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爺爺已經去了。等到拓跋宇死了,我的事情也就完了。我自知罪孽深重,怎麼還敢苟且偷生。”
周公慎在行雲額頭上落下一吻,鬆開了她,道:“那你是覺得虧欠了他。一夜偷歡,就要你用孩子來償還。今夜若再發生什麼,你是不是要拿一生去還他?”
“周公慎,我的一生不會太長的。我都不怕了,你還怕什麼?”
“別這麼說,你的一生會很長的。很長的。”
“周公慎,你向來隻說不中聽的實話。什麼時候也學會騙人了?”
“哪有不騙人的男人。又哪有不騙人的女人。行雲,你要給他生孩子,也犯不上去用那種藥。相信我,你會一直活下去的。”
行雲知道周公慎今夜是不會碰她的了。她想給他點什麼,哪怕隻能是這具不再純潔的身體。她知道她虧欠了他,很多,他的妻子,他的父親,他的前途,甚至,他的性命。她不想再讓他給她任何一點東西,她不喜歡虧欠人的感覺。
“周公慎,我幾時許你直呼我的名字了?還有,那藥,我已經用了,你回來得太遲了。”行雲說罷,也不再留戀。走出了大殿。
禮服在她的身後拖出了長長的裙裾,在黑夜中也閃著冰寒的光芒。
娟姐兒跟在她的身後。明日就是她大喜的日子,可現在她卻完全忘了。
她在想:無論什麼時候,殿下都會與秦王爭論上,然後,不歡而散嗎?而二人在平常時候他人麵前,從來又都是相敬如賓的。
周公慎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人皮麵具,用特製的藥水敷在了臉上,又對著鏡子,做過修整。再拿出一瓶極小的瓷瓶,在瓶裏在左右眼裏各滴了一滴,眨了幾次眼。喝下濃黑的毒水,使喉嚨沙啞,才喚人進去。他的身量與拓跋靖相差無幾,這樣一來,不是十分親近的人絕對認不出來。
他想用本來麵目見行雲,既然見過了,就可以徹底偽裝為拓跋靖了。
“擺駕棲梧宮。”
“殿下不回清和宮了?”
“寡人去哪裏,還需這個奴才過問嗎?”周公慎厲聲問道。
內侍戰栗地跪下。周公慎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寡人不在這幾月,王妃就是這麼管教你們的嗎?喜公公卸了任,這宮裏的人就不知道規矩了?”
內侍想要開口申辯,卻被周公慎一口截斷,道:“還不起來做事去?要寡人請你不成?”
行雲剛剛服下藥丸,就聽得周公慎來了,隻好出來接駕。盡管知道周公慎是暗衛出身,偽裝喬扮正是拿手好戲,見到周公慎的時候,還是怔了一下。若回來真的是拓跋靖,也許她會聽他的話。
“殿下累病了,嗓子都啞了,喚太醫院的胡醫正來瞧瞧?”
“不必了。”
“那明日的朝會罷了吧?”
“寡人明日便走,不必開了,王妃看著就行。”
待走到內室,周公慎才道:“你根本就沒有服藥,是不是?你這麼做,連他也不會原諒你的。”
“子瞻過得好,這就夠了,我何必管他會不會原諒我。”
“你還沒用藥,是不是?”
“本來沒有,剛剛服下的。”
“你怎麼可以這樣?剩下的藥在哪裏,給我!”
“周公慎,你當你是誰,可以命令我?你何必自欺欺人。你也清楚,我活不了多久的。不管我用不用藥,我也沒機會重新練字了。你明白的。”
“他好歹是你的夫君,你就不能信他一點?他總不至於那麼心狠手辣。”
“正是因為他是我的夫君,我的男人,我才了解他。他饒不過我的。一個女人而已,算什麼?時間再久一點,就算我沒有對不起他過,他也會把我當垃圾一樣扔了的。”
“行雲,不要這麼想。”
“雲煙,你還記得雲煙嗎?那也是他的結發之妻,是三媒六證娶回來的。我以為她瘋了,可她一回到自己父親身邊就好了,她在裝瘋。對拓跋靖絕望的,不止我一個女人。何況我還比不上雲煙。而且,她還有一個父親,她還有退路。”她還可以再嫁人,與他人魚水相歡,忘了拓跋靖給過她的傷害。
“你有我。”
行雲撥滅蠟燭,道:“周公慎,我記得,我說過我不愛你。你忘了麼?既然,你代表他來了,那明日的喜事總不能錯過。過幾日,再走。我與你一起走。”
周公慎有那麼一刻恍惚,在行雲說“我與你一起走”時,他明知她指的是軍營,卻彷佛她在說將與他遠走高飛,不用再去見那個人——她口中的夫君。
喜事變成災難,也不過是一念之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