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月的眼中滿是淒婉的淚水,“公主殿下,明月的笑容全是假的。錦之從來沒有愛過明月,從始至終,明月始終是她的妹妹。就連錦之二字,他也從不曾允明月呼出,在人後,他隻允明月稱他兄長。”
有了皇帝的賜婚,有了陸夫人的玉成,陸明月甘心陪他演這出戲。紅宵帳底,洞房花燭,照亮的是她一個人憔悴的容顏。陸錦之說,除了自己,他可以把什麼都給她,將軍府的大權,世子妃的容耀,這些光環,足以令她的下半生無憂。隻是既已得到那麼多,不要去覬覦他的心,因為那顆心多年前,就已經許給了他人。
一如明月允諾過的,他也這樣允諾,兩人做到彼此沒有交集。
“愛一個人,就應該愛到無怨無尤。公主,我希望他幸福,可是你,既然給不了他幸福,為何又不肯放開他的手?”
陸明月哀怨的聲音飄散在風中,掩去多少滄桑,一如初遇的那日紅裙紅衫的美麗女子,豔絕天下。今日的明月,銀絲雪緞紗衣,素白綾裙擺點點淡粉淺紅的海棠,“他隻喜歡我穿繡有海棠花圖案的裙子,初時我不知道,那日見到漪蘭宮滿樹盛開的海棠花我才明白。”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紅棉靜靜望著陸明月猶如暗夜星辰的水眸,那樣明亮而皎潔,卻因著自己變得蒙上深深的霧靄。隻是,自己何曾有選擇的權力。
求你,不要告訴錦之,我冰清玉潔的人,更要冰清玉潔的去。早知道自己是無福之人,過往的一切,就在今夜隨風吧。
在紅棉探究與詢問的目光裏,陸明月隻將最後幾個字緩緩送入紅棉耳中,“今夜助你出逃”。
長發終於理順,搖曳的燭火下,陸明月傾國傾城。一襲華麗的紅裙映著飛揚的發絲,張揚不羈。仍如初入岫雲國的那件。柔嫩的雙臂繞上梓燦的脖頸,是那樣動人的善解人意。
“兵不以多少論勝敗,或許遲得一日,援軍即到。皇兄,今夜暫且拋開俗務,與明月不醉不歸。”
梓燦的舌頭如舞動的蛇,緩緩滑入明月口中。手順勢插入她的黑發,將她緊緊擁在自己懷中,帶著深深的滿足,“就依明月”。
酒一杯一杯喝進去,不倫的愛戀,苦澀到無法下咽,明月柔順地垂下頭來,去解梓燦的衣衫。
最後一滴蘭陵酒,帶著最後的激情,都一一飲盡,梓燦的手還撫在明月赤裸的背後。明月輕輕拿開,抖抖地去尋紅棉。
願用自己的命去換她的命,因為有她,才有陸錦之的笑容。她沒有紅棉那樣的大義,甘願為天下人舍生。這一輩子,最愛的人就是陸錦之,隻要他是快樂的,她就是幸福的。
紅棉再也想不到,下一次見到歐陽成昊,會是在這午夜暫時寂靜的沙場。一身黑衣黑甲,長戟遙遙指向天際,邪魅的麵具遮住浴血的雙眼。她何嚐不知道,他心裏從來就沒有覬覦過歐陽成曦那萬裏錦繡的江山,她隻想燃起他的憤怒,用他的憤怒來踏平這黑水河畔不曾止熄的戰火。其實她何嚐不知道,他心裏的牽掛,還是自己。
彼時,明月放她出營。兩人置身無邊的黑暗,辨不清方向,身後卻驀然火把四起。燈火處,梓燦長身玉立,一手彎弓,一手搭箭,麵上何曾有半點酒醉的痕跡,“明月,寧肯天下人負我,你也不能負我。為什麼偏偏是你?”
明月驀然跪在地下,“皇兄,如果你放了她,明月天涯海角,誓死相隨。”
“不”,梓燦狂亂地搖著頭,“明月,晚了”。那隻見血封喉的毒箭劃破冷冷的夜空,直直射向紅棉,耳邊隻有風聲呼嘯。紅棉輕輕閉上了雙眼,最後的畫麵,是歐陽成昊睚眥欲裂的目光。她隻來得及望見他的鐵騎,卻抓不住那隻伸向她的手,他與她離得太遠。
噗的一聲,箭插入明月的後心,她軟軟倒在地下,眼前驀然一片煙花,陸錦之的笑容似在雲端,她微笑著伸出手,隻來得及抓住紅棉的衣裙,就這樣輕輕闔上眼睛。最後的時刻,陸明月選擇以死來洗刷自己的肮髒,擺脫梓燦的畸戀,還有許多許多的歉疚,她記得梓燦說過的話,原來自己才是那個引起戰爭的罪魁禍首。何不早點告訴她,由她來了結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