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嘉二十九年,春。
“殿下,小心!”聲音尖細麵白無須的下人趕緊扶住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的年輕男子。
這一行人看著其實都挺狼狽,哪怕是這位被叫殿下的,他身上的絲綢衣衫還算完好,本來他們一行人裝作到江南來的商人,本來就他們養尊處優的模樣,讓他們裝成百姓也是不會像的。
為首的年輕男子瞧著不過二十左右,還很年輕,樣貌清秀,一雙眼睛很是沉靜並不見多少慌亂,盡管他們從京城跑出來時他帶著的六十來個心腹到現在隻剩下了七個,一路上山匪流寇,實在是太不好走,不過,他仍然沒有失去信心。
“快要到江南了。”他深深吸了口氣,看向身邊最被他倚重的青年。
若是第一次看到這個青年,絕大部分人會倒吸一口氣,因為這人長得太好看,即便是氣質雍容的“殿下”,站在他的身邊也容易被映襯得黯淡無光,隻不過,這會兒他戴著鬥笠,又用兜帽擋去了半張臉,否則絕對站出來大家就隻看得到他一個人,就是這位殿下喊了他一聲他一抬頭,一時間被天光映著的眉眼都足夠叫人眼前一亮。
“是。”
“希望你外祖家還在。”
青年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遠遠可見的玉陽湖,煙波浩渺之色當真可稱天下第一湖。
然而,太子殿下所說的他也無甚信心。
雖然天下已經亂了數十年,自從成祖晚年迷戀丹藥做著長生不老的美夢開始,這天下就已經亂了,但這些年過去,亂匪越來越多,這江南距離京城千裏之遙,即便外祖家原是江南望族,可惜早幾年就已經與自家失去了聯係。
任誰都沒有想到這天下已經亂到太子殿下都隻能慌亂出逃的地步,魏瑾瑜作為靖王之子,自幼被封做世子,且太子的母親張皇後是他祖母的堂侄女,算起來最是親近,否則也不會在時局惡化到這種程度的時候,太子還能信任他讓他帶著逃往江南。
自小心高氣傲的魏瑾瑜在出京之時也沒有想到一路如此凶險,不過既然有了承諾,君子一言,萬死不悔!
魏乃國姓,太子魏瑾琮原也隻是抱著這最後一線希望而已,京城都已經糜爛成那副模樣,這早已經沒了消息的江南能好得到哪兒去?已經有好幾年江南巡撫未能交得上稅了,聽聞這玉陽湖到處是橫行的水匪,這些窮凶極惡的水匪無惡不作,朝廷很久以前就已經彈壓不住,這年頭已經不知道惡化到何種程度。
隻盼望著外祖家這等望族不曾因此遭了秧去。
“殿下,速速往前!之前那夥山匪還跟在身後!”一名持刀的近衛大聲叫著。
不論是魏瑾琮還是仍舊跟著他的幾個人臉色都隱隱有些發白,腳下雖然無力,卻仍然飛快往前跑去。
這些個山匪可是不管他是不是太子,即便是將身份報出去,多半也會被抓起來勒索官府,憑現在這個世道,官府還不如他身邊這幾個心腹近衛可靠。
“殿下不用擔心,山匪不過就是流民罷了,”魏瑾瑜的聲音很沉穩,“隻要不是京城來的死士,些許山匪算得上什麼。”
“隻怕那些死士也快到了。”
靠著他手下數十近衛拚死拖延,才算是給了他們幾日逃命的功夫,恐怕那些死士已經離此地不遠。
“怕隻怕,山匪也被某些人買通,硬是要我們的性命……”扶著魏瑾琮的年輕男子乃是太子跟前最得力的謀士奚寧安,他滿臉憂色低聲道。
“不無可能。”
若隻是純粹的山匪,太子或許不會有性命之憂,但若是被人買通……那他們絕對不能落入那些山匪手中。
魏瑾瑜眯著眼睛,遠遠看到了一座寬闊的大橋,和一座極高的牌樓,牌樓似乎是新修的,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口中喃喃道:“那裏……便是江南。”
可是,那個地方於他一樣陌生。
在魏瑾瑜一行人剛剛進入江南,一夥山匪就到了附近,意外的是在他們之中還有一些穿著深色勁裝和鹿皮靴子,兜帽蒙去了半張臉的彪形漢子,他們身藏銳器一看就十分不好招惹,與那些衣衫簡陋的山匪形成鮮明的對比。
“既然人未曾抓到,那我們的合作就此終止。”山匪中為首的一人似乎對那大橋有著極深的畏懼,明明□□牆也沒有,隻是一座牌樓,於他而言前方就好似有千軍萬馬一樣,臉上甚至控製不住露出忌憚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