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你,還好嗎?(2 / 3)

“你自言自語在說什麽?”章淩碩不知何時坐到了她的對麵,眸光柔和地看著她。她漂亮的手背上的青筋浮現,精心妝點的臉孔隱在濃厚的化妝品之下顯出一抹不健康。

“等你等得太無聊了。”吳洋笑笑,說完忍不住顫抖起來。

“你很冷?”初夏時節,她還戴帽子,穿針織薄外套。

“還好,我不過是感冒剛好,不想再染上。” 吳洋輕描淡寫,她不想他擔心。

“是應該小心一點。” 他知道,她的蒼白大部分是因為他。

吳洋盯著桌麵,沒看章淩碩的臉,現在能用的資本少了,她沒有以前的自信了,“你和莫回還好嗎?應該快結婚了吧?”

“結婚的事情我們還沒確定。”章淩碩想了想後回答,不想騙她。等她有了新的開始,他和莫回再結婚也不遲。

“你們之間結或不結,已經沒那麼重要,所有的人都會認為你們是一體的。有一種人的愛情很固執,他們的愛情不能被拒絕、不能被斷阻,你和莫回就是那種人,恭喜你們。你嬴了,你的堅持讓我屈服,也贏得我的祝福,我祝你們琴瑟合鳴,白首偕老。”吳洋說完端起咖啡,碰碰他的杯子,她把滿杯焦苦吞下肚。莫德醫生有告訴過她,她不能喝一切刺激性的東西,這些東西裏包含了咖啡。

在他麵前,她不想理會這麼多!

“梅爾,我很抱歉。”他再次誠心道歉。

“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我不該插入你們當中,攪了你們的感情!” 吳洋盡力地笑著,笑著,她手中沒有一麵鏡子照出自已的麵容,不知道她的笑是不是比哭更難看,更扯人心肺。

章淩碩看著吳洋苦澀的笑臉,再也忍無可忍,坐到她身旁,用濕紙巾一遍遍抹去她臉上的濃妝。

“這樣為你的前未婚妻在公共場合卸妝,你不怕莫回吃醋啊。”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閉上眼感受他的溫暖,他指尖的溫柔,隻是現在她隻想逃離他的手中,拒絕他擦拭她的保護色。

想逃離,也想感受他指尖的溫暖。

“她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還有,你的美麗根本就不需要化妝,好好的一個人在臉上塗油漆,你以為好看嗎?”章淩碩認真擦拭她臉上的保護色,沒有化妝品遮蓋的臉讓他大驚,這是她嗎?臘黃的皮膚,濃重的黑眼圈,一臉掩不住的憔悴,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讓你別隨意擦別的女人的臉,你偏要做。現在有成就感吧,我可是為你夜夜失眠,把壞臉色和黑眼圈都整出來了。你想怎麼賠我的精神損失費?”吳洋自他溫暖的手中退出,平靜著一臉揶揄。

“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他不知道他還能為她做些什麼。

“如果對不起很值錢的話,我現在早就是世界首富了。”吳洋眯著眼睛笑笑,“得了,你回去吧!我也該回去補眠了,剛下飛機就來見你,告訴你我正式對你放手!我這前未婚妻多難得。”

“我送你回去。”章淩碩堅持。

“不用,我的護花使者還是有一大把的,想送我回家的人可以排滿整個美國。你這個被人訂下的男人就別來湊熱鬧了。”吳洋累得半趴在幹淨的桌麵,眼睛半合著,口中還是忍不住解釋,不想讓他擔憂,“別擔心,我隻是困了,等下吳予燦會來接我的。”

“那我等他到了再走。”章淩碩堅持。

吳洋不再說話,閉目養神起來,她還想再看看這個她愛的男人,以後也沒機會了,可是她的精力不夠了。

“淩碩,你怎麼也在?”不知過了多久,吳予燦進來,遠遠便看到章淩碩,笑著打招呼。

“梅爾約的。”章淩碩輕聲道,“她看起來很累,應該一時半會兒適應不了時差。”

