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卷起皮肉,帶來撕心裂肺的疼痛,紅棉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呻吟出聲。隻有微笑的目光一直追隨成曦帝,仿佛天涯海角,至死不渝。真好,愛一個人,就應該這樣無怨無尤。若以她換來成曦江山的永固,是一件多麼值得欣慰的事。
歐陽成曦的劍緩緩落在地上,叮當有聲,那一刻,心裏空無一物。有了江山,卻失了這一生的摯愛,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身後的淩墨寒策馬迎上,捧起長劍雙手奉上,大聲叫道:“陛下”,卻被他以目止住,揮起的手似有千鈞重,回頭望望一直追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將士,如今勝利在望,讓他如何說出撤兵二字。
“為你,我願傾盡江山,隻為換你一世笑顏。”昔時,自己曾經那樣堅貞的說過,想不到這麼快就到了兌現的時刻。梓燦隨心所欲地一鞭一鞭下來,清脆地聲音如同擊打在他的心上。
麵對著千軍萬馬,血雨腥風,都從未有過這樣無助的感覺。他望著鮮血妖嬈地漫過紅棉的素衣,白裙上綻開朵朵紅花,那微笑的容顏如針細細密密紮在他的心上,痛到無法呼吸。
那隻舉起的手被淩墨寒死死拉住,“陛下,莫要意氣用事。”
“朕當然不會意氣用事,這一生,朕再不也沒做過如此正確的選擇。”
歐陽成曦望著紅棉微笑的雙眸,泛起溫柔的笑意,一如當初相遇。“棉兒,若朕不撤兵,你會怪朕麼?”
“陛下所想就是棉兒心中所願”,紅棉將身子立得筆直,喜悅漫過全身,背上的疼痛似乎感覺不到。“舍棉兒一命何足道哉,隻求天下蒼生免於塗炭。
梓燦的馬鞭再次落下,和著血肉卷起半片衣衫,那樣的錐心刺骨,又那樣的甘之如飴。
“好!朕說過,願為你傾盡江山,君無戲言。棉兒,你望望朕身後這些出生入死的將士們,他們保家衛國,等的就是退兵之日與家人團聚。朕不能為了你一人置他們於不顧,隻能對不起你。朕對天起誓,若不能救你危難,破兵之時,就是與你生死相隨之日。”歐陽成曦手中的劍高高揚起,身後旌旗飄飛,眾將士等著他的振臂一揮,直搗黃龍。
“歐陽成曦你敢,若你為我負了江山,就是先負了我。”纖手指向成曦帝,素衣染著濃濃血跡,禦風而起,飄然若仙。依舊是人淡如菊,卻清冷決絕,“天下三分,導致兵戎相見。你不力挽狂瀾,由誰來擔。你敢為我負天下,我天上人間,與你永不相見。”
那淒婉的心弦一蕩,句句都是不成調的音符。淚終究忍不住,映著燦爛的陽光,如同滴滴朝露,“成曦,不要為我負天下,因為如果有來生,還希望能遇見你。”驀然轉身,隻留一個孱弱的背影。將手撫向小腹,那裏有孩子輕輕的晃動,黃泉路上,母子相依也並不孤獨。
成曦帝心內似澎湃著千軍萬馬,直要橫掃天下,遠遠望著紅棉離去的方向,他大聲喊道:“棉兒,我即不想負這天下,更不能負你。”
陸明月遠遠看著,心裏是無予倫比的感傷。願得一心人,百首不相離,這是多麼幸福的事。一樣的容顏,卻截然不一樣的境地,為何所有人的牽掛都是她。
這一生,拚盡所有,最後再為陸錦之做一件事,保她平安。
用手理著散亂的長發,微微走動就會帶起下身撕裂般的疼痛,隻是怎麼也不及心裏的分毫,梓燦將她傷得幹淨徹底,卻幸好沒有限製她的自由。陸明月輕柔地替紅棉洗淨傷口,覆上草藥,又為她換上幹淨的衣裙,兩個容顏相似的女子靜靜擁抱在一起。
陸明月纖纖玉手中執一小小錦盒,“替公主保留了好久,今日物歸原主。”手腕上,兩隻銀鐲叮零作響。那夜裏,按捺不下心中的傷感,假借更衣出了排雲殿,卻正瞧見淒婉的夜色裏,陸錦之將錦盒狠狠摜於地下,那夜為情所傷的人,不僅僅隻有自己一個。
“這是錦之帶回的落霞國泥土,那夜是想著交到公主手上的。”陸明月曾經看著陸錦之再回去尋,卻有小小貪心,不舍得將這個盒子交還到他手上,也許那時自己心裏已經存著如泡沫般的幻想,隻是還未曾破滅。遠遠一望,自己與鳳儀公主的確是相像,心裏有份小小的期許,若這模樣的相像能替代他心中的位置,自己該是多麼幸運。
躲在營中,他不知道她,她卻每天看得到他的意氣風發,將芳心暗許,是那麼的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