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大結局
“誰折騰他來著……他自己願意的。”梅清妤放下筷子,也吃不下了,想到他的那個背影就堵得慌。
正好家裏又催著她回去,她也就半推半就被父母給送回了家。
“這家裏……小楊這是多少天沒著家了啊?”梅媽媽進門就覺得一陣憋悶,門窗都關著,空氣裏都像有細微的灰塵,很明顯這麼多天也一直沒人住。
“你們回去吧,我打電話叫個鍾點工來打掃就行了,幹嘛不花他的錢啊!”梅清妤打發父母回家,找出家政中介的號碼,叫了一個以前用過的阿姨來,順便再買菜做個午飯。
梅清妤又睡了一個早午覺,起來也差不多是平時楊執霆中午回來的時間,可家裏依舊靜悄悄,她幹脆開機,給他打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梅清妤深呼吸幾口氣,幹脆也把手機給關了。
“我還便宜他了!”她坐在沙發上,看著滿屋子他的東西,越想越生氣,幹脆直接去公司看他在幹些什麼,家也不回,電話也不接!
這個時間正是員工午休的時間,公司幾乎沒有人在,隻有值班的前台正在前台後麵吃外賣。看到梅清妤風風火火進來,攔都攔不住。
“楊執霆在辦公室嗎?”她盡量放緩語氣,一個好太太的形象還是要維護的。
“在,在……”前台是新來的,突然看到這麼個大肚子女人跑來找老板,一時都忘了打個電話去通報一聲,隻在心裏冒出十萬個什麼情況。
“扣扣。”梅清妤理理自己的頭發,在門牌上照了照自己的麵容,有些猙獰是不錯。
“……誰啊?”楊執霆中午有些困,靠在椅子上快要睡著,冷不丁被敲門聲驚起來,聲音還迷糊著。
梅清妤推門進去,兩人相視,竟然都說不出話。
“你怎麼來了?也不先告訴我一聲。”楊執霆愣了一秒,馬上撐著桌子站起來。
“我回家了,等了半天沒見著你。”梅清妤躲開楊執霆想拉住她的手,抱住手臂,並不看他。
“我住辦公室的,就後麵,回家太……麻煩了。”楊執霆看她一生氣就不自覺撅起來的嘴,他以前經常開她的玩笑,笑話她的嘴都能掛水壺了。現在想起,卻隻覺得以前多麼幸福。
“你要是嫌麻煩,當初幹嘛要結婚,幹嘛要孩子?幹嘛要把自己弄成這樣子,讓我嫁給你!?”他說麻煩,他嫌麻煩……梅清妤腦袋一片空白。
把自己弄成這樣……讓我嫁給你。
原來是自己逼得她不得不嫁。
“我先走了……”梅清妤沒見過這樣的楊執霆,坐在那裏安靜地像不存在一樣,看不出喜悲。她完全不知道怎樣站在這樣的他麵前。她有些不敢相信剛剛自已脫口而出的竟然是那樣的話,可話音尤自回蕩在耳邊。
“嗯。”他的反應是平時的速度,抬眼看了一下她,然後打開右手邊第二個抽屜,拿出文件夾,大意是他要開始工作了,恕不遠送。
正午的陽光很好,女孩子大多都打上了遮陽傘。梅清妤隻覺得陽光刺眼,身體裏刺骨的冰涼。
她本來是主動送上門來聽他說些服軟的話,然後他們可以像以前一樣,一起吃完飯,他洗碗,八點檔一人占著沙發的一邊看電視,累了就靠著他睡覺。
她想念結婚後的每一個他精心維護的溫暖時刻,想念她無理時他無奈的表情,想念他難得對自己撒嬌說腰痛要按摩。
她知道他每天都很累,早上覺根本就睡不夠,可還是為了自己能吃進去一點早餐,開車老遠買好了地送來。自己家沒有電梯,他爬上六樓中間要停下來休息好多次。媽媽說他聽到產檢很好,這麼多天第一次笑得那麼自然。
