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用餘生,陪她耗(1 / 3)

第22章:用餘生,陪她耗

她的存在直接的傷害了他的妹妹,妹妹與陌生人,所有的人都會選擇保護妹妹的吧。很正常,她不能責怪的。

“我送你。”深夜讓一個小女孩兒獨自回去,他不放心。

“別擔心,我能行。”張青燦笑著,露出兩小顆可愛的虎牙。

小護士出來告知吳洋想見吳予燦,吳予燦皺了皺眉。

“好。從醫院回家最長的時間是半個小時,我會在四十分鍾後,打電話回家。”他看了看手表。

“嗯。好。”她繼續笑應。

“我先進去了。”現在連在走廊都能聽到梅爾的痛呼聲了。

“嗯。”她點頭。

“路上小心。”他囑咐著,覺得自己的模樣有點像不放心女兒獨自回家的老爸。

“我知道。”

沒有其他的囑咐,吳予燦轉身,走在轉角處,聽到身後那個小小的女孩喊著:長腿哥哥,我喜歡你!

他一愣,轉頭,是她燦爛的笑容,眼睛彎是月牙,熱烈地朝著他揮手。一如他初見她時的快樂模樣。

他回了她一個笑容,然後走過轉角處。

回憶回歸歲月的塵埃裏,歲月仍緩緩流動著。

淡藍的煙霧,在指尖飄緲地纏繞,淺淺隱隱的光投下暗暗的影。

章淩碩與吳予燦靜靜地坐在泉池旁的大石塊上,天上的殘月依稀地照著,耳邊幾聲蟲鳴,與泉邊潺潺的流水聲,靜謐到心裏空虛的感覺。

“張青就是讓你甘願放棄梅爾集團的人?”章淩碩深吸指間的煙,刺激的味道入喉,入心,入腹,他不常抽煙,甚至是不抽的。

“對。沒想到我找了九年的女孩兒,竟然和你翻遍了所有地方找的莫回在一起,看來我們還真不是普通的有緣啊。”吳予燦輕笑帶點諷刺,笑意未達眼底。

生活就是這番弄人,兩人要找的人,竟然在這偏遠的小鎮裏結伴。

“你打算怎麼辦?”章淩碩丟了丟快燃盡的煙蒂,悶咳了幾聲。他還是無法喜歡上吸煙的感覺。

“你呢?”吳予燦不答反問。

“用剩下的生命陪她耗。”耗到她低頭為止。章淩碩在心裏補充著。

“你以為梅爾會讓你這麼耗嗎?”他的嬌縱妹妹從來就是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也絕對不會讓別人得到,怎麼會輕易放手。

“船到橋頭自然直。”章淩碩沉默良久,吐出一句話。

突然發現,古人的話總是該死的有道理。

“這可不像你會說的話。”吳予燦訝異,他和章淩碩是同一類人,隻相信科學的數據,不信這為自己失敗找借口寬慰的名言。

“是啊。這是以前莫回會說的話,她總是很積極、很樂觀地看待所有事情,沒有半點悲觀的情緒,每天都樂嗬嗬地過日子。”章淩碩舒展眉,像沉浸在往事的回憶裏。

“是嘛。真可惜沒認識以前的她。”

“是我毀了她。”章淩碩苦澀地說著。

吳予燦不答,看了眼章淩碩微擰的眉。

是誰毀了誰,沒有人能知道。作為朋友,沒有誰能比他更清楚這兩年章淩碩過的生活,自章淩碩覺得有愧於莫回時,便動用一切的關係尋找莫回,沒有任何消息時,他臉上萬念俱灰的表情,至今還曆曆在目。

開始拒絕梅爾,拒絕所有在他身邊圍繞的女人,把自己埋進工作堆裏,活脫脫地把胃給熬壞了。

感情,不管親情、友情,還是愛情,每一種都是致命的,何況是章淩碩與莫回從小便認識,互相參與了大部分的生命,那是一種掏了心的情感。

“你們誰都不好受,但是還活著,就證明有緣份。有緣份就做想做的事吧。不試怎麼知道結果會如何!章氏集團的年輕總裁,可不是什麼畏首畏尾的人!去做吧,祝你好運!”吳予燦伸手握拳放在空中,等待著好友。

