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死亡通道(3 / 3)

鍾新說:“冰箱裏有饅頭和鹹菜,你把饅頭蒸蒸就行了。另外,洗一條黃瓜,切幾段就行了。”

“就這些啊?”我很失望,想吃點熱乎乎的飯菜。

“還想怎麼樣?午餐我們一般很簡單的,晚餐你可以準備一下,等會兒去大市場買點菜回。”鍾新說。

“……那你家孩子呢?回來……吃什麼?”我小心翼翼地問。

鍾新沒吭聲。

“……我去蒸饅頭了。”到廚房,打開冰箱找饅頭。……我突然想起那封寫給母親的信,裏麵好像沒說到他有孩子,真的可惜了,這麼優秀的教育專家,卻沒孩子可教。

客廳裏沒有動靜,奶奶靠在沙發上,電視已經關了。我知道,她開始練習用右手捏著筷子夾黃豆了,一粒粒,從右邊夾到左邊,很多次,黃豆從顫微微的筷子間落下來,滾落在地板上,奶奶好像並不泄氣,仍然非常平靜地不緊不慢地夾著。

從廚房裏的擺設以及設施看來,鍾新是一個非常嚴謹認真的人。比如刀:就不下六七把,各種型號的,輕的重的厚的薄的大的小的長的短的,應有盡有。勺也特別多,幾乎占了半個抽屜,當然也是各種型號類別,從大到小。廚房簡直就是個實驗室。

打開冰箱,我才明白什麼叫物質豐富,裏麵幾乎塞滿了吃的。大大小小的保鮮碗,裏麵裝滿了剩菜,也不知道放了多長時間。冰箱門上的儲藏櫃裏,冰著一瓶啤酒,大概是男主人所愛好的。

我很想在裏麵吐一口唾沫,想到來日方長,君子報仇、“十天”不晚,便打消了自己罪惡的念頭。找了饅頭和黃瓜,便開始忙活起來,找了半天沒找到煤氣灶的閥門,這才意識到他家通的是煤氣管道,便在廚房裏喊起來:“鍾老師——”

鍾新的聲音從書房裏出來,說:“怎麼了?”

“我不會開管道煤氣——”

鍾新出來了,說:“看著,很簡單,把這個小按鈕往裏、然後一擰,看,著了。注意方向!從這邊是開,往這邊是關,記住了?”

“記住了。”我心裏說:“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會開煤氣嗎?看把你美的,哼!”

奶奶在客廳裏插了一句:“家政公司沒培訓嗎?鍾新,你要去投訴他們!”

為了避免麻煩,我小聲說:“培訓過,可是,我忘了。”

“那也得投訴,說明培訓沒有過關!”奶奶憤憤不平。

鍾新仍然站在旁邊,在灶台上收拾著調料。我隱隱聽到他的笑聲,這使我輕鬆起來。現在我越來越懷疑辣妹子了,做了保姆,才知道有培訓上崗這一說,而在此之前我是聞所未聞,幸好他們沒打算追究這件事。

鍾新一直專注地整理著,我靈敏的嗅覺感受到他身體所發出的一種氣息,那種味道很特別,與父親的完全不同,我禁不住抬頭望了他一眼,鍾新竟然也望了一下我,很快又收回了視線。然後,他回到了書房。

在我來到他們家之前,他家的廚房很幹淨,可見,這些都是鍾新的勞動成果。沒想到我母親喜歡的竟然是家庭婦男之類的男人,我對這個男人產生了深深的好奇,決定繼續用母親的手機來試探他。

鍋裏放了水,饅頭在上麵蒸著,我把自己關在衛生間,給鍾新發了一條短信。

“你在幹什麼?保姆請到了嗎?”

鍾新很快回了短信:“我在書房寫論文,保姆請到了,在做飯呢。”

我偷笑起來,覺得簡直太好玩了,比我以前所做的任何遊戲都好玩,於是繼續發:“是個女孩子嗎?漂亮嗎?你可別打她的主意哦。”

“是個乳臭未幹的丫頭,我打她主意?天哪!真是笑死我!不過,這丫頭和你長得還真有點像。”

我噘著嘴,又發過去這麼一條:“那好,我會看到結果的。”

然後,我關了手機回到廚房。

乳臭未幹?原來我在他印象裏竟然是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這麼說,不成熟?那麼成熟女人的標準是什麼呢?以後抽時間到網上查一查。

飯熟了。玻璃餐桌上,我與鍾新麵對麵坐著,奶奶與梁愛珍一個人坐一邊。鍾新從冰箱裏拿出啤酒,還有一小疊花生米,開始喝起酒來;梁愛珍不吃饅頭吃黃瓜,據說在減肥。這下可苦了我,我最討厭吃麵食,看著空空的餐桌,不知道吃什麼,坐著,看鍾新喝酒。鍾新說:“小鬱,你怎麼不吃?”

