。現在的飄香正處於高聳的懸崖邊,四周幾乎沒有路。往前或者是往後都可能是死路一條,萬劫不複。

隨著時間的流逝,飄香當機立斷,似乎是下了決心。她迅速從懷中拿出一粒丹藥,強行塞入了秦斷樓的嘴中。而這一切都沒有受到阻擋。

“你走吧!”飄香背過了身,不願意多看一眼。要知道這些事若是被門主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和風聲,她說不定便會沒命了。門主也是她的師父,雖嚴厲卻也教她精妙的武功,她的地位並不是與生俱來的。都是自己十幾年來如一日勤練武功所致,才獲得門主的賞識保持今日的地位。

秦斷樓吞下了丹藥,沒有多作停留,轉身即走。

“等一等——”身後有聲音傳來,摻雜著分別時的哀傷和不舍情緒,又是那麼的欲說還休。

秦斷樓修長的背影停止了腳步的動作,他微微側過了頭,但始終沒有正視飄香的臉。最近他真是越來越會心軟,越來越會被人牽動情緒了,哀鳴和可憐別人不是一個好訊號。

飄香揚起一個弧度的笑容,握緊了拳頭,堅定的說道:“秦斷樓,隻要你還在,我也在的話,我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總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願。”雖然明知道這是一件很難實現的事,但她還是給自己定了希望和目標。

她嘴角的那抹笑越來越苦澀,如今想來,她與夜千竹有何區別?

秦斷樓徑直走了,甚至沒有給她留下任何一個簡單的暗示。即使是這樣,竟然也讓飄香情不自禁的幹出了傻事。原本她隻是想立功在門主麵前表現表現的,沒想到卻是算漏了自己的感情。和秦斷樓見麵才寥寥數次,誰知心間某處卻是已經根深蒂固而不自知。

他是她的劫,她深深的明白。

“飄香。”

身後傳來了極度壓抑的聲音。

飄香忽地全身一怔,眼睛定在了前方,身體死死的不敢動彈。是門主來了?怎麼會這麼快?

她稍事調整了情緒,便神情自若的轉過了身,微微側著頭,恭敬的行禮喚道:“門主。”

她的對麵是一個穿著深色衣衫外披著鬥篷的男子,整張臉被埋在了鬥篷的帽中,非但看不清楚他的臉,而且連他的年紀也看不清。夜色中,他的雙眸仿佛散發出了一震綠色的光,那是一種危險的信號。

飄香自懂事之後見到這個養育她教她武功的人之後,根本沒有見過他的真麵目。江湖上傳秦斷樓神秘,她瞧著無影門的門主才是最神秘莫測的。不過,飄香暗自推測,起碼他的年紀在三十五以上的樣子。門主的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她亦是敬畏和懼怕的。

無影門主朝飄香的臉上深深的打量,而後往她身後的亭子裏麵循眼望去。

短暫的沉默,探究的猜疑,讓飄香底氣略為不足。她不確定門主會不會發現什麼蛛絲馬跡?而且她也不確定平日裏雖說對自己比較衷心的幾個弟子會不會出賣自己,向門主告狀?果然!

“你今天的興致似乎不錯。”無影門主不鹹不淡的說了句,餘音中到帶著幾分難得的閑情逸致隨口一提。月色本沒有如此的濃,卻因為亭子中的幾處精心的布置而顯得格外的讓人有浮想聯翩的意動。

飄香雖是個十六七歲的丫頭,畢竟是多年在無影門主的精心培養和指導下過來的,殺人對她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而騙人圈套演戲下毒等等都是小菜一碟。門主這麼問,這種語氣,她不用通過大腦的分析,就可以判斷出對方已經開始懷疑了。

無影門主就是這樣子的一個人,他對你的口氣越是和善和愉快,接下來便是猜疑的開始。他若是一旦猜疑了,除非你的演技夠高明,能夠騙過她,否則,你的下場會很慘。連她這個跟在門主身邊多年的人,都不敢有自視過高的想法。

“屬下辦事不力,請門主恕罪。”飄香隨即跪倒在了地上,態度卑微的道。

“哦?”無影門主微微詫異了一下,疑惑的口氣問,“本尊想知道你犯什麼錯了需要我恕你的罪呢?”

飄香惋惜的道:“屬下擅作主張擒了夜千竹,又把秦斷樓給引來,本想將他們二人一網打盡的,卻不料那秦斷樓武功高強,屬下用盡了解數,最後還是功敗垂成讓他們給逃了。”

一番話說的有證有據的,可以說是滴水不漏,幾乎與事實相接近。

無影門主直立在飄香跟前,視線一直探究著對方的一言一行。如一個強者居高臨下,低頭俯視他的工具般。良久他都沒有動作,而是細膩的觀察著。

末了,不可思議的帶著勉強的笑腔道:“如此說來,飄香丫頭到是挺盡心盡力的為本尊辦事啊!”

飄香的頭低的更下去了,她抱拳道:“飄香惶恐,為門主分憂本是屬下分內的事。再說門主不但養育飄香長大成人,還教了一身的武藝,屬下銘感五內。”從小到大,她隻信奉一條準則,一切都要聽門主的。到此刻,她都不想坦誠她因私破壞門主的大計。也許她今日做了一件錯事,她希望最好的解決方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或者是忽略。

無影門主挪動了半步,來到飄香的跟前,一邊將她攙扶起來,一邊深有感觸。他忽然間說起往事來,“飄香,你加入無影門有多久了?”

