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3章 情字難言(3 / 3)

她和風玉童先是向長輩們打了招呼,緊接著迎到了李自遙的跟前,撒嬌似的道:“師父!”

風玉童的心情也很是好,沒準兒師父今日就是來帶她們回去的。

李自遙示意二人退至一邊,轉而對方震濤道:“我這兩個徒兒沒有給方掌門添麻煩吧!若不是我有傷在身,叨擾方掌門了。”

“前輩客氣了。”方震濤回了個禮,沒有說出口的是確實添了麻煩了。方震濤比李自遙出道晚,因此稱對方為長輩,還是比較尊重的。

最後,兩個人一番你來我往的敬語誇獎等等,李自遙便要準備告辭了。

“夜兒,小童,你們收拾一下,我們要走了。”李自遙小聲叮囑身旁的兩個徒弟,臉上淺淺的禮貌的笑意,紅光滿麵的。

啊?這麼快?夜千竹著急起來,她若是走了,秦斷樓該怎麼辦?青城派的人去收拾房間,就會發現他了,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複原呢!可是——她又有什麼理由阻止師父呢?

與此同時,著急的還有夏延格,他緊張的瞅著李自遙和方震濤之間,嘴巴一張一合著。

正在這時,方震濤站起了身阻止道:“前輩為何如此著急,不如在敝處小住幾日?”實則他是不能讓夜千竹走,闕劍的事一日不處理妥當,他一日便寢食難安。

李自遙頓了頓,麵有難色的道:“實不相瞞,老夫有要事在身,需要即可去辦。”

有什麼要事?夜千竹不禁小聲嘀咕。不知道師父葫蘆裏賣著什麼藥。

這一說,弄的方震濤相當的為難,他是繼續挽留好呢,還是要強人所難?

隻聽李自遙接著說道:“這件事是有關我的女徒兒的。”

與她有關的?夜千竹耳邊一激靈,提起了興趣。她在李自遙耳邊小聲的問:“師父,到底和徒兒有什麼關係呢?”

方震濤略略轉移了視線,這似乎是逍遙散人的家事,沒有他過問的理由。隻是,他隱約覺著李自遙像是有些著急的意味,急著解釋。

“夜兒自小沒爹沒娘,是我撿來一手養大的,近些日子她的身世有了些眉目,所以——”李自遙並非刻意推辭,不給麵子。

身世?夜千竹不敢相信。自小,師父從來不曾說過有關她的身世,更別提生身父母的事,久而久之,連她自己也忘了。內心澎湃而激動,這會兒竟然有了如此驚人的消息,讓她一時接受不了。

“既是如此,方某就不便挽留了。”方震濤麵色無奈的道,禮貌一點沒落,委實有一派之長的風度。

這時,夏延格瞥見李自遙示意他的兩個徒弟離開,他急促的走近方震濤,劍眉橫鎖,著急的道:“師父——”師父怎麼就輕易的讓他們離去呢?

“夜兒,你可有見過為師常常戴在身邊的玉嗎?”李自遙邊走邊隨口問道。

夜千竹忽一愣,繼而答:“是一塊白玉嗎?”這塊白玉輾轉到了秦斷樓的手中,又回到了她的手中,可謂幾經波折。她匆忙從自己的懷中摸了一陣,最後掏出了一塊色澤通透的白玉,熠熠生輝,一室的矚目。

李自遙略一點頭,準備接過白玉。

這時,師徒三人的腳步已幾近跨出高而厚實的門檻了,卻被一聲“且慢”給停住了。

那塊將要落入李自遙手中的白玉被方震濤搶先了一步,落入了手上。此時,方震濤麵色通紅,激動萬分,眼見著眼眶中隱隱泛著熱源。

“敢問前輩這塊白玉是從何得來?”方震濤迫切難言,內心澎湃。

李自遙被在場的壓力有些透不過起來,由此同時,方夫人拖著弱柳扶風的身子,目光期待,兩夫婦緊緊逼近李自遙。

“正是老夫十五年前撿到夜兒時,在她身上發現的。”