有什麼可吃的呢?我拿起筷子,支支吾吾地說:“嗯,我……我吃。“

鍾新的眼睛看了看我,突然,我聽到一聲咳嗽,是從奶奶喉管裏發出來的。這並非生病的咳嗽,而是一種提醒,我聽得出來。我發現鍾新忙收回了目光。我對吃飯失去了興趣,這樣的餐桌,並非我理想的餐桌,不過,可以為我解決減肥的困擾,因為,實在沒什麼可吃的和我喜歡吃的。看來,在別人家做保姆並不是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的,買什麼菜做什麼主食並不是自己說了算。

另外,除了呆在家裏和去東郊市場,我對鍾新的業餘生活以及工作一無所知。

晚飯後,四個人各自回到房間。

32

夜,靜下來了。

一百多平米的房子,三間房。鍾新睡書房。梁愛珍睡主臥室。

我和奶奶一個房間。

本來,想看看書,奶奶說燈光很刺眼,便關掉了。黑暗中,我睜著眼,一直在策劃未來日子裏如何勾引住在隔壁房間的那個男人。躺了好久,沒有絲毫睡意,奶奶已經睡著了。我穿著睡衣,從床上爬起來,借去衛生間,打探打探,書房果然亮著燈,不知道鍾新在忙什麼。

重新回到床上,拿出手機,開始發短信,我決定借母親之名解開這個家庭的謎團。

“新,睡了嗎?我是小瑩。”我說。短信發出去,自己都覺得臉紅,從小到大,壓根就沒說過這麼酸溜溜的話。

好半天沒有回音,我撥通了鍾新的手機,並未關機,怕他接聽,很快掛了。繼續發短信:“為什麼?為什麼不理我?我那麼討厭嗎?”

“我不討厭你。”鍾新終於回複了。

“那為什麼不理我?”我說。

“我累了,想睡覺。”

“我看你是看中了那個到你家當保姆的小妖精吧?還說什麼像我?別騙我了!”我說。

謊言重複一千遍也有可能變成真理。我知道這個道理,我以後會在手機裏翻來覆去重複這句話,不相信就引不起鍾新的注意。

鍾新說:“我跟你說不清楚,那隨便你怎麼想吧,我明天還有課,晚安。”

我接著說:“做賊心虛!”

那邊沒有了回音。

這是我來到鍾新家裏後與他第一回合的鬥爭,看來,他被我無情打擊了,一絲得意浮上心頭。我刪了信箱裏的文字,關了手機,很快沉沉睡去。

而另一個房間裏,梁愛珍在幹什麼呢?這個家好奇怪啊。

33

鍾新告訴我說等會兒和他一起出門,他帶我去東郊市場,找那個賣菜便宜又好的攤位。我有些奇怪,我已去過東郊,一個大學教授也不至於這麼算計菜的價錢吧。奶奶吃完早餐,正在客廳裏看昨天的報紙,說:“去吧去吧,能節約點就節約點,菜每天要買的。”

“您今天想吃點什麼?”鍾新問嶽母。

奶奶抬起頭,想了想,說:“農家小炒肉。小鬱,你會做嗎?”

“農家小炒肉?”我一愣,小炒肉應該會做,但前麵加一個“農家”這就弄不明白了。不過沒關係,等會兒可以問問鍾新。也許是怕奶奶炒我魷魚,我慌忙說:“會做啊!”奶奶說:“好,那我等著嚐你的手藝。”

一出門,外麵的寒氣讓人有點受不了,在北京,如果單純呆在屋子裏過冬天,那要比在楚江幸福得多,楚江不供暖,冬天不僅冷,而且潮濕,那種冷浸入骨髓。

鍾新穿著件羽絨襖,手插在兜裏,像個小老頭。

“鍾老師——”正準備向他討教農家小炒肉的做法,沒想到他先對我說話了: “小鬱,跟你說件事……”

看鍾新神秘兮兮的樣子,我的心跳得厲害,以為他發現了什麼,沒想到他對我說:“一直沒機會跟你說。嗯,怎麼說,你才明白呢?在家,你要勤快點兒,特別是奶奶,多哄哄她開心,不然,她……”

“她怎麼啦?”我好奇怪。

“不然,她會趕你走的。其實,那天我叫你簽合同,是想保護你。我知道,你不容易,一個小女孩,在外麵闖。說實話,我很不放心,畢竟,我們還是家鄉人……”

“家鄉人?”這可是我發現的一個有關母親和鍾新的最大秘密,“您也是楚江人”

“是的,後來我家搬走了,但我很懷念那個地方。”鍾新看著我,“反正,你要讓奶奶喜歡你才行。”

“奶奶不喜歡我嗎?”我仰頭看著他。他的眼睛很快躲開了:“怎麼說呢?這個問題非常複雜,但你必須明白,她是可以隨時趕你走的。她是很固執的一個人,這次中風吧,她死活不肯住醫院,我們也拗不過她。我們家,可以這麼說,一切她說了算。”

聽到這裏,我簡直越來越糊塗了。這是他的家呀,奶奶有什麼資格趕我走?他鍾新難道就沒有一點主見嗎?我還想問,鍾新說以後會明白的。

我站住了,說:“我不是問這個。”鍾新說那我問什麼。我低著頭說我其實不會做農家小炒肉。鍾新笑起來,把手放在我肩頭拍了拍,說:“那問我呀,以後,有什麼不明白的,盡管問我,我會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