生命的巧妙處就在於,它永遠不會提前出結果,隻會一步一步讓你靠近,或走或爬或跑,任君選擇。

章淩碩也伸手握拳,與吳予燦的輕輕相擊。

“你說,她會原諒你嗎?”吳予燦還是忍不住問。

“會的,她愛我,比我愛自己更甚。”章淩碩望著夜空,心裏卻半分把握都沒有,現在的莫回還愛他嗎?她對他的愛,會不會被他消磨待盡了?

他沒有答案,隻能繼續堅持,把她內心的傷一點一點的治好,然後將未來的決定權交到她手上,任她作決定,無論她做什麼樣的決定,他都會接受,再去改變。用剩下的時光陪著她,就像以前她陪他一樣。

今晚的天空很美,他在光害嚴重的大都市待久了,總會忘記自然的美景,風、雨、光、四季、花開花謝,都是自然的美景,一直靜靜地存在著,隻是人們缺少也探尋的心情。

漆黑的天幕,零零散散地出現幾顆星星,每一顆都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從幾億光年的遠方照耀著大地,而這幾顆星星的本體也許早就消失了,可在地球上的人才剛剛看到。就像她的愛,她快要心碎地收回她的愛,他才意識到——他愛她,比想像中的更愛她。

知道了這一點,他還有什麼不敢耗的嗎?

用力愛她,放肆地寵她。

是他僅有的方式。

為什麼她聽到了張青哭泣的聲音?莫回遲緩地皺起眉。

明明前樓和後樓還隔著一個小花園,她竟然能聽到細細的哭泣聲。

莫回一個下午都在後樓的房間裏呆坐,思緒紛擾,眼神停留在房裏的竹席畫上,章爺爺的臉仿佛出現在竹席畫上,無比狤黠地笑著。緩緩起身,她走下樓,穿過小花園,上了前樓。

張青的房門未掩,隻見她趴在床上,棉被拉過頭頂,哭得連身子都微微抖了起來。

“怎麼了?”莫回開口,十數天不開口,三個字都說得磕磕絆絆。

棉被下哭泣的動作停了一下,掀開被子,露出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

這個樂天的女孩從來不會哭的不是?

“傻丫頭,別哭。”莫回坐在床沿,為她擦拭頰邊的淚痕。

她第一次見到張青哭,這丫頭合適每天張揚地笑著,即便她心裏難受,她還是每天都笑,給身邊的帶來歡樂。就像她住院的那幾天,雖然發著高燒,她能感覺到身邊有個人不時地探著她的鼻息,確定她有呼吸才放口氣。

她知道,是張青。

那時的她是有些不想活的念頭的,心裏萬念俱灰時,她還是不想讓這丫頭傷心,她不知道她以前經曆過什麼樣的傷心,才會把自己鎖在這個小鎮子裏,也許她的傷心並不比她的少。而這小鎮上若沒有這丫頭,她也不會在這鎮子停留這麼久,還能過上一段平靜的生活。

而這小丫頭也從不問她的過去,連姓名也不問,每天熱鬧地吼著老板老板。她們從一開始就不是老板與員工的關係,她們是朋友,是親人。

“他來了,他竟然來了!”張青帶著哭腔,重複地說著。

他,竟然出現在她的麵前,還抱著她,她的手臂還沾留著他指尖的溫度。真切得讓人不敢相信。

“願意跟我說他的故事嗎?”莫回問。

每個人都有一段傷心往事,有人傾聽才有被治愈的可能。

“好!”張青答著。

“……我母親過世後,我跟他去了美國。雖然我和他剛認識不久,但我願意相信他。相信有他的地方,我可以重新來過。可是他的妹妹,我沒想過要傷害她。沒想過要搶她哥哥對她的寵愛,她卻把我當成假想敵,用生命向我抗議……我害怕,我怕我的存在真的會害了一個女孩兒的生命……”

張青將小臉埋進抱著的膝蓋裏,她的故事很簡單,簡單到段段幾行字就能說全。

“你就這樣離開了?”莫回皺眉地問。

十六歲的年紀,本該是人生中最美最嫩的年紀,為什麼會成為她們心裏的結?張青緩緩從回憶裏抽身。

或者說她從未想過他要什麼樣的愛情?優秀、冷淡如他,該是有一個賢淑溫婉的妻子,敬他、愛他。還要明白他的小孩子性格,他一心煩就會像個孩子,脾氣壞到人一碰就要爆炸……

十七年,原來她對他僅限於這點了解。

原來,最沒資格談愛的人,是她!

