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說,遲早會被看到的。有必要說嗎?”
“你身染重病又那麼勉強,孩子可怎麼辦呀?”
“我還要生下來。”
“但醫生剛才說了,萬一生產時發生意外可如何是好呀?”
“那也得生。”她那股倔強勁讓人認為她不是病人。
“難道老店主對孩子沒什麼特殊的囑托嗎?”
終於把心裏的話說出來了,這使麗音的肩膀不由顫抖了一下。
“不,沒有……”
本想搖搖頭的她,肩部卻更加激動的顫抖了起來,她連忙把臉轉了過去,用手捂住嘴。老管家馬上把放在枕頭旁邊的洗臉盆拿了出來,放到麗音麵前。這時麗音張開嘴嘔吐起來,剛才吃進去的東西又全被吐了出來,她猛烈的喘息著,細汗在額頭溢出。
把毛巾圍在麗音的胸前,又端鹽水讓她漱口,然後取下毛巾給她擦了流出的汗水。一切完畢之後,麗音又閉上眼睛讓自己的身體放平,繼續躺著。
睡衣的領口隨意地敞開著,那白嫩細滑的胸肌從中露了出來,上麵滲出的細細汗珠清晰可見,如此嬌嫩、濕潤的肌膚顯得分外嫵媚。老管家將自己的身體向後靠了靠,心中不禁多了些憂慮,如果把手伸向麵前這樣一個女人,對自己究竟是有益還是有害呢?看來,在還沒有摸清事情的真偽之前,最好還是不要操之過急……想到這兒,老管家轉移了思想,也轉移了目光,不再看那透著嫵媚的睡姿,他端起臉盆,走向了廚房。
將臉盆衝洗了一遍之後,老管家走進了客廳。此時已經是後半夜了,淩晨一點多,他打開壁櫥,從裏麵拿出一條毛氈和一床被子,蓋在身上躺了下去。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而老管家卻沒有一點睡意,按說白天爬山走了很多路,非常勞累,應該很容易就能睡去的,可是已經躺下一個小時了,依然……事實上,並不是飲下去的酒使他睡不著的,而是心中正擔心著的一件事情——麗音目前的情形。
妊娠腎,大夫說在這種情況下將孩子生下來危險性極高,又很可能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但她卻下定了決心,非要把孩子生下來不可。當問到她店主在世的時候有沒有給將來的孩子留下什麼,她是那麼的緊張、不安,似乎心事被人看穿一樣。這不禁讓老管家的心中產生了懷疑,他認為老王子生前有可能瞞著蘇三姐妹給麗音留下了另外的遺囑,但是這樣就會有一個疑問,為什麼麗音卻什麼都不說呢?他怎麼也想不明白。
突然,老管家“噌”地一下站起來,對這個有四張草席大小的客廳進行著觀察。衣櫃、茶具櫃靜靜地待在靠牆的角落。他向麗音睡覺的屋子窺視了一下,昏暗的光線之中依舊可以看出她已經睡得很沉了,是啊,過於疲倦,自然很快就會睡去。老管家貓著腰,以極慢的速度打開了立櫃的抽屜,那樣子就像小偷進來偷東西一樣。裏麵存放著開自各家的收據:電力公司、煤氣公司、供水公司和米店。隨後他又拉開了旁邊的一個抽屜,發現裏麵除了有三萬元的零用錢外,沒有其他的東西。老管家站在那裏思索著,想到了裏間——麗音的屋子,他走了過去猛地推開了門。
正在熟睡的麗音沒有任何動靜,隻發出輕輕的呼吸聲。老管家又恢複了剛才如小偷的動作,貓著腰,躡手躡腳地來到麗音旁邊的一個立櫃前。他小心翼翼地拉開了一個抽屜,裏麵除了有一個紅色的香袋以外,還有疊得整整齊齊的婦女用紙——這種東西現在用不著。老管家這樣想著,同時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浮現在了臉上,順手抓幾張疊好的紙,揣進了懷裏,又繼續拉開另一個抽屜。
“老管家先生,你在做什麼?”