果然!方震濤夫婦二人欣慰的對視,深邃一眼。

倘是夜千竹再眼拙,也猜出了些大概。緊接著方震濤夫婦便熱情的擁抱上了她,直直讓她險些透不過氣來了。二人口口聲聲的喚著諸如‘女兒啊,君儀’之類的名字。

她果真是君儀?太過巧合了吧。夜千竹瞥見師父會意而笑,分明在說你找到親身爹娘了。有些太措不及手又太意外了吧。她怎麼就覺得如此的不真實,像在夢裏一般。

“爹,娘,光憑一塊玉怎麼就確定她就是小妹?”方婉婷第一個跳出來反駁。豈有此理,區區一個妖女搖身一變成了她的妹妹,鬼才相信呢?說不定是那白胡子的老匹夫和妖女串通來騙人的。就衝著大師兄方才緊張和火熱的視線旁若無人的模樣以及聽說夜千竹的身世時的神情,若夜千竹真是自己的妹子,頂著這重身份,她和大師兄更是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妙妙滿麵憤恨的在方婉婷身旁助陣,她自然也不希望夜千竹成了二小姐。

夜千竹艱難的從方震濤夫婦懷中掙脫,她連連應和道:“是啊,大小姐說的對,單憑玉也不能確定,說不定是從君儀小姐身上取下來放在我身上的呢?”

“君儀小姐身上可有什麼胎記,方夫人可曾記得?”李自遙提醒道。

“這個——”方震濤犯愁了,眉頭緊鎖。被她們幾個一說,還真有幾分不確定的草率。至於胎記啥的,他還真不大清楚。若是他順水推舟認了夜千竹這個女兒,闕劍的事不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嗎?這可是件兩全其美皆大歡喜的好事。他心裏琢磨來琢磨去了,終是未下什麼決定,怕的也是日後萬一找到自己的親身女兒該怎麼辦?

方夫人淚眼婆娑,用帕子拭了眼淚緩緩道:“君儀生下來那年全身雪白沒有一點瑕疵,不過,一月後因為婷兒貪玩將燭火滴到了君儀的手臂上,留下了一些疤痕。”

說到此處,方震濤眉眼一動,拉長了臉怒瞟了方婉婷一眼。這個丫頭,從小竟幹些搗蛋的事。

方婉婷則心虛的低了頭,先前反對的氣勢減弱了幾分。

“因為擔心他知道會懲罰婷兒,手心手背都是肉,故而沒有說出來。誰能想到君儀才一歲的時候便丟了……”方夫人說到從前的傷心處不禁又是梨花帶雨的抹淚。

“慈母多敗兒!”方震濤不禁回憶起方婉婷的種種劣跡,毫無一個大家閨秀的行事做派和規矩。

夜千竹不禁心疼起這位母親來,方夫人溫婉大方溫柔善良,的確是一位好母親。不知她有沒有這個福分呢?

方婉婷憋著嘴,反唇道:“讓她把手臂伸出來看看,究竟是不是冒牌貨?”她刻意咬重了最後幾個字,眼神敵視的對著夜千竹。她才不信自己會有這樣妹妹呢?和她長得一點也不像麼!

緊張和關鍵的時刻到了,眾人各有心思各懷想法。

夜千竹在師父的默許下和眾人的拭目以待中惴惴不安中捋起了兩條胳膊的袖子,兩截如青蔥白玉般的纖細胳膊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中,一點不落。

正堂內,亮堂寬敞,裏麵的氣氛近乎凝固。

瞬間,每個人的臉上表情各異。夜千竹一一掠過,方震濤夫婦的欣喜若狂,夏延格眉眼的笑意,風玉童的悶悶不樂,以及方婉婷和妙妙的大驚失色和氣急敗壞,最後是師父的淡淡淺笑。

這一切,是否是真的?

片刻後,方婉婷領著丫鬟重重的告走,並沒有引起多少的波動。

“果真是我們的女兒君儀呢?”方震濤和夫人再度激動起來,他們確信無疑。因為夜千竹的手臂上確實有一個燙傷的地方,很小,很淡,但可以輕易的辨認出來,約莫有些年頭了。

“恭喜師父師娘,終於找到小師妹了。”夏延格眉開眼笑。這下好了,千竹成了自己的師妹師父的女兒,這樣一來,他和她的親事就更加的名正言順。

“夜兒,快叫爹娘啊!”李自遙不禁鼓動道,作為夜千竹的師父,他亦相當的開心。

唯有夜千竹傻傻的愣在那裏,在旁人看來定是喜悅的不能言語了。

方震濤的殷切期盼,方夫人的滿心歡喜,對於此間種種,夜千竹不知所措。情感上告訴她,她應該接受,她即將有一個完整美好的家了。但,好難,這一切太過虛幻,她不能接受。

“對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夜千竹知道自己很煞風景而且不明事理,大勢所趨,她不接受幹嘛?