有些話,她就是說不出口。不說還好,真正不得不說又心口不一。
眼看著晚飯的點已經過了好久,桌上的飯菜熱了又熱,他還是沒有回來。
梅清妤沒有胃口,開著電視,關著聲音,安靜又熱鬧。
記得幾年前,有一次她們母女談心一直談到深夜,媽媽對她說過:任何時候都不要把話說得太絕,特別是對最親密的人。她現在才想起,才記得,再不忘記。
楊執霆這麼多天來第一次回家過夜,除了回來取一些衣物,他幾乎就住在辦公室的套件,沒日沒夜地做沒完沒了的事兒。房子裏沒有聲響和光亮,大概她因為自己下午的態度又回嶽父母那裏了。
推開門,電視在夜裏製造出各種光怪陸離的顏色,他透過這些偶爾的明亮看到沙發上側臥的她。
“你回來了……”梅清妤因為室內光線的突然明亮而醒來,迷迷糊糊看到他正走向浴室,嘀咕出聲。
“嗯,你快回房間睡,要著涼的。”楊執霆的表情她看不清楚,語氣平常地很,逆著光隻看得出輪廓,他並沒有走近,隻選擇遠遠囑咐。
梅清妤徹底清醒,心也一點點沉下去,這樣的他讓她覺得無法靠近。聽著浴室斷斷續續的水聲,心底就像破了一個洞,她怎麼去填補都不夠。
“怎麼還坐著?”楊執霆洗完澡,帶出一片霧氣和熟悉的沐浴香味。
他等了一會兒她都沒有出聲,本想就這樣進臥室,猶豫著還是走過去。
客廳並沒有開燈,透過浴室的微光,他看見她的眼裏映出瑩瑩的光亮。這樣的表情不該屬於她,楊執霆莫名冒出這樣的念頭。
“我說錯了,老公。”兩顆瑩瑩的星星變成月亮,從她的眼裏落到他的心裏,心還是會疼。
“來,咱們去睡。”楊執霆對她伸出手,就像之前的很多個這樣的夜晚,她困了,賴在沙發不願意起來。
許憶朝長這麼大,第一次為了工作的事情求父親。他有他的驕傲,基於對自己技術的自信,從來都是他選樂團挑演出。
可現在,他太需要留在北京。
這裏醫療條件好而且父親一旦有事,他也顧得上。但眼下突然要在北京找到一份工作,挑工作時間,挑待遇已經太不現實,他隻好腆著臉去求父親出麵。許老桃李遍地,自然不難辦,可老人一輩子硬氣,他實在不想讓父親在病中為自己奔忙。
“把電話給我。”讓許憶朝意外,父親並沒有多說一個字,讓他把手機遞過去。戴上枕頭邊的老花鏡,從通訊錄的第一個名字往下找,從上到下反複看了幾遍才定下,摘下眼鏡打了電話。
“小嚴吧,我是許老師。”許老坐直子,麵著窗外的方向。雖然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許憶朝卻覺得比任何時候都想哭。
“唉,有個事想麻煩一下你。”真正說出口,也沒有想象中的困難。許老掛掉電話,笑著歎了口氣。
“爸,兒子謝謝您!”許憶朝給父親鞠了一躬,久久直不起腰。
“起來吧,我是第一次走後門,怪不得現在都沒人好好做學問了,走後門多省事!”許老也看開了,自己板板正正一輩子,想不到晚節不保,給兒子走起了後門。不過他一輩子沒做過這麼省事兒的事,這還真算得上一次新奇的體驗。
“爸,您別這樣……我對不起您……”許憶朝看到父親心情極好地說出這樣一番話,汗毛都豎起來了。他從沒見過這樣的父親,笑得像個滿足的孩子。
“得了,你去看看小林吧,這事兒就交給我。”許老看兒子都被自己嚇懵了,還是裝出平日的嚴肅樣子,這才讓許憶朝習慣些,打發走了。
