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曆代帝王的極力推崇,對此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樊恭炬在《祀龍求雨考》中曰:“帝命祭龍製儀始於唐”。唐朝杜佑所著的《通典》中曰:“唐明皇賜封號予四海龍王”。從唐代始曆代帝王通過祭龍、封龍和擴建龍王廟來提高龍王的身價,其實質是為了愚昧民眾,加強皇權統治。固從先秦始,人間帝王自命為真龍天子,一開口“龍心大悅”,一生氣“龍顏震怒”,皇帝的坐椅為“龍椅”,皇帝的床為“龍床”,諸如“龍冠”、“龍靴”、“龍袍”、“龍體”,無一不染上龍氣。就連出門,乘的也是“龍輦”,駕的是“龍舟”,還有龍毯、龍旗、龍柱、龍圖、龍杯,無一不打上龍的印記,並把自己的身世硬要與龍掛鉤聯係。如秦始皇自命“祖龍”,漢高祖說是“感龍而生”,明太祖睡臥草坡,傳聞有“兩條小龍從鼻孔中出入”,到了清朝更是“繡龍旗”滿天飄,似乎是龍的王國。
曆代帝王對龍的如此推崇和宣揚,無疑對龍王信仰的形成具有根深蒂固的作用。他們的手法,一是服飾穿戴上作出種種規定。如周朝服典規定,隻有王者能穿龍服。凡夫俗子不能著龍紋衣。元朝服典:“官吏衣服不許織繡龍鳳紋。”“八品以下官不得服黃色”。似乎龍為皇帝所獨占。二是用隆重的禮節和規格祭奠龍王。據《唐書·禮樂誌》記載,唐時已製定了祭四海龍王製度。宋元仍沿唐製,以四立日祭四海龍王。明代改為春秋仲月上旬擇日祭,清朝為春秋二祭製。祭典時的規格很高。從唐天寶年間韓愈寫的《南海神廟碑》一文中可看出端倪。碑文曰:“天子以為古爵莫貴於公侯,故海嶽之祀,犧幣之數,放而依之,所以致崇極於大神。今王亦爵也,而禮海嶽尚循公侯之事,處王儀而不用,非致崇極之意也。”僅從“禮海嶽尚循公侯之事”一語,可見祭典的規格大如公侯之典。
聯係舟山的實際,舟山漁民海龍王信仰的形成也大致經曆了上麵所述的幾個階段。但舟山地處”外海孤懸處”,自有它自身的規律和特點。如對龍的恐懾很可能來自“龍卷風”等海上物候景觀,由於地處“風波浪險”的大海深處,對海龍王的恐怖大於敬仰。昔時認為海龍王是海內天子,漁民的旦夕禍福都掌握在海龍王手裏,唯有向龍王祈求才能避禍賜福,故而舟山漁區昔時流傳著請龍王、敬龍王、祀龍王、謝龍王等等信仰習俗。至於舟山的海龍王信仰為什麼會在明清時期處於鼎盛期?這同明清兩代的帝王,大規模敬祭東海龍王有關。
據有關資料獲悉,南宋時宋孝宗曾下詔令祭東海龍王於定海縣的海神廟,這是1169年之事。後來漸漸冷落。到了清朝康熙、雍正二位帝皇時祭典東海龍王日趨頻繁,海龍王信仰迭起高峰。據誌書記載,僅康熙祭龍王的祭文就多達8篇,並以“萬裏波澄”匾賜舟山的東海龍王宮,1725年,雍正詔封東海龍王為“東海顯仁龍王之神”,過了二年又下旨祭龍,旨文曰:“龍王散布霖雨,福國佑民,複造各省龍神大小二像命守土大臣迎奉,禮儀與祭南海廟同。”在此詔令下,舟山各地或新建龍宮。或把其他廟宇改建龍王廟,這才有清光緒《定海縣誌)中所載的一區一宮,或一區五個龍王宮的興旺局麵,亦進一步說明了龍王信仰的興衰與曆代統治者對龍王信仰的尊貶大有關聯。
若把這個問題再往深處想,民國以後舟山的海龍王信仰大大削弱,代之而起的是南海觀音的信仰十分興旺,至今在舟山各島觀音廟處處可見,龍王宮相對較少,這個現象說明什麼呢?說明舟山漁民的海龍王信仰中具有雙重性的心理特征。一方麵,昔日舟山地處汪洋大海,風暴頻生,漁民出海捕魚,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環境十分險惡,再加上生產工具落後,“三寸板內是娘房,三寸板外見閻王”,漁民隻得祈求海龍王保護他們生命和財產的安全。舟山漁民以捕撈海中魚蝦為生,魚蝦是海龍王的子民,是否賜予漁民?豐歉如何?在漁民的傳統觀念中全靠海龍王恩賜。出於此因,漁民信仰和崇敬海龍王。但是,另一方麵傳聞中的海龍王相貌怪異、猙獰,性格暴戾無常。雖然權勢顯赫,但常常興風作浪翻船死人,使漁民遭受無比的痛苦,是以惡神的形象出現,不像大慈大悲觀世音是個慈祥的善神形象,故而舟山部分漁民對海龍王又有蔑視和輕視的一麵。海龍王在舟山部分漁民的心目中絕不是像曆代帝王吹噓得那樣神乎其神,無比崇高和神聖不可侵犯。這裏有兩份材料可佐證。
一份是浙東漁民的龍俗調查。臨近舟山的奉化漁村有許多龍王宮和龍王堂。如楊村鄉應家棚龍王堂有個香岩老龍王,楊村龍王殿有個小金龍王,石盆村有個獨角龍王,桐照鄉泊所村龍王殿有個十爪金龍王,吳家埠有個馬林龍王,桐照村還有白龍大王和洞盆浦龍王等等,這麼多的龍王,他們原形到底是什麼?說穿了,原來是些岩蛇、黃鱔、蜥蜴、石蟹、灰白田雞、跳魚、河鰻、小白蝦、青蛙等一類不起眼的小動物,真所謂“一地一龍王,各村各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