“她一直這樣,連時差隻差一個小時的國家,她也需要適應幾天時間。”吳予燦無奈道。

“嗯。你在這,我就放心了。我得走了,下午還有會議。”章淩碩看看表說道。

“走吧,路上小心。”吳予燦見章淩碩消失在店外,狀似自言自語,“回來第一個見的人就是他,是忘了還是忘不掉?對淩碩你得學會死心,他的心裏沒有多餘的位置裝得下你了。”

趴在桌麵上的吳洋睜開眼,深吸口氣強打起精神,“你放心,現在不止心死了,身體也快死了。”

“又說胡話了。”吳予燦被她的臉色弄愣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他的妹妹嗎?瘦成這樣,蒼白成這樣!伸手拍了拍吳洋的臉,“這次的時差倒得這麼難受嗎?”

吳洋不理他,勉強坐直身體,她從包包裏把牛皮紙袋抽出來,遞到吳予燦麵前,“這些文件名字我已經簽好,你簽一簽拿到公司裏走一下程序,梅爾集團的總裁就是你了。”

吳洋打開筆蓋,將藍筆交給吳予燦。

“梅爾,你在胡鬧什麼?任性需要有個限度!”吳予燦瞪著眼前的文件,並不接筆。

“快簽吧!我累了,好想休息。”吳洋喝口咖啡,再多的咖啡都阻止不了她的疲憊,消除她腦中的淤血。對於吳予燦,她不用解釋什麼,她一向習慣對他任性,等有一天他自己發現她做這件事的主要目的,那時她早在天國或地獄了。

吳予燦了解吳洋的性子,她決定的事很少能改變,接過筆迅速地簽完所有該簽的文件,丟筆,“簽完了!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出什麼事了?”

吳洋不接話,徑直從包裏拿出鑰匙,“這是我的別墅鑰匙,給你。”

“鑰匙給我,你等一下怎麽回家?你……”

“我要去旅遊。”輕飄飄地擋住他的話。

“為了章淩碩?”吳予燦苦口婆心,“梅爾,你的人生還很長,終有一天,你會忘記他,你會愛上一個值得的男人。時間是最好的傷口愈合劑,不管是對心理或身體創傷。你自我放逐的時間已經結束了!”

“不會了……時間太少了,傷口愈合不了……”吳洋低喃道,看見大哥吃驚地看著她,又笑到:“我該走了,我的朋友在等我。”

“固執!”吳予燦拿這個妹妹真沒轍了。

吳洋站起身,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下,差點撞到桌角。吳予燦連忙扶起她,“我送送你。”

吳洋在吳予燦的懷裏歎氣,如果再給她一點時間,讓她好好感受親人的溫暖就好了。可是世上沒有如果,她的生命已經走入倒計時了,“大哥,你多保重!多回家看看爸媽,把我的份也補上。”

“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說出來,大哥幫你解決!”吳予燦仔細看著她的臉色。

吳洋搖頭,堅持道:“我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大哥,你先回去吧!我想看著你走!”

吳予燦無奈,一步三回頭地看著她,吳洋坦然地回視,笑容滿麵。

告別了吳予燦,吳洋在街頭散步著,微熱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竟然感覺不到熱。現在她的知覺已經開始退化了嗎?慢慢的,觸覺、嗅覺、聽覺、視覺都一點點的消失,然後身體死亡,腦死亡。吳洋這個人就徹底地消失在這個人世間。

而她的親人還在苦等著她的出現。

這個念頭讓吳洋覺得自己殘忍了,她總要想辦法補救的。她四處看看,她的正前方是一家書城。她踱步走了進去,挑了筆和紙,以及很多的信封。

她在就近的酒店裏開了間房,一進門第一件事情便是衝時衛生間,猛吐。病人不該喝咖啡,她卻當開水喝。將胃裏所有的東西都吐出來後,她手腳發抖地站起身,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稍稍恢複了精神之後,才趴起來走到桌邊坐下,掏出剛買的信紙與筆。

