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是個風輕雲淡的好日子。雲纓拾綴了去蒹葭書院上學。

蒹葭書院坐落在尋龍縣西南邊的小虞山山腳下,是本地第一大私人書院。門媚上掛著一個黑底白字的匾額,上書“桃李滿天下”五個大字。

白胡子的何先生背著手走了進來。學生們立馬安靜了下來。開課之前,何先生先帶領學生們拜了大聖至成先師孔老夫子。

拜到一半,有個人慌慌張張跑到書院裏。趁著先生低頭的當兒,從門後挪到後排隊伍的空檔之中。左右的少年對望一眼,皆是無奈地撇了撇嘴,堪堪讓出一個人的空位給他。

“雲纓?!”

“先生。”她擠出一個笑:“家裏遠,家裏遠。”

何夫子不為所動:“遠什麼遠?請假五天,你可把功課看好了?!來,我問你:民悅則取之,民不悅則不取。出自何處?”

她支支吾吾道:“出自《孟子》:齊人伐燕,勝之。孟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

“人生三戒?”

“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中得。”

“齊桓公伐楚是僖公幾年?其中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這諸侯之師指的是哪幾國的軍隊?”

“僖公四年。諸侯之師是魯、宋、陳、衛……還有,還有。”她努力回想還有哪幾個,卻硬是想不起來了。何夫子環顧了四周,所有學生都低下頭去。隻有陸海樓麵色如常。便示意陸海樓起來回答。隻聽他不緊不慢道:“還有鄭、許、曹三國。”

下課之後,學生們三五成群地出去了。雲纓因小病初愈,隻待在座位上看書。正神遊天外,書被人一把卷走了。抬眼,對上陸海堂嬉笑的一張臉。不禁來氣道:“你做什麼?”

陸海堂甚是無辜道:“你請假五日,少不得芊芊擔心你。什麼時候去我家見她一麵?”

她隨口答道:“改日吧,最近沒空,我爹看我看得緊。”

陸海堂湊近了她,語氣曖昧得緊:“雲纓,你小子可是桃花運十足。你打算什麼時候把芊芊娶回去呀,好讓我和哥哥喝你的喜酒!”

雲纓拍案而起,指著陸海堂一張笑臉。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芊芊是陸家的丫鬟。陸雲兩家是當地的望族,她自從記事起就與陸家的兩兄弟一起玩耍,也與一幹陸家的小廝丫鬟混得很熟。其中與芊芊最是要好。

想來,也是自己不懂事。曾捉了人家的風箏,還調戲了人家的婢女,說了“你嫁給我,我就把風箏還給你。”這種昏話。才會落人口實。別人看他們兩個要好,就有風言風語說:雲纓小小年紀就沾花惹草,勾引了陸府最美貌的丫鬟。

“懶得理你!”她跺跺腳,轉身眼不見心淨。有同窗來傳話道:“雲纓,下課後到書齋去。夫子有事找你!”

咯噔!她心裏一跳。夫子找她必定不是什麼好事。一堂課上得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課,本著挨罵的決心去向了書齋。隻是推開房門時,靜悄悄的。層層疊疊的仿佛宣告著她的前途黑暗:夫子不會要自己謄抄所有的書籍吧!

“雲纓!”

卻看到陸海樓走了過來。真是個相貌堂堂的少年。與陸海堂那黝黑粗獷的麵孔一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她始終想不明白兩人怎麼成了兄弟。

她笑道:“不會是你假借夫子的命令讓我來這裏吧!你膽子不小哇。什麼時候假借夫子的命令,讓我們早點放學就好了!”

“我找你有正事說。”陸海樓拍開她的爪子。凝聲道:“我父親和你父親商量了一件事。不小心被我聽到了。現在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雲纓第一反應是陸海樓要去參加鄉試了。不由得低下頭,問道:“是不是你要出去考試了?”又小心翼翼問道:“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陸海樓心下好笑,溫柔道:“舍不得我了?怎麼平日沒見你對我這般好。不過,我說的還真不是這回事。”

她驚悚:“那幹嘛問我意見?難道……要讓芊芊嫁給我?!”

陸海樓瞪了她一眼,彈了彈她的額頭。觸手所及,涼如玉石,細膩如脂,又施施然收回手。咳嗽一聲:“就算我爹不知道你是個女孩子,難道連你自己的父親都不知曉自己養的是男是女!”

“爹他巴不得我是個男孩子。他常常說,我是個男孩子就可以繼承家業了。”雲纓不服氣,爹他什麼時候,又把自己當女孩子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