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那一晚,你撒了謊(1 / 3)

第23章:那一晚,你撒了謊

兩人四目相對著。

“想聊聊嗎?”吳予燦問。

“好。”張青點頭。

小廳內一盆紅通通的炭火旁,兩人對膝而坐,火苗迎紅了兩人的臉。

“過了這麼久你還在想你父母嗎?”吳予燦看著燒得火紅的炭,仿佛又看到雪染在她父母墓前的神情,雪染的影像消失,突然竄出多年前張青站在她父母墓前的場景。那時的他,是那麼想保護這個明亮、嬌軟的女孩。最終他還是無能為力,任她消失在他的生活裏。

“偶爾會想。”張青有些意外他的問題,仍是如實回答。

“心裏會不會責怪他們離你而去?”

“不會了。以前會。”吳予燦聞言,抬頭看向她,她笑著說,“以前在辛苦不如意的時候,會抱怨;現在長大了,知道誰也不容易,就不能再責怪了。隻要習慣了一個人就不覺得生活難過了。”

習慣了就不難,隻是她到現在也不習慣,遇見他,她才發現自己不習慣,想哭,歇斯底裏的哭。因為她的無論跟誰都能笑,卻十分堅持,有些心情隻能說給某些人聽,不會逮誰就跟誰說。

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丫頭,你在說謊了。”吳予燦坦然接受她帶著濃濃訝異的目光,這個小丫頭就是再長大,人的性子本身的東西也不會隨之改變,比如皮膚變紅,“你一說謊,你的耳根就發紅。”

張青反射性地摸摸耳垂,燙燙的。

吳予燦不理會她的反應,繼續道:“你跟梅爾打的第一架,那一晚你也對我說謊了,是不?”

那時,他還不了解她的脾性,在她離開前,他都不知道她一說謊就耳根發紅的反應。一切都是時光退卻,重新翻撿記憶之後,才發現每個細節原來在當時就表現出來了,隻要當事人自己不知道而已。

“對不起。”張青道歉。

“你不需要道歉。當時我該給你更多的關心。”一個女孩兒,能千裏迢迢跟他到美國,一個她全然陌生的環境裏生活,而他卻沒能跟她安全感,甚至還責怪她。

她若不信他,不會跟他離開!

可是,他卻不全然相信她!還自以為是用了非常公平的態度麵對她!

張青搖搖頭,“你做得已經很好了,是我自己不會珍惜而已。是我不相信你會公平對待,會排除萬難來保護我。所以膽怯地偷偷離開,讓我們錯過了七年的時光。”

吳予燦並沒有繼續接這個話題,用竹簽挑了挑了炭火。

“丫頭,七年的時間,隔了太久,你變了很多,我也變了。我們雖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彼此都還在意對方。我不太相信愛情,也害怕碰觸愛情。但我相信你,若我們以後要在一起生活,需要坦誠相待。我不需要你偽裝得很快樂,實際心裏卻有很多打不開的心結。我心裏也有心結,在往後的相處,我會慢慢告訴你。等到覺得可以在一起的時候,你再告訴我,好嗎?”吳予燦開口,話像火紅的炭火般赤熱。

雪染的事,讓他明白有時候他的丫頭也是這樣隱忍著悲傷不告訴任何人,一個人在某個角落裏偷偷地哭著。在他沒有出現的時候,她這樣,他無話可說,現在他出現了,他就無法忍受了。

“我怕你會害怕。”張青笑著,眼眶裏泛起淚意。

她今晚在小廳裏等他,也是想告訴他,她想為他們之間的事情努力,不管有多少隔閡,隻要彼此有緣份,他們就可以有未來。像老板和總裁大人都可以重新開始,他們為什麼就不能,他們之間隻是隔了七年的時光,有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

