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隨風跟媽媽回到家時天已經慢慢黑透,天邊的雲黑壓壓的,風刮的挺大,吹的人感覺涼涼的,看來要下雨了。
王秀珍看著像丟了魂的季隨風,有點心疼又有點氣惱,她平時就惱兒子的膽小怯懦。季柏放下手裏的鍋鏟,笑嗬嗬走過來,摸著季隨風的頭,從桌子上拿起一瓶牛奶遞到季隨風手裏。
“你倒是像沒事人一樣,兒子要是出什麼事看你還笑得出來。”王秀珍嗔怪著季柏。
“老婆,先喝杯茶水壓壓驚!”季柏笑嗬嗬的給王秀珍倒了碗水,拉著她坐下。
“秀珍不是我說你。”屋外傳來爺爺奶奶風風火火的聲音。
這一會兒,季隨風看到陳老太被殺的事早已經傳到了這幾個村子裏。
爺爺吹胡子瞪眼的看著王秀珍,責怪道:“就知道忙這忙那,小風學校裏什麼都不管了,哪天要是小風出事了,看你找誰哭去。”
奶奶尾隨爺爺其後,語重心長說著:“秀珍,小風放學也該去接接。我們農活又忙,也幫不了你接小風。“
王秀珍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立馬臉紅脖子粗回嘴道:“我這貪早摸黑工作累死累活的為了誰啊,小風是我的兒子,我能不管?那你們二老呢?”王秀珍立馬紅了眼眶淚眼婆娑的望著爺爺奶奶。“您倆老人家又管了多少,是做親爺爺親奶奶的嗎?椿阿婆說我工作忙,都來幫我帶帶小風,你們呢?”有些話她憋在心裏太久太久了,有些情緒一觸即發。
“秀珍,你說這些幹嘛?爸,媽,今天小風也沒什麼事,別擔心了。”季柏站起身來。
王秀珍擦著眼淚,盯著季柏的臉,嘴唇都是顫抖的:“我就要說,嫁到你們家這幾年我在你們家有過一天舒心日子嗎?連個戒指我都舍不得戴,你那個三哥欠了別人一屁股債,家裏還得貼錢,這我也不說了。那會剛生小風的時候我這還得邊做工還要帶孩子,你們幫著看過孩子嗎?什麼好吃的留給小風吃過嗎?沒有。”王秀珍一合掌,繼續說著,滿眼鑽出淚來。“都是留給三哥他女兒吃了。小風上學的時候,有次去接過小風嗎?三哥他女兒才是親生的,小風不是你們親孫子是吧。這我也不說了,我自己的兒子自己管不用別人管。”
季柏低吼道:“秀珍,你聽聽你說的什麼話?爸,媽,你倆先回屋去。”
季隨風望著媽媽哭泣的臉,也掉起眼淚來。記憶中的媽媽都是好強的,不會在他麵前說工作怎麼累怎麼苦,也不會向鄰居們喊累喊苦。
此刻滿臉淒楚的媽媽,他看著都心疼…
這裏,半點光亮全無,像是站在黑夜裏,卻又不是,空氣中彌漫著薄薄的黑霧般無法散去。季隨風靜靜的立著,感覺自己的瞳孔在不斷放大,池塘那邊響起鋤頭敲擊的聲音,那婆子後腦勺滿是血,她的手還緊握著搗衣杵。
一朵朵白色的梔子花像在詭笑,榕樹像是紮了腿迅速移動…
我怎麼在這?他心裏不斷的盤問著自己。
他眼前晃過一道黑影,十米處,黑影跟他對立著,雜亂的長發下那對閃亮的眸子,透著殺戮詭異的神色,破碎的臉肌肉抽搐著,他手裏握起鋤頭,惡狠狠的望著季隨風。
他開始狂奔,跑了很久很久,兩邊的場景毫無色彩隻剩下黑色,那黑影還在身後緊追不舍。他的心跳的好快,身上不斷滲出冷汗,他沒別的感觸,隻知道心裏好怕好怕,隻想一直跑一直跑。他漸漸跑不動了,他歇斯底裏的哭泣著,那黑影漸漸逼近,他感到後腦勺被鋤頭砸的一陣狂響,是那麼疼,疼的無法呼吸。
荒涼無盡的大地,枯枝斷椏,一隻隻野烏鴉飛攏過來,啄著他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