突然,麗音大叫一聲。老管家急忙轉過身,在昏暗的燈光下看到,麗音向這邊瞪來的一雙大眼睛。
“噢,我找一條毛巾,剛才的那條給你擦汗用了……”
“毛巾就放在客廳的立櫃裏。”
“噢,是嗎。看我連這個都沒記住,人老了就變得糊塗了。”說著話,他木然地將抽屜推上。
“老管家先生,明天給我這裏雇個傭人。”麗音仿佛已經看出了老管家暗藏的動機,那柔柔的聲音之中帶著一股剛烈。
老管家想打個電話,便來到了一家賣香煙的商店,剛走到電話旁,突然想起在神木車站的地方就有公用電話。如果在這裏打的話,那個香煙店兼藥店老板的夫人——昨天幫忙照顧麗音的金魚眼,可能會注意聽打電話的內容。
想到這裏,老管家迅速離開了這家商店,向神木車站方向走去。清晨,道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老管家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被麗音發現的那一刻,自己慌亂的窘態和反常的怯弱,心裏很不是滋味,不由得咂了咂嘴。“你背後所做的事情會不會早已經被老店主發現,而他卻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呢?”看山人男人吉的話圍繞在老管家的耳邊,從而使老管家更加擔心起來,他迫切地來到麗音這裏,想借照顧她為理由,尋找出老王子懷疑自己的證據。從各種行跡中他感覺到老王子極有可能背著家人給麗音留下了什麼別的遺囑,便動了搜查麗音家的念頭,可萬萬沒想到,偷雞不成反被雞啄了眼睛。然而,麗音竟然什麼都沒有說,隻是讓他次日給找個傭人過去。
不知不覺到了神木車站的公用電話旁,老管家向四周仔細地觀察了一番,確定沒有可疑的人後,才走了進去,從衣兜裏掏出一枚十元硬幣,撥通了對方的電話。
“喂,喂,是魚吉嗎?一大早就打擾你,實在是很抱歉。我有急事找她,麻煩你請叫她來聽個電話。”
魚吉以賣魚為生,離戴斯家很近,而且戴斯又經常去他的店裏買魚,老管家每次給戴斯打電話都是讓他去叫,每次魚吉都是很熱心地把戴斯叫來,今天也是如此。兩三分鍾的時間,電話裏就傳來快速擊打地板的木屐聲,而且聲音越來越大。
“你,現在在什麼地方?昨天說去爬山,我便準備好了洗澡水等著你,結果等了一晚上都沒見你回來,白白浪費了那麼多煤氣。”
由於戴斯是在魚店裏接的電話,所以這裏的吵鬧聲和她的說話聲就一起傳到了老管家的耳朵裏。
“煤氣……哎呀,你現在說這個幹什麼啊?重病!”
“什麼?你患了重病?”戴斯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許多。
“笨蛋!我沒說自己,是住在神木那兒的那個小妾患了重病。”他氣得大吼起來。
“噢,原來是她得重病了……那就是說,你現在就在神木?”
“沒錯,昨天一晚上都在這兒照顧她來著。”
“昨天晚上,你在她那裏住的?”戴斯聲音中的語氣裏帶著一種不快的責問,“那麼,你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而且還是這麼一大早?”顯然她有些生氣。
“你馬上到神木這邊來。”
“什麼?讓我去你家店主的小妾那裏?不去。”
“到了這裏你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讓你來照顧一下病人。”
“我可不幹那種下賤的事情。”
此時,老管家似乎已經看到那張怒氣衝天的臉,鼻孔也正在一張一合地動著的戴斯。
“你知不知道讓你過來是照顧病人的?不,更確切地說是你以照顧病人的名義,來替我探聽一些事情、尋找一些東西。”
“什麼?探聽事情、尋找東西……你在說什麼呢?”
“等你來了就什麼都知道了。電話裏不能細說,見麵後我再把事情的前前後後都告訴你。現在你趕快回去裝扮成傭人的模樣,坐出租車到神木車站,我就在這兒等你。”
他囑咐著她。老管家那句“探聽一些事情、尋找一些東西”的話,讓戴斯產生了興趣,立刻作出了表決:“好,我收拾一下立馬趕過去。”說完,掛斷電話急匆匆回了家。
老管家放下電話,又小心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後才走了出來,轉身進了一家香煙店。本來出了麗音家,旁邊就有公用電話,而自己卻不打近的,非要跑到遠處來打,這樣的舉動如果被人發現肯定會起疑心,為了避免此事發生,專門買了一包香煙,轉移別人的注意力。從商店出來後,老管家又沿著這條路向住吉神社走去。路上的行人依然很少,商店的大門也依然都緊閉著,有些住在路邊但不經營任何買賣的人家,門口都灑上了一些水,然後便急匆匆地趕去上班了,老管家跟他們擦肩而過。昨天爬了一天山,晚上又沒有休息好,使得他的腳步變得沉重,身體疲憊不堪,但即使是這樣,他還是為自己所走的一步高棋興奮不已,那就是讓戴斯來照顧麗音的生活,臉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當蘇三姐妹知道麗音懷了孕後,就馬上聯合起來一起采取應付她的策略,急著把遺產快點分配完。而老管家利用麗音得病這個機會,將戴斯很巧妙地安排在她的身旁,無疑是獲得了一個意外的收獲,這樣一來,麗音的一舉一動都被老管家盡收眼底,無論出現任何變故都可以隨時應付。此時的老管家,就如同要去參加一個宴會,美滋滋的,高興得不得了。到了住吉神社,來到大殿前,他用力拍了拍手,恭恭敬敬地向神拜了拜。
在老管家快要到達神木車站的時候,戴斯早已經等候在站台上了。隻見她身穿一件說舊不舊、說新不新的小褂,打著衣帶,手裏提著一個包裹,腳穿木屐,站在那裏張望著。打扮之前本是一個文靜的女子,打扮之後反而透著一種潑辣的勁頭,整體看上去,很像一個四十多歲、經常幹散工的堅強、剛毅的女人。
戴斯看到正向自己走來的老管家,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這麼一會兒你又跑到什麼地方尋找快樂去了?”她氣呼呼地說。
“去住吉神社朝拜了一下,沒在這兒等你,有點抱歉。走吧,那兒有家牛奶店,進去坐坐。”
他指著香煙旁邊的一家店說。這是剛才他在買香煙的時候發現的。把戴斯的包裹拿過來,徑先走在了前麵。
進去一看,牛奶店裏沒有一個顧客,隻有開得很大聲的收音機聲音,這是時間尚早的緣故。老管家和戴斯隨便選了一個位子麵對麵地坐了下來。
“這麼早讓你跑過來,吃飯了嗎?”他向她討好地說。
“噢,來的時候胡亂吃了幾口昨晚給你留的飯菜。”戴斯嘟著嘴,一臉的不高興,“到底怎麼回事啊?一大早就讓我跑過來,還說是照顧病人……”
雖然她一臉的沮喪,但是眼睛裏卻充滿了好奇感,這一點已經被聰明的老管家看穿了。
“麗音腹中的嬰兒有生命危險。”
“什麼?腹中的嬰兒……”戴斯很是吃驚,那雙白眼瞪得極圓。
“是的,她患的是妊娠腎,說不定大人和孩子都會死掉。”
戴斯略微沉思了一下,又問道:
“如果麗音那裏出了什麼事情,會不會給你帶來不利?”