語畢,她逃也似的逃離了正堂。

“師父,我去看看師姐。”風玉童後腳跟了上去。

夏延格也不想錯過這個大好機會,卻被她的師弟搶先了一步,腳步動了動,又回到了原位。

眼見著夜千竹如此令人詫異的舉動,方夫人眉心一動,鼻尖一酸,又是止不住的熱淚滾滾,趴在了方震濤的懷中哭泣,她口中啜泣著:“君儀她定是埋怨我們今日才找到她,不肯原諒我!”

方震濤麵容凝重,又無可奈何,柔聲安慰自己的妻子。目光卻緊盯著夜千竹方才出去的方向,神色難言。

“二位不必如此憂心,待老夫前去開導她一番。”李自遙寬慰道,“夜兒從小不知爹娘為何物,都由我這老頭子管教,她隻是一時接受不了,二位大可放心。”

“那就有勞前輩了。”方震濤感激的謝道。總的來說,他今日是喜大於憂的,原以為是回天無力,卻是峰回路轉,事情不但有了轉機,而且正合他的意。

正堂外,夜千竹腳步飛快於過道間,麵色深沉的很。

風玉童在她身後追的氣喘籲籲,他三兩步追上了夜千竹,道:“師姐,你跑什麼啊?若是你不想接受自己的身份,那就別勉強自己。”

夜千竹轉過身,定定的看著風玉童,慢慢的道:“小童,有些事你不懂。”

不懂?風玉童最煩師姐老是把他當作孩童般的看待了,他有些氣鼓鼓的道:“師姐,我全都懂。為什麼就一定要和自己的親人在一起,我們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去喜歡的地方,幹喜歡的事。”

風玉童的話無疑說出了自己的心聲,他不想回到過去,他隻想憧憬將來。他並不希望師姐留在青城,做方震濤的女兒。他想要師姐自由自在的,想幹嘛就幹嘛,沒有束縛。他擔心的是他們師姐弟回不到從前了。

夜千竹剛要出聲讚許,這小子什麼時候懂這麼多!身後一聲短暫的呼喚。

“夜兒。”李自遙如天人般的身影降臨,走至近前,他吩咐道,“小童,你暫且退下,我與你師姐有話有說。”

風玉童不安的望了望,沉默著離開了。

“師父不來找徒兒,徒兒正有話要問您呢?”夜千竹從來在逍遙散人麵前都是保持著恭敬和謙卑的態度,今日她的口氣頗有幾分不滿。

“哦?”李自遙不動聲色的問,“你有何事呢?”

他明明是來勸導徒兒的,眼下成了被動的形式,這丫頭今日不知是怎麼了?

“師父可還記得徒兒手臂上的疤是從何而來的,當初您撿到我的時候真的就存在嗎?”夜千竹大膽的反問,表情嚴峻,小臉依稀還有些嗔怒,若是有人聽見恐怕會覺得很荒唐很奇怪。

“夜兒為何有此一問?”李自遙先不作辯解,詫異的望著夜千竹。

對於師父,她一向都是敬畏的。今日,讓她怎麼說出口?但,師父的表情卻是那麼的無辜。

“如果徒兒沒有記錯的話,我手臂上的疤是師父不小心給燙上去的。”夜千竹猶記得她尚隻有五六歲的時候,師父以為自己睡著了,在自己的手臂上燙傷,又點了睡穴讓自己昏迷。偏偏她昏迷之前是清醒的,因此記得這件事,但至今未曾說過。小心翼翼的打探著李自遙的表情,她不願意相信師父是這種人?他是刻意這麼做的。為什麼早不認,晚不認,偏偏在這個時候。即使是當時在方震濤夫婦麵前,她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保持沉默,因為她想要聽聽師父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