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回來吧,我們離婚(3 / 3)

“我得看你吃了才放心啊!”陳翔刻意將自己的情緒放到最輕鬆。“要不,我喂你?”

“陳翔!”林梓雨沒有接受陳翔的調侃,直接轉入話題。“有消息了嗎?”

陳翔原本拿起勺子的手又慢慢放下了,他搖搖頭,一臉沮喪,又怕梓雨擔心,便說:“聽說現在的救援工作正在進行,不過,出這麼大的事,調查清楚原因之前,消息肯定是嚴密封鎖的。不過,現在大家都在找失散的親人。對了,這兩天,你就盡管在家休息吧!我答應你,一有風吹草動,不管白天黑夜,我第一時間向你彙報,行嗎?”

林梓雨看著陳翔萬分關懷的眼神,她的目光卻充滿著懷疑。“你為什麼要向我彙報?我隻是問問消息罷了!班我會繼續上,現在本來就缺人。你不用擔心我,我是今天跟王總去見客戶,跑累了,再聽到這樣的消息,自然心情不好。”有時候,連梓雨都不得不佩服自己以假亂真的演技,她是連自己都能騙的。所以,她無所謂懷疑,因為,從來不相信。

“真的嗎?”陳翔果然被林梓雨此時的異常鎮靜給弄懵了,唯一能自我解釋的四個字就是“關心則亂”,所以,他在林梓雨麵前,永遠是亂的。

“不然呢?行了,你早點回去吧!飯我慢慢吃,這麼晚了,你待在這讓鄰居看到了不好的。”林梓雨簡單打發走了陳翔,認真地吃了一口陳翔特意送來的晚餐。那一刻,再次淚湧如注,迷蒙得看不清前路,徹底迷失了幸福的方向。

每天每天的關注著實事新聞,每天看著那麼多找到親人或者永遠離世的名單,林梓雨和她周圍的所有人終於也沒找到楊翌帆的名字。從新聞裏獲悉,事故現場確定沒有顯現任何生命跡象,已經開始實施全麵的清理工作。

有人扼腕,有人歎息,王陸洋奉命前往楊翌帆的家鄉,負責去安撫楊翌帆的家人。林梓雨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一切關於她和楊翌帆的故事就此劃上了句點,劃得如此殘忍而深刻。林梓雨近乎死寂地保持著她的安靜,隻有陳翔還一直陪在她身邊,可是,也隻是單調著陪著。總說不上幾句話,陳翔陪著林梓雨的人,卻絲毫也解除不了她內心恐慌的孤獨。

林梓雨知道,隻有讓自己保持在不停歇的忙碌中,才可以勉強支撐下去。多少次,忽然也在忙碌中莫名失了神。腦海裏躍然而現的那些栩栩如生,依然停留在昨天的片段幾度讓她衝動著想結束掉自己的心跳呼吸。可是,她還不甘心,在沒有確認這些記憶從此世上唯獨她一人僅有之前。若是要結束,這一切早該靜止在五年之前了。

林梓雨坐在電腦前,對著鏡子裏的自己靜靜發呆。記不清,她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仔細地端詳自己的臉了。不可否認,她很喜歡自己的這雙眼睛,傳承了她母親最完美的雙眼皮。不同的是,母親的眼裏多是賢淑,她的眼裏,更多幾分魅惑。

這樣看久了自己,竟然會覺得越看越陌生。為什麼她會生長成這幅模樣?雖然,並沒有留下太多年歲的痕跡,卻在經曆與磨礪中成熟了不少。幹澀的略帶紅腫的眼瞼,大概又是昨晚夢哭的證據吧。可是,清醒的時候,她唯獨剩下的隻有欲哭無淚的心情了。她把這一切看作是上天和楊翌帆聯合起來製造的一場陰謀,隻為報複那個不願意相信並嘲諷愛情的林梓雨。

“林梓雨,回來吧!我們離婚。”這是夏謙發來的最後一封郵件。隻一句話,什麼都沒有在說。或許,他的怒火和熱忱都已經被梓雨的冰封式沉默徹底冷卻了。

“好。”林梓雨終於給夏謙回了一個字,這是她突然的自我的決定,在夏謙給她發過第三十四封郵件之後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回複。僅此一個字,幹淨,利落,明了。於是,之後的幾天,林梓雨更加忙碌起來,她必須在請假回家之前把一切事物盡可能的辦好交接。