工作的事情總算有了著落,許憶朝爬樓的腳步都是輕快的。
他在父母家附近找了一個套間,兩室一廳的老房子。原來的屋主結婚的時候沒錢,把爹媽的老房子裝修了先住著,後來有錢了,買了新房,這裏就租出去了。許憶朝就是看中了這房子外麵雖然舊,裏麵卻是溫馨舒適。況且曾經是婚房,就算是討個喜氣吧。
他掏出鑰匙,輕手輕腳地開門進去。
“林川!”許憶朝一進門就看到不大的客廳裏一地的水漬,還有玻璃的碎渣,他馬上想到林川,他人有事沒有。
“痛,痛……”許憶朝找到林川的時候,他縮在衣櫃和牆的縫隙裏,嘴裏反反複複念叨著痛。
“林川,來,出來。”許憶朝蹲下,看到他身上沒有明顯的破傷總算放心了,就剩下哄他出來了。他現在就像個孩子,因為腦損傷什麼都忘了,路走不好,話也說不清楚。
林川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許憶朝,慢慢伸出手,等著他把自己拉出去。
“哪裏痛?”許憶朝扶他走到床邊,坐下。他倚著自己,看得出依賴。
林川伸出手,手心紅紅一片,許憶朝還不及碰,他就躲開。
“想喝水嗎?”許憶朝想起客廳的水和碎渣,林川可能是渴了,自己倒水喝,結果燙著了。
“喝……”林川點頭,眼睛難得看見光彩,一時讓許憶朝晃神。
“來,慢點。”許憶朝自己嚐了一口,水溫合適了才遞到林川嘴邊,他已經急得一直在扯他的衣服。
喂他喝完水,許憶朝把他要吃的藥倒好,放在手心,看著他一顆顆咽下去。
“乖。”許憶朝讓他躺下,蓋好被子,該給他做飯了。
許憶朝熟練地洗菜燒水,淘米煮飯,點火熱油。
“唉,你怎麼出來了?”許憶朝忙得暈頭轉向,這做飯他剛學會,廚房裏亂七八糟,腳都難下。林川扶著門,露出一半身子偷偷看著他。
“別進來!”許憶朝看林川鬆開手,想往廚房裏走,緊張地趕緊關火,走過去阻止他。
“怕……”林川從沒聽過他這麼大聲對自己說話,嚇得臉都白了,蹣跚著就要往房間走。
“好……好,我錯了,打我!”許憶朝抓住林川的手,細細瘦瘦的一隻手,往自己臉上打。
林川輕輕掙紮著,臉上掩飾不住地和他一起笑了。
“我去做飯,開電視看好不好?”許憶朝打開電視,林川最喜歡看動物世界,每天都準時等著看。
林川認真地像個幾歲的孩子,敏感又單純,許憶朝知道他這樣想不對,可是他現在很滿足,很幸福。
“許老師,今天下班我們一起吃個飯熱鬧熱鬧唄,就當歡迎您加入我們團!”小李是團裏的活躍分子,很會來事兒。許憶朝這個時候空降過來,本來大家對他都有些冷淡,暗地裏嚼舌頭。可第一次排練他一出手,所有人都沒話說了。
“謝謝大夥兒!我家裏有人要照顧呢,實在參加不了,你們吃,我請客好不好?”許憶朝正準備走的時候被攔下,他心裏急著回去給林川做飯,哪裏能在外麵聚會呢。
“第一次嘛,許老師就賞個麵子吧!”小李不依不饒,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對許憶朝了解不深,但憑他能進團,這關係一定不淺。
“那……我陪大家喝一杯,飯就不留下吃了,你們吃,我請。”許憶朝想了想,去喝一杯意思一下,別人都說到這分上了,不去實在太不近人情。
“唉,唉!我這就去定!”小李張羅大家夥安排車,定地方,各自忙開。
許憶朝在心裏歎氣,拿出手機,給家裏撥電話。他特意安了電話,教了林川好久他才學會接,打電話暫時還不行。
