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
大家連聲說好.乘著興勁兒,跑堂夥計又上了二十碟羊肉,三壇二鍋頭.眾人邊吃邊喝邊聊,就聊到了天橋生意上來.首先,宛永順想起了在天橋久占把式場的好朋友“彈弓子張”.他說:
“他叫張玉山,在前清當過官差,後入江湖。他在中年的時候身體靈,精神足,口齒伶俐,長於言談。不止會打彈弓子,他還得過真傳,會武藝、拳腳好.他在天橋年代最久,我每逢到他那場子,必站住了‘把合把合’(瞅瞅).
他的場子內一般立根竹竿,上邊懸著個小鑼,能手持彈弓,扣上彈兒,橫打、豎打、正打、反打、蹲著打、臥著打、仰麵朝天躺著打,打出去的彈兒都能打在小銅鑼上。
在早年他做買賣的時候,每逢‘上托’(表演)‘圓粘子’引人,都是用彈兒打小銅鑼。逛天橋的人們,聽見了小銅鑼兒‘當當’的響,先‘掉瓢兒’(扭頭),‘招路把合’(順音瞅瞅),後過去觀瞧。他瞧著場子人圍嚴啦,就往案子上放把茶壺,壺嘴兒上放個銅錢,銅錢上再放個泥彈,用彈弓子打出去的彈兒,講究能打落茶壺嘴上的彈兒,銅錢不掉,茶壺嘴不傷。
每逢要歸買賣掙錢啦,他就向觀眾說:‘我今天練回彈打彈。什麼叫彈打彈哪?眾位瞧著,我用弓兒往天空上打出個彈兒,那彈往起去,我不等他落下來,跟著再用弓兒打出個彈去,後打出去的彈兒,追上先出去的彈兒,兩個彈碰在一處,啪的一聲,能叫後出的彈,將先出的彈打碎了!我要打好了,請大家給我喊個好兒。說練就練,’
他那彈打彈的功夫,還是真準,百發百中。久逛天橋的人們,雖然知道他用彈打彈吸住了人是使的‘拴馬樁’,因為這類功夫頗有可觀,都傾心願意的不走,專門瞧他的彈打彈兒。他還是早晚準打,從不謊人,故此能夠吸的住人。”
楊雙恩插言道:
“張玉山有倆兒子,大的叫張寶慶,二的叫張寶忠。哥倆從小跟他爹練的把式,昨晌午他父子上場子,哥兒倆先打對子:單刀破花槍、花槍破三節棍、空手奪刀,謔!功夫爛熟,打的火熾,哪玩藝兒亦不少下錢。最美的是屬他們哥倆練的大刀為最棒!聽說那趟大刀是東城的武術家關有龍所傳,最輕的那杆大刀也足有140多斤,練這玩藝兒比練別的武藝格外多掙錢。”
寶善林也湊趣插言道:
“頭兩天剛遷走那個孟傻子,他圓粘(招引人)的法子特別,是用大白在地上畫個人頭,有耳、目、口、鼻,在耳、目、口、鼻上各放一個大枚,他往場內一站,手裏拿著甩頭一子(一丈多長的繩兒,一頭係個鏢,武術家管這宗東西叫甩頭一子),扯開了嗓子,喊鏢趟子:‘合吾——合吾——’逛天橋的人隻要一圍上,他就說:‘我是鏢行的人,在前清的時候保過鏢,如今有了火車、輪船、郵電局,我們的鏢行買賣沒了,鏢行的人,不是立場子教徒弟,便是給有錢的富戶看家護院,我是拉場子賣藝。我拿的這個東西叫甩頭一子.那位說啦,你使的這甩頭一子,是什麼人遺留的?——哈!這個東西我要不說你是甭想知道,因它是漢朝才有的.想當初王莽篡位之時,有奸臣羽黨蘇獻奉王莽之命追拿劉秀,追到潼關外頭,劉秀與他動手,未走三合,蘇獻將大刀一扇,劉秀的刀就撒手了,沒有軍刃不能動手,撥馬逃走,蘇獻在後苦苦的追趕,急得劉秀心生一計,將他的絲鸞帶解下來,下馬尋石,找個石頭,係在絲鸞帶上,複又返身上馬,待蘇獻追到了,劉秀就用這個帶子係石頭將蘇獻打敗,得逃了性命。後人仿著他的意思,作成了甩頭一子。’
他又說:‘別看這種兵刃雖不在十八般兵器之內,但還是帝王留下的。那位說啦,這也太遠點兒了,好!咱撂遠的說近的,康熙年間浙江紹興府有個保鏢的叫黃三太,人稱叫金鏢黃,他是神鏢將勝英的徒弟,因為湊銀子要給彭朋彭大人運動三河縣的縣官,指鏢借銀,鐵羅漢竇二墩不借金銀,反倒與他結了冤仇,在山東德州李家店,定下約會,兩個人比武。黃三太用三支金鏢、甩頭一子贏了竇二墩。這就叫甩頭一子定乾坤.今天我孟傻子練練這甩頭一子。這個東西不用的時候往上一纏,用的時候一抖就開,遠打一丈多,近打二、三尺.我今天用甩頭一子要打地上畫著的人頭,說打左眼,不能打右眼,說打右眼,不能打左眼.用足登著繩兒打,叫獅子滾繡球.在腿底下轉著打,叫張飛騙馬”
說著說著寶三兒就出了酒桌竟自控不住的比劃起來,引得大家也隨之鼓掌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