“如果這樣,你可以用你的張氏獅吼功吼我。”吳予燦輕笑。

“人家哪會那樣啊!”她的語氣裏有女孩兒家軟軟的嬌嗔。

“晚上在張老板那裏聽他說,你以前經常吼莫回,吼得鎮上的人一度以為你才是這裏真正的主人。”吳予燦話裏的取笑意味十分明顯。

“嘎……”張青突然有些無語,張老板怎麼就這麼多嘴呢,真是比王大伯還大嘴巴。

“誰讓老板一天到晚淨是在睡覺,不是睡覺,就是在為睡覺做準備。”張青趕緊推卸責任。

“嗯。丫頭,我等著看你真實的性子!”吳予燦說著,天知道,他有多懷念那個在夕陽下貪吃到差點撲到地上撿糖果的女孩有多可愛,有多讓他心動。

蘋果紅的臉頰,在夕陽的照耀下泛著光,嬌嫩柔軟的笑容,才淺淺一笑,就進入了他的心。

可惜,那樣的場景,他隻見過一次,便永遠地消逝了。

“好。”張青點頭。

吳予燦也沒再多說話,起身上樓找了換洗的衣物,便到小花園旁的浴室裏洗澡了。張青則用竹簽仔細把盆裏的火灰將還燒著的炭火遮蓋好,這樣明早起來也不用重新燒炭,隻用加新炭就可以有火烤了。

美國,吳家書房。

吳森豪看著是手中的簡報,上麵的數據壞得一敗塗地,他的臉色倒也十分平靜。蔣梅坐在一旁,臉上盡是著急。

“森豪,你覺得我們該怎麼辦,梅爾的性子太任性,又年輕氣盛。董事會的老臣根本就聽不進去,很多新舉措根本無法動作。這樣不論對她還是對整個梅爾集團都不會是好事啊!”蔣梅保養得宜的臉上流露著濃濃的擔憂。

“別盡操這些閑心了,這都是必經的過程。我吳森豪的女兒一出生就是來世間享受的,嬌氣、傲氣滿身也是應該,但她絕對不會輕言放棄。現在跌了一大跤,就當是給她的未來交學費。況且這些都是她自己種下的因就自己嚐苦果,怨不得人。如果梅爾集團就此倒了,就算我們沒有福氣。”吳森豪眼神望著窗外,神色有些淡然,“我不相信,我一手栽培出來的女兒就因這點小事而一蹶不振。”

“森豪,這不像你會說的話。”蔣梅皺眉。

“這就是我該表明的態度。”

“不。以前你是把梅爾當成寶的,即使表麵嚴厲,但你是要心裏疼著她。現在,我在你的眼裏看不到一個父親對女兒的寵愛。你還在怪她當年逼走予燦未婚妻的事情?那時候她年紀還小,不懂事才……”蔣梅停下話語,因為丈夫轉過頭,漂亮溫和的眼裏閃過深深的自責。

“蔣梅,梅爾是我的孩子,予燦也同樣是我的孩子。我這個做父親的不會偏頗。那女孩兒的事情對予燦而言最多算是個導火線,沒有這個導火索,予燦他也不會心甘情願地接手梅爾集團的。”

“森豪,現在這個事情該怎麼辦?”蔣梅擔憂,“梅爾集團股票全線下跌,數據一遍慘綠,再不挽救,就算是財大氣粗的梅爾集團,也撐不了多久。”

“蔣梅,梅爾已經長大。她是我們的女兒,於情我們應該疼她、寵她,但於理,我們都得教她好好做人,別整天盡惹出一爛攤子事情。畢竟以後的梅爾是交給她的,無論她是撐起來了,還是把梅爾給敗了,都是她自己的能力。”吳森豪將簡報放置桌麵,起身走到書桌內那麵寬大的落地窗旁,看著一樓寬闊的草坪。

“可是,予燦他……我們怎麼能什麼都不給他?這樣太過分了!怎麼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姐姐?”

“你以為他會要嗎?這吳家對他而言就是他的牢籠,梅爾集團就是他心底的刺,他恨不得全丟下。他是我的兒子,我不會不知道他心裏的痛,若是沒有她母親的遺言,他早在他母親去世的時候就離開了,不會再給我多幾年的父子相聚的時光。”吳森豪歎口氣。

“對不起,若不是因為我,姐姐她當年也不會這麼早死。”蔣梅陷入自責裏,眼淚自眼角滑落。與自己的姐姐愛上同一個男人,是她的罪。

“不是你的錯,錯在我。我是個男人,沒有好好的控製自己的感情!才毀了你們兩人的一生。”吳森豪擁蔣梅入懷,目光幽幽穿過寬大優美的庭院,望盡天的盡頭。

書房未掩的門外,美麗到完美的吳洋吃驚,被父母的話震得久久回不過神。

原來哥哥的眼神,是恨。

嗬,是恨!

