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比翼連枝當日願（五）
第十四章：比翼連枝當日願（五）
他們一行人費了幾番周折，總算是在夜色的掩蓋下登上了岸。個個都是濕得徹底，彎身手撐在膝蓋上重重的喘氣。有的士兵臉上掛了彩，有的膝蓋上鮮血長流，那都是在暗礁群中穿過留下的傷痕。
這看似並不遙遠的距離，卻幾乎遊行了一個雨夜。
救上來周子顧之後，他們更加小心提防著周圍的漩渦和暗礁，跌跌撞撞地穿梭在陌生的海域裏。幾乎是挽臂同遊，生怕有誰被海浪卷走了去。時有險情發生，不過還好都成功化解。最後是一個不差的登上了島。
雨還在下。 寧青默站在海灘上，遠遠地望著海麵。濕透了的衣衫貼在他精壯而高頎的身材上，水滴落下來，滑過他瘦削俊逸的麵容。深邃的黑眸中卻是十分的沉寂。
順著他的方向看去，海洋在巨大而無形的力量控製下，不斷的翻湧著、奔騰著，浪花不再是純潔的雪白，此刻更像是修羅的血色。他們的戰船，或許已經在海浪中順風而行——
正當這麼想，隻聽得遠遠的那一岸，突然想起了震天的轟鳴聲。
寧青默雙眸一緊，連忙循聲望去。隻見那一岸的天空在隱隱的燃著，這麼大的雨幕下，仍然升騰起了喧天的炮火。
一聲突鳴，緊接著就是轟隆轟隆未停的炮響，在海麵上不斷的炸開，連他們腳下的土地也感覺到了微微的震動。
而那個方向，正是麟島的關口。
恐怕那早已空無一人的船隻順著海浪飄近了港口，迎接他們的，卻是一陣狂轟濫炸。
若他們直接駕船從港口登島……如是真槍實戰的戰一場，也未必見得絕對會輸，但在這麼密集的炮攻下，別說勝戰了，就是逃生，都難！
身後有士兵的臉色已經變了，劫後餘生般重重的呼了口氣。
可寧青默，臉色愈加沉鬱了。
他的彥凰，可沒有威力這麼大的武器。他們慣用冷兵器，火藥多用來製備了煙火。這麟島，卻是比他們早了太多步。
這時，同行的曲然湊了上來，低聲說著，“皇上。”
“末將在臨安一戰中也曾遇見過類似這樣的攻擊，不過，當時他們使用的是火銃。一種短小型的火藥筒，射程十丈左右，同樣威力非凡。”
他轉過臉，問，“可有範本？知道如何製作嗎？”
曲然無奈的微微歎氣。這皇上和林將軍的問話是一模一樣的。他的回答也是一模一樣的。
隻能擺了擺頭。
“臨安城牆上的八台火銃是被林將軍炸毀了的。”
南缺……
寧青默心頭一動。
他明白，如若林南缺不得不毀掉的東西，那就是無法直麵攻擊的。就如同寧青默在嶺南遇到的箭筒，搬不回去，隻能盡數摧毀。
但好在，他善通械理，這次回京匆匆趕製了幾台，而且比麟島所製更加短小輕便，可以負背而行。
寧青默沉了沉氣，前路漫漫也必須殺出去，他要救的人，還正在對方手裏！
但冥冥之中，寧青默總是確定，他和林南缺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在如此重大的變故中，坐以待斃。
男子轉身，一揮長袖，下令，“整裝，即時出發！”
雨漸漸的停了，連那一邊的炮鳴聲也慢慢消散。他們能夠想象，那一側的海域，一定已是木屑橫流，而可能，麟島要等到來日，才能發覺那船不過是空船，而來自彥凰的這些人，已悄然從另一側上了岸。
悄然的，夜色又恢複了平靜。
空氣潮濕中，帶著一點點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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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同一片的土地上，同樣暴雨剛止的夜晚。
有一輛樸素得不能再樸素的馬車，從麟島皇宮的後門，悠悠駕出。隻有那輕輕的馬蹄聲，響在稍顯寂靜的宮闈裏，打破了夜的安寧。
視線轉向宮內，太子殿裏，暗黃色的紗帳顯示著殿內主人的身份。
夏千樹眉頭緊蹙著，閉著眼睛，橫躺在床榻上。卻像是睡不安穩的，或是在夢靨中，隻見少年額間冒著細小的汗意，平放在床麵上的手也緊緊的攥著錦被。身體僵硬著，下唇也被咬得生緊。
突然，少年猛地睜開眼睛，坐立了起來。
那夢霎時醒了，夢中令人恐懼的意向漸漸揮散，眼前還是他熟悉的宮殿，熟悉的寢室。微醺的燈亮在帳外，落著曖昧的色彩。
夏千樹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手按上自己跳動不已的心髒。
是個噩夢。
殿內守夜的宮女許是聽到了聲響，連忙走到床邊，小心問著，“殿下，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