那問題似乎讓人感覺到他記憶力的衰退,不過,飄香可不敢如此做想。她如實的回答:“稟門主,自無影門初,已有十餘年之久。”

飄香六歲的時候便順理成章的加入了無影門,年紀雖小,但她卻是無影門的第一個弟子。那段艱難的學藝生涯她回憶時心酸不已,每日都是艱苦和麻木的練功。後來,無影門漸漸成為了一個隱秘的門派不為人所知,至於無影門的一夜成名並不是偶然的。

“很好!你是仗著自己資格老,膽子大起來完全沒有把我這個門主放在眼裏是嗎?”無影門主最後幾個字咬的特別重,甚至是咬牙切齒的。

電光火石之間,他一把掐住了飄香的脖子。

那一陣強而有力的鉗製,那一隻奪命連環手瞬間便讓飄香喘不過氣來,她的表情痛苦,但是又不敢過分的掙紮,那力道尚在加深中,她艱難的告饒道:“門主……饒……命,屬下……知……錯……了……”

無影門主的手勁控製的相當好,開始他聽見了飄香的哀求並沒有停下動作,直到見到對方的臉色開始漸漸由紅轉青轉白,幾乎無力掙紮時,方罷住了手。

而飄香卻是連懊悔也來不及,她絕對是一個笨女人。從另一個角度上來說,她倒是成全了秦斷樓。

因為他的一時抽手,飄香身體隨著向後輕飄飄的倒去。幸而她強大的平衡力讓她勉強站穩了身子,卻是因方才短暫的一度脫離神智而虛弱不堪。在門主麵前,她根本沒有隱瞞和自作聰明的餘地,一切都在門主的掌握之中,萬萬不可有僥幸的心裏。

她艱難的按著頸上的致命處,拚命的呼吸那涼薄的空氣。誰都懼怕死亡,古往今來,沒有人例外。她飄香亦是舍不得世間所有美好的一切,地位,身份甚至是男人等等。她錯了,她真的大錯特錯了。若是真的因為秦斷樓而喪了性命,她就真是人命兩失了。

犧牲的前提是值得和得到是嗎?如果不能得到,那又有何意義呢?

“屬下多謝門主不殺之恩。”閑置了會兒,飄香恢複了正常,惶恐的謝過他。

無影門主點點頭,語氣變得肅然起來,“你若是真知道就好了。像秦斷樓這樣的男人,你動心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念在你沒有做出過分的行為,剛才的就當作是小懲大誡,明白嗎?”

“屬下明白。”飄香低頭循規蹈矩。

她早就知道無影門主是一個不容質疑和差錯和背叛存在的人,她仍是算漏了門主一早便對自己沒有放心,還派人監視。今後的日子她容是不盡心盡力,下場是可以預知的。

烏雲滿天,將原本就暗淡的天際添上一抹更為淒涼和陰鬱的氣息。突然間,天邊閃過一道光。轟隆隆的雷聲瞬間伴隨而來,一發而不可收拾。

夜空中光芒乍現,數十道閃電齊發,雷聲似要將風馬城沉睡中的人們都給喚醒。傾盆大雨順勢而來,豆大的雨點毫無懸念的砸落下來,狂傲的風呼嘯卷集著周邊的樹木,落葉紛飛。

冰冷濕淋淋的街道上四下無人,唯有那雨點和雷聲像是唯一生動的事物。“嘩嘩”的幾道閃電擊中了夜千竹身後的方寸之地,電光照亮了她那張被淋得濕透的臉。

她的全身直至褻衣盡數淋個濕透,看起來是那麼的狼狽不堪,亦如幾月前的那一日。

隻是,這一刻,她是一種絕望,最深的絕望。若是現在可以出現一個懷抱,不管是誰,她都不顧一切的想依靠上去。

腳下的路變得濕滑不已,忽明忽暗的路、直刺雙眼的大雨讓她眼前幾近模糊看不真切,忽然一顆半大不小的石子擋道,身體竟不由自主的狠狠的摔倒了在泥濘的地上。

身體像是麻木了般沒有直覺,天知道她這不是頹廢,她的確是想站起身來找一家客棧投宿的。但是,老天爺偏偏要和她做對,夜千竹硬生生是沒了爬起來的力氣。

微微抬起頭,居然模糊的瞥見原是一家客棧,想要仔細辨認卻是不得而知費力的緊。

若是有人深更半夜經過,一定會把夜千竹當成一個死人吧!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究竟過了多久她不知道,總之天還沒有亮。

措不及手間,她就這麼被人如視珍寶的抱在了懷裏。雖然不甚清醒,她能感覺到對方的小心翼翼和心疼珍惜。她實在想象不出來除了夏延格,還能有誰會如此這般待自己?即使她做出了過分的事。

夏延格棄了傘,表情既是憐惜又是悔恨。悔恨的是他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找到夜千竹,害的她成了這副悲慘狼狽的模樣。他蹙緊了眉眼,深切道:“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

夜千竹腦海中回蕩著這句話。這是一句普普通通再也淳樸不過的話語,也是不含一點阿諛奉承油腔滑調,讓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了。她口中喃喃的道:“延格,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其實答案在兩個人的心中潛伏已久,隻不過沒有誰捅破窗戶紙。

在夏延格聽來,夜千竹“嘩啦”一聲之後一發不可收拾的哭聲簡直比偌大的雷雨聲更為悲慘和壯烈。隻不過,他心中酸澀了一會兒,究竟她是為什麼而哭?難道是秦斷樓欺負她了嗎?作為夏延格的角度,他懇切的想知道卻是什麼都不能問。他從來都是善解人意心懷大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