“小姐,你的牛奶來了!”吳媽的聲音。

“滾開!”是嬌橫的嗓音,冰冷的眼神看了眼吳媽。

轉過身,急切地跑下樓,上了最新款的勞斯萊斯。

她是任性的,也特立獨行的,就連車,她也不屑找女孩子喜歡的車型,而是黑色厚重的男人車,隻因想更靠近她的未婚夫。而她的未婚夫,一看到她的車,第二天立馬換成了一輛黑色的卡宴。他就那麼討厭她嗎?

她的未婚夫不喜歡她,她的哥哥不喜歡她,她的父母也是。

她一向都是驕傲的梅爾公主,什麼時候變成了人人厭棄的可憐女人了。

被積壓在心底的怒火瞬間膨脹,吳洋將速度調至最高,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滿漲的怒氣飆至最高點,汽車瘋狂行駛了一段後,撞開一扇黑色大鐵門,闖進一家奢華的別墅裏。車身衝勢極強,直至撞到別墅前的大果樹幹才被迫停下。

吳洋的頭撞上方向盤,鮮紅的血自額頭上滑下,連清麗的眼珠都染紅了,血流過小巧完美的下巴,滴落在絲質昂貴的白色外套上。

她不管,跌跌撞撞下車,茫然地看著周圍的景物。

是章家,她未婚夫的家!

未婚夫,真是諷刺!訂了兩年的婚,卻一直推托不結婚的未婚夫!

而她,竟然在這樣的時候依然能闖進這裏來!

“梅爾小姐,您沒事兒吧?您流血了?!我馬上為您請家庭醫生。”說話的是章家的傭人,她有些驚懼地看著滿麵是血的吳洋。

“走開!不要,我不需要!我隻要看到章淩碩,我隻要章淩碩,別人我都不要,都不要!”如在自己家一樣,走上由精致河石鋪就的小徑。

她熟悉這裏,比她的家更熟悉。

當年她是多麼期待來這裏的時光,她在樓下或庭院裏到處走,到處鬧,甚至因不喜歡這裏的某一樣擺設而大發脾氣,他也淡淡的聽完,便轉身回書房繼續工作。

在他心底,她就是個頤氣橫使的富家千金,除了錢,除了長得好看點,並沒其他優點吧。所有的人都寵她,她不需要,她隻要兩個人寵她。可是,偏偏這兩個人都恨她!

邁著有點不穩的步子,吳洋穿過散發著清雅香氣的小小花壇,來到中國風濃厚的亭子。

那亭子有位淡雅華貴的婦人,她是典型的東方美女,淡眉杏眼,肥瘦相宜,增一分則胖,減一分則瘦,穿著白色為底,蘭花為點綴的旗袍,悠然坐在亭裏撥弄著桌上的茶器。桌麵上擺放的那杯清茶升起淡淡的霧,潤白的瓷器在日光下泛著溫潤的光芒。她的手很漂亮,修長而秀氣,章淩碩那好看的手形應該是遺傳自她的,讓他冷淡的氣質憑添了一份書卷氣息。

“梅爾,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何言聽到腳步聲,微轉身,看到吳洋和一臉歉意的傭人。漂亮的手端起茶杯,幽然地喝著,頓時茶的清香入喉。

“李嫂,你先下去吧。”何言優雅地擺了擺手。

“是,夫人。”李嫂微鞠了一躬,悄聲離去。

“梅爾,你先坐坐。伯母給你沏杯茶。”何言自然是看到了吳洋臉上的傷,她隱下驚訝神色平靜道。

“我不喝茶!我要知道leon的地址,我要地址!”吳洋嘟起粉嫩的唇,很無禮的話從她嘴裏說出就像在撒嬌。

“他工作時不希望被別人打擾,梅爾,你不會不知道?”何言溫聲回答,放下泛著溫潤色澤的瓷杯,再開口語氣裏多了份無奈,“你這是幹什麼!傻孩子,你以為你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他就是馬上趕回來嗎?他不會。梅爾,你是他未來的妻子,你該比我更了解他!”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再高貴的公主,遇上愛情,同樣帶有幾分迷茫。吳洋也不例外,一向清冷的臉上流露,一閃而過的脆弱神色。

