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在木質的窗欞上,使得空氣中的浮塵都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謝玉深深吸了口氣,說句實話,這時候屋子裏的氣味並不十分美好。
昨日裏發生了太多事,又是匆匆搬到這交割好的房子裏,如今根本沒有人手,劉氏柔弱不中用,張嬤嬤又年紀大了些,根本找不到人來收拾屋子,於是就這麼胡混了一夜。
遠遠的,謝玉就聽到了她這輩子的兩個弟弟稱得上洪亮的哭聲。
雙胞胎就是這點不好,連哭,都是一哭兩個都哭,噪音程度自然就要乘以個二。
謝玉徑自下床走了過去,劉氏與張嬤嬤正焦頭爛額地哄著兩個孩子,一見她來了,張嬤嬤眼睛一亮,“玉姐兒起來啦,先坐坐,我已經著大柱去買些粥米回來。”
大柱是李叔的名,張嬤嬤與他結縭也有三四十年,早年有一子二女,可惜除了出嫁的大女兒,其餘一子一女都早早過世了,也就隻有這一對夫妻幾乎真正將劉氏視作親生女。
“嬤嬤,今日裏你便和李叔一塊兒買兩個粗使丫頭回來,不用太聰明,會幹活兒就行。”
張嬤嬤趕緊點頭,劉氏那邊好不容易將兩個孩子哄住了,自己卻又開始垂淚,悲傷道:“我的命怎麼這般苦……”
謝玉頓時有些頭疼。
盡管瞧著有些悲慘,但隨著張嬤嬤領著兩個手腳粗大的丫頭回來,利落地將整個院子都清掃整理幹淨了,又買了新的被褥,並找了個廚娘,甚至給劉氏並謝玉姐弟買了些樸素低調的衣裳,一切就有了塵埃落定的味道——
張嬤嬤並不愚蠢,事實上,她堪稱精明,若是沒有她,劉氏哪能過這麼些年舒服的日子,所以在早先的慌亂過後,她真正鎮定下來,反倒將內外都安排妥當了。
她隱約覺得,謝玉說到這裏來打聽謝明生的消息不過是個借口,但又覺得一個小孩子怎可能有如此深的心思——
雖劉氏還天真地想要去找田副官,也是被張嬤嬤盡力勸住了。
清醒過後,張嬤嬤亦是明白,他們一家需得低調為上,畢竟在這江南,水匪的勢力太大,這也是她給幾人都買些百姓衣衫的原因,幸得那兩個賤人逃了,使得他們幾人愈加不起眼,她在出外采買時碰上外人,都說是帶著女兒外孫來此地探親,連新買的那兩個丫頭也都瞞著。
謝玉見張嬤嬤能幹,這才靜下心來,謊稱累了,回到房中休息。
如今,沒了錦衣玉食的生活,沒了環繞在側的仆傭,對於謝玉而言,或許反而……是一種方便。
她緩緩閉上眼睛,很快就找回了熟悉的感覺。
這已經是第三次,或許世上再不會有人比她更熟悉這套功法,不管是哪一世哪個人,都不可能比她更懂《玉生香》。
《玉生香》乃是魔門的頂級功法,若非謝玉的娘是魔門的領頭人之一,她爹又是魔教教主那樣的大人物,她也沒法從小便修此等功法。
魔門之中有的是適合女子修習的本事,魔門女子多嬌媚,卻不見得是原本就生得如花似玉,不少都是所修習的功法導致,而《玉生香》更是其中最適合女子的一種,若從小修習,即便是長相普通的女孩,漸漸長大都能變作絕世妖嬈的人物,偏此等法門讓女子變得媚而不妖,豔而不俗,自有滿身清華端雅,又有傾城內媚之惑,不僅身姿娉婷柔若無骨,且肌膚無瑕似暖玉生香,一顰一笑皆動人,不是那等清高脫俗的正派女子可比,此等鮮活當真是顰眉時楚楚可憐,彎唇時笑若春山。
當年修習過《玉生香》的女子,無不名動天下,在江湖武林之中那些即便是名門正派的子弟提及時都心跳加速,可見其神奇。
但謝玉看中的並非這魅惑之術,《玉生香》實在是適合女子修煉的上上等功法,而且於她而言,進階最快,其配套的指法掌法輕功暗器皆是一絕,不管什麼時候,唯有自己的力量才最可信,這一直是謝玉的生存法則。
過了幾日,謝家的日子漸漸沉澱下來,劉氏也不再整日流淚,開始笨拙地給謝家兄弟做些小衣裳,張嬤嬤陪著劉氏做女紅,讓那兩個粗使的丫頭打掃院子,廚娘在廚房裏忙活,不多時便透出飯菜的香味來。
他們幾人就好像這般毫不起眼地融入了柳山鎮。
說起來柳山鎮雖不大,卻也不小,富戶很有幾家,他們來的時候低調,卻也不是沒人看見,更何況還在客舍裏住了一晚,張嬤嬤的口音也是個問題,這些實則都留下了後患,是以謝玉並不敢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