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駐地實際上位於鎮北關的羅城內,過了甕城便有一條南北向的主幹道,通向千和城的小城門。而距離這條主幹道約一裏的地方,安劄了無數營帳,那裏便是鎮北軍的駐地了。鎮北駐地前麵都是營帳,後麵則是個校場,右邊銜接護城河的地兒還有個規模不小的馬場,緊靠著馬廄。
主帥所在的主營,則在營帳偏左一點的中央地段,偌大一頂,還有效地分成了前後兩部分,前頭用來議事討論戰情,後頭則是供人休息用的。這幾日戰事將近,於狁便都在這兒休息的,淩深自然也是跟著他的,不過別看這營帳空間有限,裏麵的設施倒是一應俱全。
當然啦,除了這地方,於狁暫時也沒別的地方可以睡了,原先孫睿在千和城內是有一座將軍府的,隻是前些日子他被撤職查辦,這宅子自然是要被封的,戶部來不及交接,也可能是力不從心吧,總之沒將這宅子分配下來,現在也隻有這地方可以一用了。
主營的前半部分是議事的地方,為了方便討論軍情戰況,已改成半圓形的營帳內還放置了個大大的沙盤,上麵所堆砌的正是鎮北關向北百裏內的地形。
溯北山多,橫隔在漢陵關與鎮北關之間便有一山脈,千百座高低起伏的山峰連綿覆蓋了溯北三分之一的土地,一直從漢陵關的東麵綿延至穆州的紅河一帶,占地極廣。也因此,沙盤上多是山峰,就在靠近鎮北關的一座山腳下,有朱砂所畫的一個圈,圓圈正中央插著麵小小的軍旗,上標一個“梁”字。而在離這麵軍旗有些距離的坡地上,則插著另一麵小旗,上麵則標有夏軍的標誌,儼然這段時間,夏軍的中軍營就集中在這地方了。
不久前,晨會上於狁將此次的調動簡要的說了一遍,他這次的行動並未和眾將士商討,知道他有此決定的人也不多了,除了副將趙雲洲,也就常常和他一起的淩深了。
於狁的打算是將駐守在鎮北關外營帳內的鎮北原駐軍召回來,隻剩少量精銳的先鋒營駐守在那山腳下。先鋒營是於狁從上京帶來的,選得都是曾經在鎮北關附近的士兵,還有些則是王老將軍留給他的,共一萬五千人。隻是光有這一萬五千人,萬一遇上夏軍的主力來襲,肯定是抵擋不住的,甚至可能導致先鋒營全軍覆沒。
而偏偏是這麼一個看似不合理的決定,當他下達命令後,眾將士卻沒有任何猶豫和懷疑,領了命就辦事去了。
按理說,開這種作戰會議時,作為監軍事的侯月濱是要在場的,他也的確在場旁聽,在於狁說出這次打算後,他並沒有提出反對,也沒有表示出疑惑,等會議結束了,還跟著眾將士一起出了營帳。隻是說來也怪,會議上他沒有提出任何意見,卻在一炷香後又跑回來。
回來幹嘛?自然是來了解於狁此次排兵布陣的理由,至於為什麼不當場提問,隻能說某種程度上講,侯月濱能年紀輕輕做到中郎將不是沒有原因的。
方才於狁用得是命令的口吻,這表示他都考慮清楚了,並沒有留給別人質疑的餘地。侯月濱以往雖沒見過他打仗,卻能看出這次帶來的將領有多信任他,況且他方才也一副要抓緊時間的樣子,他若貿然問東問西的,反倒顯得不上台麵。但他作為監軍事,有些事情不問清楚又不行,無奈,他隻能再轉回去了解情況。
侯月濱坐在主營營帳內的杌子上,於狁則站在沙盤邊上,似乎還在研究地形作戰,淩深沒事幹,就捧著本兵書靠著最近又壯了一圈的腓腓看書來著。許是其他兩人都有事可做,就顯得沒事幹的侯月濱格外突兀,好在他大概也習慣被於狁無視了,也不在意別人有沒有看他,直接開門見山,張嘴就問注意力明顯不在他身上的於狁這次行動的用意。
於狁沒抬頭,不過手指著沙盤上插著夏*旗的地方,簡單明了道:“這個地方離敵軍主力近,方便偷襲。”
侯月濱探頭看了看沙盤,總覺得於狁這回答有些敷衍,就擰了擰眉,隻是他剛想說話,原先一直低著頭看沙盤的人忽得抬頭掃了他一眼。
於狁那眼神有點警告的意思,侯月濱愣了下,下一刻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眼。這一看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該是在看書的人竟然睡著了。那人本就是背靠著黑虎半躺在那兒的,眼下睡得毫無防備的模樣,被他拿在手裏的書就蓋在臉上,瞧不出他的表情容貌,隻覺得那樣躺著的身形尤其修長好看。
侯月濱看了一會兒,視線一轉,恰對上不知何時睜開眼睛看他的黑虎。這黑虎也是乖的,被這麼壓著竟也一動不動,侯月濱心裏“嘖嘖”了兩聲,回頭看於狁眼神平靜,卻是透著疏遠,他愣了下,回過神來就跟於狁示意離開了。
於狁巴不得這人離開,自然看也不看他一眼,等侯月濱走了,再也聽不到腳步聲了,他才看向半躺著的淩深。就見該是睡著的人此刻動了下,一把將蓋在臉上的書拿了下來,回頭瞧了眼垂下的帳門,問道:“你不會是懷疑他是內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