拿起筆,她開始書寫未來的祝福。

爸媽哥:

我生病了,危及生命的病。醫生的診斷書已經下來,我剩不了多少日子了。我好想你們,非常非常想,卻也最怕見你們,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劇不該在你們身上出現,因此我選擇了一個人孤單地走下去……

手顫抖,淚潸然。

吳洋寫不下去了,撕了紙張,丟進旁邊的紙簍筒裏,任著黑暗與悲傷將她淹沒。

吳洋用了一周時間書寫信件,每一封都對應相對的日期與內容,她提起皮箱,準備尋覓一個適合她的地方,靜靜地等死,在門口遇到像餓狼盯梢著獵物的肖若辰。

這樣也好,還完這些人情債再離開也不遲。

“若辰。”

“你要去哪裏?找個小角落躲起來等死嗎?”一見到她,肖若辰數日來的擔憂才稍稍放下。

天知道,他找她找得有多辛苦!

“我下午的飛機,肯不肯送我一程?” 她笑著轉移話題。

“你真的要離開?留下來至少還有我這個後補男友,怕什麼?而你的病並非絕症!”肖若辰對她虎視眈眈。

“若辰,我想請你幫個忙!” 她還是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

“我們之間不需要請字。”

吳洋喉嚨有些發酸,用交代後事的口吻,“我這裏有筆錢,密碼是我的生日。我想請你幫我辦後事,在護養院出具我的死亡證明之後。另外,這些信我已經寫好了日期,以後你幫我投遞給我的親人吧,就讓他們認為我這個不孝女一生都走不出一個人的單戀,永遠也不想回家!”

“你在說什麼鬼話?” 他一甩手,像燙手山芋般把銀行卡和信給甩出去。

“還有,我希望能葬在姨媽的墳旁,你到時候別在墓碑上刻我的名字,就當是個無名氏的碑好了。具體的位置我畫了圖、也寫了地址,不難找到的。” 她彎下身,把銀行卡和飄散的信撿起,再度送到他麵前。

“你這個膽小鬼,你死不了你知道嗎?你見哪個失個戀就死的?誰撞傷了頭就沒命的。我告訴你,我不會幫你,你這種小配角的人生就該活個千年萬年,想死沒那麼容易!”良好的家教被她再三的言語激得煙消雲散。

“這是我的遺囑,你要好好收起來,別遺失了,我可不能從棺材裏跳出來,重擬一張。”她以不變應萬變,執著地將東西塞進他的口袋裏。

肖若辰搖她,罵她,一點不當她是個病人。吳洋被搖得頭暈了,吼道:“我是病人,快死的人了,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

“生病就去看醫生,誰告訴你病了就會去見閻王?!” 受不了,天下怎麼就沒個聰明的女人,她看起來一副聰明相,還笨成這模樣!

“若辰,幫我,成全我好嗎?除了你,我找不到肯幫我的人了。”說完,吳洋再次昏倒在他的懷裏。

他能怎麼幫她、要怎麼幫她,他到底能為她做些什麼?仰天……眼眶微微濕潤。肖若辰攔腰將昏迷的她抱起,按下電梯的按鈕,電梯門開啟,而裏麵的人是吳予燦。

“我需要個真實的答案!”一向桃花眼的吳予燦臉色如冰!

醫院的診室外,長椅上的兩個男人,一個眼眶泛紅緊緊地盯著透明玻璃那一端的蒼白女人,一個則盯著牆麵直看。

“她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吳予燦的視線片刻不離病床上的吳洋。

“醫生說她腦子裏淤血清除不掉,還有擴大的驅勢!醫生說活不過三個月!為了不讓你們擔心,她打算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自生自滅。”肖若辰沉默片刻開口,從口袋裏拿出信,“她在為多年以後的缺席做彌補。”

吳予燦顫抖地接過,挑了其中一封閱讀,“爸媽哥,我現在在很意大利南部的小鎮上,這鎮子不出名,昨天開始為人畫肖像畫,第一次神韻抓不準被那個顧客罵得狗血噴頭。才發現,原來小人物的生活這麼艱辛,每天掛著笑臉迎接陌生人。還要隨時遭到其他同行的驅逐……”