她的初始心,永遠是從自己的內心出發,以前他不愛她,她硬纏著他。現在他愛她,她又把自己藏在一個小小的空殼裏,任他付出所有努力,也不為所動。

現在回頭重新審視過往,她才發現,她對他也壞得過分,比他對她更壞。

但,一切都是可以更改的對嗎?

章爺爺,對不起,我對他不夠好。未來,我想給他最好的愛情。

“嗯,我害怕,害怕看到他失望的目光,害怕成為他負擔,害怕吳洋用更加強烈的手段讓我離開,而我原本就是多餘的那一個,我離開很正常。”張青喃喃低語。在十六歲的時候,她是認為他會為了保護他的妹妹而送她離開的;經過幾年的沉澱,通過能有的渠道找尋著與他有關的字字句句,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即使他要送她離開,他也會陪著她。

隻是她明白得太晚,明白後她也看到他們兩人的差距,那是雲和泥的區別,她沒有足夠能力與美貌與他並行。

“真是個傻丫頭!”莫回歎息著,在張青的淚眼裏看到自己的眼淚,伸手替她撥開頰邊沾淚的發絲,開口問,“你還愛他嗎?”

“愛,很愛很愛!”幾乎不經過思考,張青斬釘截鐵地說著。

從來就是愛他的,就算他的妹妹不允許她依然是愛他的,就算壽命終了,她依然愛他如故。可是還能跟他在一起嗎?在一起之後,他怎麼辦?陪著她一無所有,連自己母親的墓都無法保全嗎?

“那就好。” 能大聲地說愛,真好!

愛又怎樣,他們又跨不過的鴻溝。

她和吳予燦的故事有另一個女孩兒愛情夾雜其中,她不能傷害她,隻能選擇逃避。況且那個女孩能陪在他的左右,幫助他,她隻會經他帶來困惑和麻煩。

“老板,你呢?你和總裁大人呢?你們的故事並不是從竹溪鎮開始,對不對?”張青問,她們的感覺是親人,但那些過往的情傷從未在她們的話題裏,但在今夜不是禁忌。

莫回深吸口氣,將所有的事情緩緩道來,語氣平靜,突然發現自己自兩年前的手術後,就一直忘了一種感覺——愛他的快樂。手術之後,她的心裏、身體上能記取的一直是他的遺棄,他的厭惡。

這樣的感覺太糟糕,糟糕到她還毀了他們本該有著一段和樂的生活。

“老板……你為什麼會這麼苦呢?總裁大人太混蛋了……”說著,眼淚又忍不住流出眼眶。

原來老板的悲傷,來自於此。她竟然可以如此淡漠。

“傻丫頭,別哭。隻要活著,就是有福分的。睡吧,睡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莫回拍拍她的肩,陪著她一起躺下,手上動作未停,一直輕拍著。

“你的情傷也會好嗎?”張青吸了吸哭得發紅的鼻子,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起來,“這種感覺真像媽媽在身邊的感覺。”

“嗯。你就是個正被疼愛的孩子。”莫回也跟著笑起來。

“老板……”

“嗯?”

