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比翼連枝當日願（六）
第十四章：比翼連枝當日願（六）
“喲，可來啦。”
耳邊突然傳來纏綿的女聲，林南缺陡然一凜，渾身緊張了起來。
女子穿著紅綠的紗裙，從櫃台後麵慵慵懶懶地繞了出來。大概三四十歲的樣子，卻完全沒有三四十歲的老氣，反而是一派的風韻。那精心的畫眉，和朱紅的丹唇，都映著裙擺上大朵大朵的牡丹花。隻是……美豔的同時，額間的細紋，浮腫的眼袋，仍然是顯示了她真實的殘破。
她繞到林南缺麵前，輕輕拍一拍南缺的肩頭，拖著步子輕輕走了一圈，目光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
“少主這次指給我們紫紅苑的姑娘還算不錯……”她一麵摩挲著下頜，一麵滿足的笑。“我是紫紅苑的掌櫃，姑娘們都叫我宋媽媽。樂師，初來紫紅苑，好好表現。”她說罷了，落掌在林南缺的肩頭，輕輕拍了拍。
林南缺卻仿佛不適應似的，蹙著眉尖，退了一步。看不見的眼睛隻是一味的垂著，並不抬眼。
而宋媽媽像是看出了點不對勁，狐疑地側頭觀察了一番，又伸出手在林南缺麵前比了比，見女子一點反應都沒有，怔時笑容就去了一半。
“你是一個瞎子！？”她扯著嗓門，驚訝地喊著。
林南缺神色斂和，看不出喜怒，隻是唇角緊抿著，壓抑著微微的慍色。手臂緊了一緊，轉身就欲離開。
她的自傲不允許這樣被人怒叱。
身後的宋媽媽一下子察覺話有不妥，連忙抓住她的手，略有諂媚地揚起笑意，“姑娘別生氣啊，宋媽媽我這人是口直心快，沒什麼忌諱的！可千萬別惹了你不開心才是呢！”這畢竟是少主親自交代過的人，她再怎麼也是不敢怠慢的。
見林南缺不說話，宋媽媽再接再厲，“姑娘呀，你看你……哎呀，總之是，紫紅苑這裏好吃好喝的，你每天彈彈琴，跟姑娘們說說話，日子不就是過了？也沒什麼束縛……還能接觸點兒新鮮事兒和人氣兒……”這婦人可算是巧舌如簧，一口氣說了許多，林南缺像掙脫還不能，隻得軟磨硬泡的被她念念叨叨著。
最後，南缺暗暗歎了口氣，轉過身來。
心裏已有了這婦人應該有的樣子。
不再同她多費口舌，林南缺徑直開口，“請為我安排一間房，多謝。”
宋媽媽一愣，看著她清心玉映的麵容，那一雙美眸若不是被遮掩，竟是琉璃色的。
緩緩開口，“……好，姑娘請跟我來。”
心裏卻是暗自嘀咕著了。
這林樂師，若不是盲了眼，許真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一麵走著，宋媽媽一麵念叨，“今天中午紫紅苑就要營業，林姑娘，不知能否請你上台一曲……”
聽到這，林南缺步子頓住了。
宋媽媽見狀連忙說，“姑娘你放心，紫紅苑裏中午客人不多，隻是想讓你奏琴露個麵兒，又是宮裏出來的，多體麵啊。而且，樓裏本也缺個琴師……”
南缺心裏有些狐疑了，她沉吟片刻，問，“紫紅苑，到底是怎麼樣一個地方。”
宋媽媽一愣，旋即泛上一種熟稔的笑意，紋路在她的眼角額前堆積，就算是鬢角的大紅花也遮蓋不住的蒼老。
“還能是什麼，妓院啊！”
……
妓院。
林南缺下意識地斂下了眼，眉端壓抑著深沉的情緒。
果然，君蘭燼，還是將了她一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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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樣的早晨裏，光線一點點從四角裏漫了上來，零零散散已有人踏進了紫紅苑，人聲初響。
林南缺就坐在大廳內的一角，十分的隱蔽的角落裏仿佛照不進光亮。
她穿著竹色的長衫，在金黃色的晨光裏恍惚要融化了一般，束發清爽利落的墜在腦後，帶著芬芳似的，流連著清朗的氣息。女子垂眉，拈指，撥弄著身前的弦器。耳邊卻是靜心留意著身旁的一切聲響。
有人從門外走了進來，步子落地沉穩，有聲而微震。朗言要酒，小片刻就有宋媽媽從櫃後繞出來，招呼著客人入座，斟酒，酒液落入杯中，發出叮咚連續的聲響。
那人獨自喝著酒，很快杯見了底。他也不急，單手直接從酒瓶的底部淩空托起，隻見那酒瓶順勢就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其中的酒液卻毫不見灑，隻聽的酒液在瓶中晃蕩發出聲音。而後，男人掌中含力帶風，一掌推了過去，酒瓶便直直落了下來，微微傾斜地停在半空中。他伸出酒杯，那悉數落下的香醇的液體，就流暢不已準確無誤的流進了杯中。整套動作是使得行雲流水，十分漂亮。可那男人神色卻是如故，仿佛尋常，沒有一點的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