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母燈 故交(1 / 2)

子母燈 故交

進入那個漁村的時候,一切已經重歸死寂。

死一般的沉寂。

外麵的支架上,寥落的撐著些新舊的漁網,千千百百的網眼張開來,似乎從裏麵偷偷注視著外入的一人一犬。

原本還亮著燈火的村子,卻陡然沒了火光,黑寐寐一片,隻村頭吊著的一盞風燈,搖曳的晃動著,投下了狹長的影子,就像……一個人吊死在了那裏。

隻是冷,夏天的夜裏,這裏卻透露出一股子冷寂來。

黑衣女子帶著狗,蹙眉走過小道兩旁的一片黑寂,終於來到了一處門戶前。可是,門戶裏竟然亮著微弱的燈火,雖然被什麼蒙著擋著,燈火十分暗淡,可在這黑黢黢的村子裏,卻顯出一絲明亮來。

靈佩的手重重的叩在了門板上,聲響在寂冷的夜裏傳得很遠,還有了回音,層層疊疊的鋪展開來。

裏麵微弱的燈火陡然滅了,沒有回答,隻有風呼嘯而過的聲響。

黑衣女子的眉蹙的更深了,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叩著門板的手加力,卻出聲,冷冷得說,“福伯開門。是我,靈佩。”

裏麵依舊是一片沉寂,黑衣女子不耐煩了,正要砸門,卻聽裏麵傳出了顫巍巍的聲音,試探著,“你……你是誰?”

“靈佩,陰靈佩。福伯,我好久沒來了,不認識了嗎?”黑衣女子收起了拳頭,隔著門板高聲說著。

裏麵的燈火終於又是一亮,有人舉著燈台出來,嘩啦啦的打開門。

“小佩子!”臉上布滿了漁網狀皺紋的老叟驚喜出聲,枯骨樣的手伸出來,就要拉女子的胳膊。“福伯。”黑衣女子卻淡淡一挫身,避開了他的手,淡淡一禮。

“噢,倒忘了你的避諱。”老叟有些訕訕,讓開一條路,讓對方進來,卻警醒的探出頭去,查看了外麵一下,這才將門關了,上了門閂,卻又拿了一柄木鎬過來,仔細的將門頂住。

黑衣女子奇怪,回頭去看。這海村雖然窮苦,以前卻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怎麼現在海村的人,都有些神經兮兮的?

她知道福伯是海村的族長,就出聲詢問,“福伯,這是怎麼了?”

“別提了,這海村,快要變成鬼村了。”老叟一聲長歎,護著手裏搖晃的燈苗,朝女子一點頭,“小佩子,屋裏坐吧。”

福伯的兒子已經迎出來,七尺的男兒漲紅了臉,引著靈佩進入。男兒叫海生,袒露的上身露著糾結的肌肉,呈現潤朗的古銅色,似乎比上次來看到的,又要強壯些。

一走進這樸素的院子裏,就能聞到那一股子海腥味。

屋簷下掛著一串串的幹魚白鯗,牆角落裏堆著一堆還沒處理掉的海蚌蟹殼。旁邊就是一張巨大的漁網,撐開來,燈光的照耀下泛著銀白。

一切似乎都沒變。黑衣女子的心底一顫,回過身來問,“福伯,船呢?”

“在後院呢。”老叟一笑,漁網狀的皺紋就蹙起來,隻是在層疊的紋理深處,爆出兩隻矍鑠閃光的眼睛。“這幾年你沒來,咱們就將後麵的那個老屋子打通了,擴張出一片地來。船就在後院停著呢,離海也近,早上拖出去,趁著海就能下海打魚。”

“爹,你光顧說,快讓小佩子進去坐坐啊。”海生靦腆的笑著,卻過去扶住了老爹,接過對方手裏的燈盞,朝黑衣女子一點頭,“小佩子,進去喝杯水吧,大老遠來的。餓了嗎?家裏正好有你最喜歡吃的青蟹,雖然還不到滿黃的時候,也很鮮了。我用海水養著呢,你要吃,我就去給你做了來。”

麵對對方的熱情,黑衣女子卻依舊是淡淡的,隨口回絕了,就率先進了屋,在一條長凳上坐了。自熟的端起桌上的泥壺,倒了杯冷茶吃了,這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對了。”吃了一杯茶,黑衣女子陡然想起了什麼,抬起頭來就問,“福伯,剛才我在坡上,聽見村子裏打鐵板的聲音,出了什麼事麼?”

“那個啊,”海生聽了,就要回答,卻被福伯淡淡地看了一眼,忽而就垂了頭,退到了一邊去。黑衣女子的眸子一閃,有了冷意的光芒。

“咳。”老叟終於咳嗽了一聲,幹笑著,“小佩子啊,你可不知道,咱們村子裏鬧鬼了。剛才那敲鐵板的動靜,就是提醒大家多加堤防。”

鬼?黑衣女子微一沉吟,慢慢撫摸著愛犬的白色毛發,腦海中卻閃現出高坡上那一高一矮的身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