“我們這麼努力地生活著,愛著,一定會有個圓滿的結果的。”張青的話像在打氣。

“會的。”莫回肯定的答複。

現在,她還敢不敢相信自己還有愛人的能力?她不確定,病前她想著能陪他走過他在竹溪鎮裏的日子就好,用餘生來回味他稀有的溫純。可是,醫院那天的清晨,他打破了她的幻想,在他眼裏她依然是那個他厭惡的莫回,癡肥、憨傻,丟盡他臉的莫回。

她想,她始終是自私的,之前的十七年,她自故自地粘在他的身邊,不理會他的厭煩和憤怒;現在,她依然故我。

而這段時間,他又在做什麼?全心全意陪在她的身邊,任著她的沉默。

她不懂,她從未明白過他,也從未明白過世間其他的男女是如何表達愛情,如何表現自己的愛。

冬天來了,小花園裏的花開始凋零了,零零落落的,一遍冷意。因為天氣開始轉冷,霜一天比一天厚,早晨一起來,屋頂上和地上全是一層細細白白的霜花,冷得人嘴裏直冒熱氣,恨不得直接將最厚的衣服都給披上。

章淩碩坐在後樓走廊的搖椅上,膝上放置著精致小巧的筆記本,目光專注地停留在屏幕上。而身後的木門半掩著,可以看見莫回裹著厚厚的大衣,手指通紅地雕著手上的木頭。

“莫回,先烤一會兒火再雕。”章淩碩頭也不回地柔聲提醒,聲音嘶啞,因為前幾天地她房門外站了一夜,受了寒。不過還好不重。

天氣太冷,莫回又不願意回前樓,後樓沒有暖氣,還好王大伯和張老板以及鎮政府的人送來了幾袋木炭,章淩碩就燒了炭,放在莫回的腳邊。

莫回仍然很安靜,也不會跟他說話,但他知道她能聽得進去。她今天拿起了木塊和雕刀,也許是昨天的牌坊之行讓她想起以前的事。不管是好是壞,她願意做些事情就是好的。

這不,語音才一落下,便聽到身後有木塊和雕刀輕微放置的聲音,這個聲音讓章淩碩的嘴角上揚起來。

“順便把你手邊的五味粥給喝了。”他覺得他有點像保姆,不過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接著,他的耳邊開始出現勺子輕微碰觸碗壁的清脆聲音。

現在的她,像極了小時候她在爺爺身邊的乖巧模樣,爺爺一個指令,她就一個動作,順便加一個黑白分明的眼神注視。

現在,她在注視他了嗎?

章淩碩想著,估計還沒有,現在她心底的結還在,怎麼可能會注視他呢,能聽進他的話就已經很好了。

他摒除心底的雜念,還是想想該如何養胖她比較實在。

章淩碩的身後,莫回慢慢地喝著粥,一雙眼片刻不離地停留在門外的人身上。他不管在什麼地方,都坐得筆直,讓人看見他是筆直健碩的背影。不用任何力氣去想,就能在腦海中勾勒他出色的麵容,他的眉目清俊,唇線優雅,氣質清雋,那麼好看,那麼優秀的男人……

又一陣冷風吹過,莫回打了個寒顫,而那個背對著她的男人卻紋絲不動。

他不冷嗎?他一向待在四季如春的空調房裏,能適應這冰寒的天嗎?她在房內都已經冷得直發抖了,在火邊烤著火也暖不起來,他直接在外麵會不會冷?

章淩碩看著屏幕上波動的數據,忽然感覺到他的風衣上有一股輕微的力量在拉扯,他心裏一陣狂喜,轉頭對上她那雙不知如何是好、左看右看就是不正視他的眼。

這是她病後第一次主動找他,他心喜異常。

莫回臉微紅著,將拉扯著他衣擺上的小手收回來,指了指竹凳上的青瓷碗。

“手累了?好,我來喂你!”章淩碩輕笑,身體往門邊移了一下,坐在擦拭得十分幹淨的門檻上,背靠著門框,拿過青瓷碗,用勺子舀了五味粥,“來,張嘴。”

莫回依言張嘴,細細咀嚼著。

他靜靜等她吞咽完前一口,才喂她第二口。

直到將碗裏所有的粥全吃完,他才停止了喂食。這份食譜是黃老醫生翻遍了手裏的古籍,才專研出來的。現在她吃了一段時間,精神似乎真的有所好轉了。隻要她的身體有所好轉,所有的努力都值得了。她的愛,他可以用一生的時間去爭取,她的身體能慢慢調理回來,對他而言比什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