“喂,是我。”許憶朝話說得很慢,盡量讓林川聽清楚。
“餓了嗎?”他掏出車鑰匙,讓同事上車,自己最後上去。
“嗯。”林川對著電話點點頭,這個會響的家夥把他嚇了一跳,過了好久他才想起許憶朝教過他的,要拿起來,會說話。
“我今晚晚一點回來,給你帶好吃的,好不好?”許憶朝係上安全帶,準備發動。
“好。”林川不懂他的意思,隻聽他問了好不好,自己就回答了好。
“那我掛電話了。”許憶朝掛上電話,他知道如果他不先掛,林川就會一直等著他說話。
“許老師,是嫂子吧?您真是好男人!”拉小提琴的小周羨慕地說,她自己的丈夫可從來不會對她這麼溫柔,晚回來了從來都不提前說。
“嗯。”許憶朝也不多解釋,省得麻煩。
車裏的女同事開始熱烈討論起自己家的男人,其間又把許憶朝順帶著一通誇獎,許憶朝本來就不喜歡女人,雖然她們是在說自己的好,他還是一腳油門以最快的速度往吃飯的地方趕。
等人湊齊了,在包廂裏脫了外套入座。男同事和女同事為了酒水的問題互相開著玩笑,久久定不下來。許憶朝讓女同事點完菜以後,幹脆就自己拍板上了四瓶白的,兩瓶洋酒,這下大家顯然被許憶朝的闊綽給震到了,稍稍靜了一下又開起了別的玩笑。許憶朝倒是沒有心思注意這些細節,他隻是單純地想早點定下來,早點回去。
“哦,對了,最後三個菜打包,還有兩個米飯,快點兒。”許憶朝叫住包廂的服務員,叮囑了一句,最後三個素菜是他點給林川的,完事了他直接帶回去給他吃,回去再做他得餓著了。
“要我說吧,嫂子真有福氣,嫁人啊就得嫁許老師這樣的,會疼人!”小周越看許憶朝越覺得家裏那個男人不知冷不知熱的,越發羨慕許憶朝的老婆,有個一表人才的老公,還會心疼人。
“你啊,就是喝下一壇子醋也沒用了!”小李拿出一包煙,散開,挨個兒轉給每個人。
“不好意思啊,我不抽煙,今兒就先抽你的!”許憶朝招呼別的同事,自己並沒有抽煙。自從開始照顧林川以後,他再沒碰過煙,林川一聞著煙味就喊頭痛。他硬是咬著棉簽把煙給戒了,倒是一點也不留戀。
酒很快上桌,菜也陸陸續續往桌上擺。
許憶朝拿過來一瓶洋酒,打開,先聞了聞,還可以,沒弄假的糊弄他們。這才給大家都倒上 。
“我待會兒先走,先自罰一杯。”許憶朝站起來,倒了實實在在一杯酒,準備往下喝。
“唉,唉,許老師,這規矩可是自罰三杯呢,您可不能少嘍!”小李站起來,攔住許憶朝,可不能這麼放過他。
“……唉,行!”許憶朝眉都沒皺一下,心裏想,反正一杯三杯都不能開車了,三杯就三杯吧,省得一會兒又走不了。
“好!好!好酒量!”大家都興奮起來,舉著杯子又共同喝了一杯,說些台麵的歡迎辭。許憶朝也沒多說,一口幹了,雖然三杯下去已經感覺到有點暈,為了脫身,他還是沒猶豫幹了。
他走出飯店的時候腳步都有些不穩,小李和幾個男同事扶著他給他打了車,車鑰匙他一早就給了小李,讓他明天開去單位。
許憶朝其實頭腦很清醒,就是喝得急了一些,又是沒加冰的,一時之間身體就有點不受控製。他靠著窗,把玻璃搖下來。想讓冷風把自己吹得清醒一些,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邊上放著的飯菜,又把車窗搖下來,把飯菜抱到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