“不,目前這個不算重要,最重要的是有關未出生的孩子的,我估計老店主已經有了打算,但是麗音對我卻隻字不提。這件事情正是我最擔心的。”
“不是有一份遺書專門寫她的嘛,怎麼可能另外還給她留下什麼?”戴斯顯得很反感。
“我認為這是極有可能的。帶她去問候本家的那天,她們說孩子來曆不明,就算生下來也不會和矢島家有任何關係,都勸她打掉,可是她根本不聽,非要生下來。妊娠反應很厲害,得了妊娠腎,醫生已經說了弄不好母子都會喪命,但是即便是這樣,她打算把孩子生下的決心依然沒有改變,由此,我推斷老店主很有可能給孩子安排好了什麼。”
“所以,你讓我借照顧她來監視她?”
“將接近她的手法和麵對她的態度進行一下改變,用不了多久便能找出證據。”
他對昨晚的暗中搜查感到很失敗,很不甘心,放低聲音悄悄地說:
“你裝扮成女傭人,照顧麗音,這樣不就可以查到一些東西了嗎?”
“你作為一個大管家,沒有得到任何一樣東西,而人家那當小妾的卻可以得到遺產!”戴斯的眼裏冒出了憤怒的火苗,“好,我們走吧!”
說著,她拿起包裹,氣呼呼地站起來。結果,一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麵裝有牛奶的杯子歪倒了,裏麵的牛奶順勢流了出來,接著流到了老管家的膝蓋上。老管家慌忙從懷裏掏出紙來趕快擦拭。
“咦?你用的是什麼?那紙……”戴斯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指著老管家手裏的東西問。他拿出來的正是昨晚從麗音屋的立櫃中偷出來的婦女用紙。
“你,你昨晚和她……”戴斯臉色變得有些走了形,聲音尖刻。
“笨蛋!她現在是個大肚子的重病患者。”
說完,他把臉湊過去,向戴斯說了麗音怎麼嘔吐,他怎麼去找毛巾,又怎麼發現的這種紙等整個過程。
“現在這東西在她那兒已經派不上用場了,我看這紙的質量極好,想想我能夠用得著,就順便裝上了點……”
老管家故意煽動著戴斯的情,欲,,並把手中的紙拿到她麵前。
“我可不用,上麵都沾有她嘔吐的髒東西了……”戴斯張著大嘴,一邊躲避一邊淫笑著,“你說她是藝伎出身,為人老成。這種人是很會哄老店主開心的,看來,還真沒準兒得到了不少好處。”
“所以說啊,你留心觀察當好我的眼線,真沒準兒就有一份遺產到我手了,那時候,就買一棟房子……”
“什麼?買房子……”戴斯的那雙白眼裏閃出了光芒。
“對啊,買一棟新房子,那樣我們不就更方便做什麼事了嗎?”老管家依然挑逗著她,“我現在先過去,你呢,先在這裏待個把小時,然後再過去,記住,一定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到那兒以後你就說是旅館的傭人,是我通過你認識的一個人介紹而來的,你必須得裝得像那麼回事才行。”
老管家一邊說戴斯一邊點頭,然後又把麗音家的具體方位告訴了她,完了之後走出了牛奶店。
老管家算了算時間,快速地往麗音家趕,當走到門口時,他停了下來。
發現地上灑了水,而且還被打掃得幹幹淨淨,自己出來的時候還沒有呢。推開門走進去,“嘩嘩”的流水聲音從廚房裏傳來,屋子裏還飄著一股醬湯的味道。老管家猜想一定是麗音起來幹活了,可是還有病、有孕在身……他趕忙走進去。
“你去什麼地方了?”
原來是香煙店兼藥店的那個金魚眼,她用圍裙擦著手,腦袋從廚房裏探出來。
“噢,是香煙店的老板娘啊,早上好。一大早您就過來,真是給您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