“你,還會回來的,對嗎?”陳翔把林梓雨送到了機場的大廳,兩個人並排坐在候機大廳裏。

“如果,那天是坐的飛機呢?”林梓雨透過那一大片玻璃牆,看著一架龐大的飛機從天而降,移動在跑道上,貌似在自言自語。陳翔以為林梓雨沒有聽到自己剛才的發問,正要重複自己的話,梓雨卻突然轉過頭,看著他回了一句:“當然。”

陳翔心裏懸在半空的大石終於隨之落了地。總算,他還可以再見到她,就算是她不再給他任何接近的機會。陳翔隻感覺,自己必須守護著這個女子,這仿佛就是上天恩賜給他的使命。陳翔不知道,如果自己奮力追逐,梓雨有沒有那麼一丁點可能會接受自己。他甚至曾在心裏問自己,如果這次出事的人是他,林梓雨會不會也這麼黯然神傷?

可是,陳翔並不是個貪心的人。他隻想要像現在這樣,靜靜守著她,看著她就好。如果,表白的代價是梓雨從此消失在他的世界裏,或者再也不允許他這樣守護,陳翔寧願選擇,不表白。或許,作為一個男人,這樣的想法太顯懦弱了,可是,陳翔就是這樣的男人。他始終認為,注定屬於他的,何必需要強求。擁有她,而不能讓她自然而然地感受幸福,才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安檢入口已經打開,林梓雨走在人群裏。是的,她還要回來,隻是連她自己也不太確定,是不是回來等候那個奇跡。耳膜嗡嗡作響,心髒微微緊縮,完美的起飛,翱翔半空。近兩個小時的飛機落地,林梓雨便會看到那個她曾一度想要逃離的人……夏謙。

這是林梓雨第一次搭乘飛機,一個人。大概因為訂的是晚上的飛機,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隻有窗外的一片漆黑。即使在遭遇氣流人心惶惶的時候,她也出奇的淡定。梓雨完全感覺不到自己身處三萬英尺的危機,隻覺得是平時坐公交車的尋常顛簸。

眼看著機場跑道兩旁的信號燈漸行漸遠,化作點點螢火,林梓雨確信自己是升空了。她也相信,即使墜落了,那也隻是一瞬間的事,不會有太多痛苦。唯一的遺憾,大概是那封出走時的留言信竟成了遺書。

和預計時間一樣,飛機終於還是平安降落了。林梓雨打開手機的時候,收件箱裏塞滿了陳翔的短信。大概意思都是如出一轍的讓她保平安的話。林梓雨回了四個字:“平安抵達。”便算是完成了對陳翔的任務式回複。然後,林梓雨撥通了夏謙的手機。

“我到了。”

“嗯。我在三號出站口這裏。”

“行,我已經看到你了。”

林梓雨走到夏謙的麵前,夏謙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直接接過她手中簡單的行李,轉身走向了機場外的停車場。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晚風拂麵,真是神奇的現代科學,兩個小時,人們便能瞬間在千裏之外的兩地間迅速位移。會不會有一天,這樣的距離能交叉在現實時間裏,所謂的穿越?

林梓雨坐在副駕駛座上,天馬行空地放任著自己的思維,夏謙專心地開著車。梓雨無意間看到車裏放著的一包香煙,於是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夏謙很適時地遞過一個打火機。抽完這支煙,林梓雨便靠在座椅上閉目養起神來。她睡不著,隻是覺得很累,也避免這樣長的旅程裏,雙方沉默的尷尬。

夏謙把林梓雨送到了她家的樓下,從窗口依稀可以看到燈火通明的房間,梓雨的父母知道她今天要回,入夜已深,卻都沒有睡下,一直等著她回家。梓雨下了車,關上車門,回頭看著夏謙。

“我就不進去了。”夏謙說,“明天上午,我來接你……咱們去辦手續。”

“嗯。到時候你給我電話吧!”梓雨轉身,夏謙發動了車引擎,有種早已分道揚鑣的落寞。似乎,兩個人,第一次有了默契。天一亮,對兩個原本身在兩個世界卻被硬生捆綁在一起的靈魂,才算是到了真正要解脫的時候。

林梓雨走到家門口,掏出隨身攜帶的門鑰匙。幾個月以來,她才第一次有了到家了的感覺,所以,一定要用自己的鑰匙來開門,才是一個完整的感覺。林梓雨推開門,看著兩個被歲月蒼老的身影,臉上再次綻放開疲憊的笑容。

“爸、媽,我回來了。”

如果,有一天,我沉溺於茫茫人海,你失去了我所有的消息。不要難過,我一定是安靜的生活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如果有一天,你消匿於我的世界,我失去了你所有的消息,我不會擔心。相信,你已在天地的某個角落,過著曾經想要給我的生活。

