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說:“你今年是一定會嫁的,但那個人隻能是管笑離。”
“我知道”她答。
他們的話說得無比通透冷靜,但說完之後兩人卻抱得更緊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死了似的,能多抱一刻、多挨一刻就是一刻。
歌舒夜珍惜她的全心依戀,但也不得不說明他的來意:“薇薇,歌舒芷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為什麼?!”
歌舒薇驟然一怔,從歌舒夜懷裏抬起頭來看著他。
歌舒夜無奈,輕歎一聲娓婉道:“她正如你所知道的那般簡單愚蠢,卻不像你看到的那般善良單純無害,若不是她的無端載贓把你牽扯進來,以前我也不會那樣極端的對你。”
“……”
歌舒薇沉默了半晌,重新窩進歌舒夜懷裏輕輕地說:“這樣說來,我應該感謝芷兒。”
歌舒夜無語,他早該知道是這個結果不是嗎?
“夜,歌舒月的事……”
歌舒薇話問了一半又打住了,其實答應她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再問;問了隻是讓她心底徒增一重心痛,讓他徒增一份沉重。
歌舒夜如星璀璨的雙眸在濃稠的夜色中輕閃,有些答非所問:“他們從小訓練我告訴我,每一個被殺之都是必殺之人,因為今天我不殺他們,明天他們就會殺了我;今天我不負他們,明天他們就會負我。與其人人負我,不如我負人人。”
歌舒薇心疼地攬緊了他緊致有力的腰輕輕閉上眼睛,聲音有些發抖:“他們,說得對……”
“其實這段時間我經常來望月閣”歌舒夜用下巴輕輕摩挲了歌舒薇頭頂柔軟的發一下,像在找尋著什麼似的:“這些年我殺了很多人,很多人……”
但是這些人裏麵,沒有一個像歌舒月這樣,是十幾年如一日在他身邊成長起來的。
他看著她從一個弱小的繈褓嬰兒,長成一個娉婷玉立的少女;
看著她從一個如花少女,變成一個可悲棄婦。
他從來沒有愛過她,十年的情義也不過是用來迷惑眾人和麻醉她的虛情假意。可就是這麼一個從一開始就被當作報仇棋子的人,如今卻壓得他的心日夜沉重,如被蟻噬。
這後麵的話他沒有說,歌舒薇卻聽出來了,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安慰他,隻是無奈又無助地輕輕拍著他的背。
如果可以,她想,她要為他多贖一些罪孽。
或許是她拍打的節奏很輕很舒服,或許是他心底渴盼的溫度終於變成了真實;歌舒夜很快就沉沉地睡著了。
歌舒薇聽著他沉緩的心跳卻怎麼都睡不著,她因為他的狠辣手段隱約有些害怕,盡管她知道他永遠不會將這些手段用到她的身上。
可是她擁抱的這個人,結束過很多人的性命;他甚至親手毀了自己的親妹妹!
這樣狠的心,這樣滔天的罪孽……
他心底背負的債該有多沉重,他身上背負的血和淚又該有多深厚——沒有滔天的仇恨,又怎麼能迫使他這樣一個良心未泯的人鑄下這樣令人聞之心驚的孽?
她怕他在這樣扭曲的罪和孽中沉浸得久了,早晚會迷失最後的一點人性,變得像歌舒驍勇一樣,淪為權利和名利的奴隸。
“也許到那時,你就會真的忘了我”歌舒薇心底喟歎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可是就算這樣,我還是希望最後活著的人是你。”
次日。
子寧約五更天醒來,習慣性地往裏麵看了一眼,卻見歌舒薇的床前多了一雙男人的藏青靴,險些嚇散了三魂七魄。
她連忙從暖榻上翻滾起來趿上鞋,略推開窗看了看還是一團漆黑的院子,廚房裏隱約傳來幾個婆子在生火燒水的聲音,那些個掌房丫頭都還沒起來。
子寧慌忙關死窗子一溜小跑到歌舒薇的床前,顧不得什麼身份體麵,撩開床幔子伸想去推歌舒夜叫他起來,猛看見歌舒夜竟然精赤著胳膊摟著歌舒薇睡得香甜,再看他大半個背也是光著的,嚇得就差沒叫出聲來。
“天啦,這可怎麼說!”
她緊握住嘴,驚駭地瞪圓了雙眼看著床榻上緊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大腦裏一片空白。
歌舒夜被她輕微的聲音吵醒,掃了一眼她如同見鬼般的神色,帥氣的劍眉微皺,靜靜使了一個讓她暫且退下的眼色。
子寧踉蹌後退了幾步,一顆心七上八下地回到外屋,腦子裏盡是歌舒夜和歌舒薇摟在一起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