梅爾要過的生活是這樣的嗎?他從不知道,他以為她喜歡金枝玉葉的生活方式。

他再扯開日期最近的一封,“爸媽哥,你們的寶貝不夠勇敢,花了這麼長時間還走不出對他的單戀,不想看到與他有任何交集的人或物。所以我決定天涯海角都走一圈,你們就當沒我這個女兒或妹妹了。”

她一定還愛著章淩碩,不然不會在見他之前約了章淩碩!她懷著什麼樣的心情見他,是想讓她做最後的懷念,也讓章淩碩安心地結婚、生子,過他鮮衣怒馬的人生。她自己則在一個黯淡的角落裏孤獨地等待著死亡地降臨。

他絕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一個是他的妹妹,一個是他的好友,他不能讓吳洋抱憾離世,所以隻能為難章淩碩嗎?

吳予燦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目光停留在沉睡的吳洋臉上。

吳洋動了動指尖,手指被一道溫熱的手掌握住,安心而有力,那是大哥的手,她知道。她還是沒瞞得了他嗎?

“梅爾,你醒了?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的?”

“我很好。”吳洋張開眼,視線內黑漆漆一遍,是擔心有亮光會打擾她休息嗎?他一向貼心,這樣做也並不奇怪。

“先喝點東西,完全清醒了再吃飯。”吳予燦端起營養液,遞給吳洋。吳洋微偏著頭,張開嘴等待著營養液,兩人硬生生的錯過。

吳予燦動作一滯,是醫生的說肢體不協調了嗎?現在就開始了?

“怎麼了?”吳洋以為吳予燦臨時決定不喂食,笑道:“大哥,我知道你是為了我的睡眠著想,現在我已經醒了可以開燈了,不然不方便不是嗎?”

開燈?吳予燦看了看燈火通明的病房,疑惑地將手在吳洋麵前揮了揮,沒任何反應。

“梅爾,跟哥回家好不好?”吳予燦驀地抱住病床上的吳洋,心突然狠狠地痛起來。

吳洋怔愣著,亮光一點點進入眼眸, 她已經開始出現短暫失明的症狀了嗎?她心慌了,不知道她一個人時該怎麼麵對黑暗?

她沒有半分概念。

吳洋停頓了很久,在吳予燦以為她會拒絕時,看見她輕微地點點頭。

吳洋的回來讓吳家出現了一天的歡樂時光,吳洋回家的條件是要對她的病情保密。她知道瞞不住父母多久,至少能瞞個七八天也是好的。為了方便照顧吳洋,吳予燦和張青也搬回大宅裏住著。

自家孩子一天之間全跑回家,這讓蔣梅高興壞了,連忙讓家裏的傭人準備豐盛的食材,親自下廚。

吳洋喜歡吃海產,甜食,而這兩種食物對她而言是致命的,對她的健康百害無一利。

“媽,梅爾才剛回來,需要吃清淡的飯菜。”吳予燦提醒。

“對哦,你看我都忘了。”蔣梅失笑,心疼地看著瘦了一圈的吳洋,“這次回來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再離開家,都瘦成這副模樣了。”

“現在流行骨感美。”吳洋笑笑,鎮定自若地將蔣梅夾進碗裏的菜一一吃進,上午出院前做了放射化療,她沒什麼胃口,連舌頭也沒恢複味覺,所有東西吃在嘴裏都像嚼蠟。

吳予燦與張青坐在吳洋的兩側,心驚膽戰地看著她,生怕她忽然一口吐出來。還好吳洋一直吃到最後也沒什麼反應。

蔣梅不斷地問吳洋問題,吳洋剛開始還回答,後麵則是能不回答就省略,或是微笑解決。

“爸媽,梅爾可能是累了,我們先扶她上去。”吳予燦忙打圓場,跟張青一左一右架著吳洋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