“梅爾,一個女人在愛情裏,無論什麼模樣都是最美的。但前提是你認為淩碩,他愛你嗎?他會像沉浸愛情裏的男人那樣為你的心疼,夜不能眠嗎?他不會,也許他隻會淡淡地看你一眼,就又埋頭工作。”何言出言點醒這個本不該痛苦的女孩。

“他的身邊除了我,並沒有其他的女人。”吳洋說出理由,因為這樣她才敢這麼張揚,這麼高調的對所有人宣布他們的婚姻。

“那是他太驕傲,驕傲到他看不上的人,他絕對不勉強與她們在一起。梅爾,你和他很像。你們都太驕傲,太冷漠,所以很難對別人動心。”所以,不動心的人,怎麼也不會動心。一旦動起心便升起強烈的占有欲和控製欲。她的兒子就是其中之最!

一想到此,何言無奈地歎了口氣。

“……”吳洋低頭,纖指柔嫩的指尖無意地劃著茶杯。

她的愛情,原來在別人的眼裏就是這樣的嗎?不該被尊重?

何言也不再說話,為吳洋的杯裏續了杯茶。

情字,一碰上,就難解了。何況還是兩個如此相像的人,又冷,又沉默,還高傲。

“李嫂,讓單醫生過來一趟。”看到吳洋似乎安靜了下來,何言吩咐張媽。

“夫人,我這就打電話。”李嫂在主屋裏應了一聲。

“要是不給我他的地址,我就不治,就算血流光了我也不讓醫生碰我。“吳洋又開始激動起來,一揮手,精致的茶杯,成了一堆無用的碎片。

何言對茶杯的碎片一點不關心,這兩年她的茶器被吳洋摔了不知多少套,她早習慣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他現在在一個窮鄉僻壤裏,你怎麼去?去了也隻是糟罪,倒不如安心在這兒等他回來。”

“我不!若是他厭煩了我,回來就要取消婚約,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隻要他,我隻要他!別的我誰都不要!”吳洋拒絕,明豔的臉上是嬌縱卻也委屈,眼淚含在眼眶裏,她死撐著不讓它往下掉。

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如此委屈。她不明白,她趕走一個會威脅到她的普通窮酸女孩兒,為什麼所有的人都在責怪她?她隻是不喜歡屬於她的寵愛被別人分走而已,為什麼不會有人理解她?

她私自散布兩人的婚期,他竟然躲她半年之後,讓她成為全美國的笑話。這算什麼?!

“梅爾,你愛淩碩。你了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何言重新拿了一個茶杯放到吳洋前麵,續上溫水。她沒聽到吳洋的回答,繼續道:“還是你看到的隻是他的外表與社會地位?”

“我當然是愛他的人!”金錢她從來不會少,她不需要金錢來抬高她自己的價值。

“你了解章淩碩這個人嗎?除了報刊媒體上的信息,還有他的名、他的父母、他的家庭住址。這些以外的事情你還了解什麼嗎?”何言看著這個痛苦的女孩,內心歎氣。向來嬌縱明豔的臉,被倔強與傷心所取代,這個女孩不該這樣,她會擁有世上最奢侈的幸福婚姻,如果她沒愛上她的兒子的話!

可是,愛就是愛了,無人能阻止!

“我……”沒人告訴她,有關他的事情。

她知道有偵查局,查了又怎樣,不是他願意跟她分享的事,她情願不聽。所以,她等,等到他願意告訴她為止。等來的卻是他將她越推越遠,這一次還索性直接消失將近半年!

“梅爾,你好好想想。他是我的兒子,我這個做媽的也不了解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兒子什麼時候開心,什麼時候累了想休息,什麼時候想找個人來訴訴苦。他十八歲就接手了整家公司,別的同齡人還在享受大學時光,甚至在校園裏談輕鬆戀愛的時候。我的兒子,因為我的病情強迫自己接手章氏集團,甚至沒有人記得問問他願不願意?忘了問他辛不辛苦,但他做得比任何人都好,創了第三領導人中最優秀的成績。可我寧願他隻是普通人,不用這麼辛苦的工作,簡單快樂就好……”何言握著茶杯的手抖了抖,茶漬灑在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