終於,林梓雨回到了家,未曾遠離過家門的人,是永遠無法感受這樣絕無僅有的安定感的。雖然一心想要逃避父母讓人窒息的愛,此時的歸心似箭卻還是充斥著這一整顆無盡漂流的心。之前初出茅廬的新鮮感,有楊翌帆陪伴的甜蜜感,早已在來時的美好時刻香消玉殞之後蕩然無存。

“吃飯了嗎?餓不餓?想吃些什麼?”一見林梓雨明顯的幾分消瘦,母親連忙上前拉住梓雨。她什麼都來不及問,首先關心的,僅隻是女兒的身體。

“不走了吧?”向來少言寡語的父親也關切的問起來。這大概是他們一直醞釀了許久,才斟酌出內心的首要問題。

“沒有。就請了幾天假……回來,辦手續。”林梓雨有些吞吞吐吐的回答著,因為,她知道,這樣的回答一定會讓父母傷心。可是,這是事實。她回來以前,就答應了自己,一定要回去。至於為什麼,連她自己都沒有勇氣去糾察。

“想吃什麼嗎?我馬上去給你做。出門在外,吃不慣吧?都瘦了。”母親立刻找空檔,岔開這令人心傷的話題,重複著自己的關心,並且轉過身,偷偷抹了一把眼淚。

“不吃了,媽。挺累的,你們也早點休息吧!”林梓雨心裏多少有些愧疚的。她帶著行李,推門走進自己的房間。看著自己房間的一切,和她臨走前依然是一模一樣,連細微末梢的角落裏也沒有一顆塵埃,仿佛她就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你走以後,你媽天天給你打掃,生怕你哪天突然跑回來……”父親說到這裏,深深歎了一口氣,回了自己的房間。

“真的……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嗎?”母親走到林梓雨身後,輕聲問道,似乎還怕第三個人聽到。

“媽。”林梓雨遲疑了一下,認真地回應道:“我們明天就回去辦離婚手續了,我跟夏謙的事,你們就別管了。但凡是有一點兒希望能勉強著過下去,我們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更何況……我根本就不想再勉強。媽,我已經順從過你們一次了,我真的不想拿自己後半生的人生來做一場幾乎沒有勝算的賭注。”

林梓雨轉過身,給了母親一個緊緊的擁抱。“早點休息吧!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您一定一直都沒怎麼睡安穩。”

母親點點頭,像極了一個被關愛的孩子一般。轉身走了兩步,想了想,又折回到梓雨麵前:“你真的還要走嗎?”眼神裏流露著分明的不舍。要知道,林梓雨長這麼大,第一次一個人走這麼遠,也是第一次這麼久的時間沒有相見。

“媽,我還得回去工作呢!您放心,我在那邊真的很好,同事們也都很照顧我的!我還想著找時間接你們過去玩一段時間呢!”林梓雨盡力安撫著母親。

“對了,我聽說,通往那邊的高鐵都出事了……”

“媽!”林梓雨以最迅捷的速度禁止了母親對這個事故一切相關的追溯。“根本跟我回來的這條線不搭界!而且,我是飛回來的!畢竟,這種事故是微乎極微的事,您就別擔這份心了!快去睡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林梓雨說服了母親去休息,一個人在房間,關上門,安靜的坐下來。

“終於到家了!”林梓雨對自己說。窗外襲卷而來的熱空氣,讓人感覺異常悶熱,林梓雨洗完澡,換了一身清爽的吊帶睡裙,和這座熟悉的別離已久的城市道了晚安。

第二天,夏謙按約定的時間來接林梓雨去民政局辦理了離婚手續。回程的半路上,天空意外卷起了烏雲,前一天的晴空萬裏忽然就變得陰鬱起來。眼看著,豆大一顆的雨滴就拍打起車窗。分離的最後時限,就一定要配合上這樣的狂風暴雨天嗎?梓雨看著車窗外逐漸模糊的街景,暗自忖度。

“這麼差的天氣,要不我們改天再……”

“又不影響什麼,這種事,早辦早了結的好,你不是也輕鬆了嗎?”林梓雨沒有給夏謙任何容其反複的機會,毅然執著地執行著自己最初也是最終的決定。

“其實,我們父母都還是希望我們和好如初,不是嗎?隻要,你願意安安穩穩的留下來,不再招惹什麼是非……”夏謙這樣說,林梓雨便隻在一旁一味搖頭。

“夏謙,不是這樣的!難道,你真的還想在以父母名義的壓力下,繼續跟一個你不愛的人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