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冷清,陰沉的夜空隻是少了嚴冬的漫天雪花,那如墨濃稠的黑暗卻是一樣的厚重。
歌舒夜自三更時分就來到了望月閣院後,站在假山石的陰影裏,看著望月閣內院中那零星幾盞燈燭微弱的光,他的腳步往前輕邁了半步又緩緩收回。良久,他的腳又往前輕邁了半步,再緩緩收回,如此往複了十來次,他到底還是腳尖一點,如無聲的夜鳥般投進了望月閣內院。
歌舒薇的房內一片寧靜,外間暖榻上輾轉反側了大半個時辰的子寧此刻已經安然入睡,歌舒薇的鼻息似乎也是輕微有序的。
歌舒夜輕輕推開房門,那微弱到仿似風吹落葉般的開門聲卻讓兩人的心都為之一緊。
床幔後靜躺著的歌舒薇縮然繃緊了全部神經,將全部注意力都聚中到了耳膜神經,全力傾聽著門口驟然死一般的寧靜。
歌舒夜握著兩扇門頁的手默默攥緊,他就那麼保持著撐開門頁的姿勢站在那裏,內心的爭鬥瞬間萬分激烈。
“砰、砰砰、砰砰砰砰……”
歌舒薇聽見自己的心那麼鏗鏘有力地慢慢加快跳動,它仿佛在無盡的鐵鎖囚牢中呐喊,呐喊它真實渴望的那一抹念頭、那個人。她雙手揪住胸前的被角,靜靜地,輕輕地從床幔後坐了起來,隔著兩重薄薄的床幔看著門口的方向。
聽到她坐起來的細微聲響,歌舒夜俊眉深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回手將拉開的門頁輕輕關在身後。
經過子寧時,他仍然彈出一道勁風點了她的昏睡穴。
停佇在歌舒薇的床幔前,歌舒夜清楚感覺到自己抬起去掀開床幔的手抖得厲害,他也清楚聽見她熱情擂動的心跳聲,就像召喚他淪陷的魔音。
窗外遠挑的燭光十分微弱,微弱到幾乎辨不出歌舒夜的身影;可他們彼此不發一言,卻都那麼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的存在。
他花了好幾分鍾的時間才將薄薄的兩重床幔挑開,然後靜靜地定定看著坐在床幔後的她;她也靜靜地定定地微微抬頭仰望著深埋在黑暗裏的他。
“我以為,你再也不會來了”歌舒薇說,兩行滾燙的淚應聲悄然滑落。
歌舒夜垂在身側的那隻手輕輕一顫,好半晌才淡淡道:“我來警告你一件事,將你腦子裏現在裝著的那些畫麵,統統忘掉。”
歌舒薇的思緒本能一滯,腦中最後的畫麵停留在他帥氣的麵容上,她淒然輕笑:“我忘不掉,我也不想忘。”
“你……”
歌舒夜很快就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感覺到自己的心在迅速柔軟,自己心裏的依戀在瘋狂滋生,他甩手轉身就要走。
歌舒薇卻再次從身後拉住了他的手,起身緊緊地抱住了他,輕輕地低喃:“夜,我想你了。”
“誰許你這麼叫我的!”
歌舒夜暴怒低吼,回身粗暴地緊捧起她的臉,泛紅的眼眶澀澀地,卻看見她毫不畏懼隻有愛戀的清澈眼神。
手指間感受到她臉上溫潤的淚水,他的心再也堅硬不起來了。
歌舒薇看不清他神色間的變化,但她能感受到他投在自己臉上那柔柔的目光,她笑了,笑得那樣寧靜美好:“這個稱謂,會在我心裏藏一輩子。因為這個稱謂,每個夜裏我都會覺得滿足和幸福,哪怕你是那樣迫切的希望我們彼此忘記。”
“薇薇……”
歌舒夜痛苦的聲音幾乎從喉間刮擦而出,他猛然將她砸進了自己的懷抱,將她從床上半提了起來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她用力攀附著他、順應著他,兩個人都像瘋了一般糾纏在一起彼此親吻。
“笨丫頭,你就這麼信任我嗎!”
溫暖的被子裏,歌舒夜突然停住了已經伸進她衣服裏的手,很是惱怒地狠狠盯著她,渾身都因為被她挑起來的衝動而緊繃著。
歌舒薇略有些喘息地看著他微微一笑:“嗯。”
強忍著體內一陣陣的衝動,歌舒夜替她整理好有些淩亂的衣裳,輕輕抱著她躺了下來:“我又不是聖人,傻丫頭。”
歌舒薇將自己的臉貼近他胸前溫熱的皮膚,聽著他沉緩有力的心跳:“我也不想你做聖人。”
歌舒夜沉默了,半晌才說:“我們不會有好結果的。”
我知道”歌舒薇說。
歌舒夜的心一陣刺痛:“你知道就算我一輩子不娶妻生子,我也不可能娶你。”
“我知道”歌舒薇輕輕牽動唇角,勾起的弧度卻隻有苦澀,和他言辭間一樣濃烈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