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歌舒薇一言未發。
臨進房門時她突然轉過身來輕聲問：“能讓她把孩子留下來嗎？”
歌舒夜難以察覺地緊了緊眉頭，轉頭看向梨妝。
梨妝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很難堪，幸好夜色替他掩去了不少尷尬：“她肚子裏的孩子先天體弱，是生不下來的。”
歌舒薇輕歎一聲：“那就算了，也許這也是那個孩子的選擇吧，他不願意一出生就麵對沒爹沒娘被人終生唾棄的悲慘命運。”
“薇薇……”
梨妝擔心喚她，覺得自己在她麵前頭都抬不起來了。
歌舒薇卻不知就裏，輕聲道：“我沒事，我隻勸她收了我的東西就出來了。這兩個月，我會盡量不在園子裏行走。”
歌舒夜和梨妝目送她進屋關門，仿佛從此她就永遠在那扇門後，不再被塵事紛擾。
半月後，國舅府上下果然盛傳歌舒月不堪幽禁自盡。仿佛在印證傳言，鳳軒閣門口的大批護院家丁也在一夜之間撤得幹幹淨淨。
落櫻閣的櫻花，已經凋榭殆盡，隻剩一地殘紅。
歌舒薇始終沒來看過。
梨妝一席閑散靜袍微散，靜坐在門檻上背靠門框，賞一眼落櫻喝一口烈酒，胃裏像火燒似的，心裏卻不暖。
——他以為，他對歌舒月隻有厭惡。
可那個注定不能出世的孩子，畢竟是他的血肉；他高看了自己的冷漠，低估了自己的良知；更玷汙了歌舒薇對他的信任。
她曾說，他在她心裏是這世間最純淨俊美的男子；
可如今，他滿身塵垢。
遠在阜安南郊五十裏的一輛馬車上，歌舒夜與歌舒月對麵而坐。馬車行的是山野小路，路麵顛簸不堪十分難行。
歌舒月雙手小心護著微凸的肚子眼神複雜地看著一路沉默的歌舒夜，已然平靜的心再度隱隱作痛。
馬車穿山越嶺、穿城過鎮走了七天八夜。歌舒月的肚子都顛得脹痛了，歌舒夜才賞了車夫一大筆銀子告訴他已經到目的地了。
這是一個繁華異常的江南小鎮，四月的風光春景正好，到處都是花紅柳綠的。
“夜哥哥可真疼月兒，連死的地方都替月兒挑得這麼好”歌舒月一輕熟悉的輕喚出口，竟還有昔日的幾分親昵。
說完鼻頭本能一酸就要掉下淚來，被她扭頭迅速擦掉了。
歌舒夜淡漠掃了她一眼，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前拖行：“你想死還沒那麼容易，總得先替你娘還完了債再說。”
“我娘？”
歌舒月詫異抬眼看歌舒夜，原本認命的雙眸中突然迸出無限驚駭，然後拚命掙紮起來，引得路人無不側目。
歌舒夜抬起一掌劈中了她的定身穴，將她打橫抱進了旁邊不遠的一間青樓：“老鴇何在？”
“這位爺，現在這剛過晌午，姑娘們都在休息，您是不是來得早了點兒？”一個青衣小帽的小廝迎上來，滿臉討好地說。
歌舒夜麵色一沉掂了掂手裏的歌舒月說：“爺是來賣姑娘的，又不是要姑娘。”
“啊？”
小廝看得傻了眼，眼前這位公子生得氣宇軒昂，穿著打扮雖不華麗卻也看得出是顯貴之人，這怎麼看也不像是需要拐賣女人度日的人啊？
再看他懷裏抱著的女子，雖是滿麵淚痕，卻生得眼大膚白、國色天香，絕對是一等一的美人。這樣的美人落在誰手裏不得當天仙般供著，他竟舍得賣進青樓裏？
小廝在青樓裏跡混多年，歌舒月雖被歌舒夜抱在懷裏，但他還是眼尖看出她微顯的肚子，顯然這位美人已有身孕。
這女人無論多麼美，一旦到了手日夜相對終會無味，更何況她還懷孕了呢！不過這對怡翠香居來可是筆便宜買賣，到時他的抽頭也會不少！
小廝頓時眉開眼笑地將歌舒夜讓了進來，歡天喜地地將老鴇找了來。”
老鴇是個四十開外，風韻猶存的半老餘娘，隻往歌舒月臉上掃了一發就呲開滿嘴的銀牙笑了：“貨倒是好貨，隻不過這樣好的人兒，隻怕來曆背景也不小吧？”
歌舒夜看不上小廝豐的茶，隻求盡快了事：“你這放心，世上已沒有她這個人，你隻將她看緊些莫讓她尋了短見便好。”
“原來是這樣……”
老鴇露出了解的神情，顯然這樣強賣的事她也見過不少：“那就兩百兩如何？”
“兩百兩？”
歌舒夜心裏一揪，堂堂國舅府嫡親的大小姐賣到這樣的地方，竟然隻值這點銀子？往時歌舒月一支釵就要上千兩銀子打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