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洗手台上的鏡子忽然碰的一響,中間似乎被砸的凹進去一大塊,紋路從凹處輻射開來,是誰在砸?這裏明明就我一個。我認為某個神正要拋棄自己,更加手足無措。怕什麼來什麼,幾盞日光燈一下子全滅了。我一下子坐倒在地,背靠著門並沒有讓我覺得有幾分安全感。冥冥之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摸到我手背上——
又是一聲巨響,我聽到嘩啦啦玻璃碎裂的聲音,眼前一閃,洗手間已亮如白晝。
發現自己狼狽地坐在洗手間地上,麵前站著的是手拿一張凳子,喘著氣的曲柔,台盆上的玻璃屍骨無存,地上盡是玻璃碎片,卻沒有兩隻手的蹤影。
曲柔扔下凳子,一抹頭上的汗,“好險。你不知道我在外麵看的多擔心。”
我心中感激之情如江水滔滔,她倒是一擺手,道:“我洗手時從鏡子裏看見你走了進來,回頭時卻發現你並不在屋中,心說莫非見鬼了?接下來看到的想必你有更深入的切身體會。我很著急,不知道怎麼救你出來。”
我問道:“那你怎麼想到砸碎鏡子就能放出我?如果我就此出不來怎辦?”
曲柔一搖頭:“我也不知道。反正砸碎了我眼不見心不煩。”
我氣得差點暈過去,一把捏住她的臉,道你才是假的吧,快讓哥哥我驗驗。
……
曲柔擰著我的耳朵,笑道:“小弟什麼時候開玩笑也這麼精彩?”我不得不連說三聲大王饒命,英俊的麵孔才得以保全。她瞥我一眼,說怎麼,看你不服氣?我陪笑道,豈敢豈敢。
出了廁所,才記起我們依然不知該向何處去。但101床下有兩隻手卻是不爭的事實。我想不到那個大叔竟然有這種嗜好,果然真人不露相。咦?怎麼好像我有點佩服他?自己以前還讓他開過自己的房門,現在想起就感到脊背發涼。
來到大廳,我尋思著也隻能上7層看看。仍然麵對兩部電梯,希望這次不會給我選擇的機會。我擎了一下上,左邊那部很快就打開了,裏麵現出一個人,我的心咯噔一下。
管理員大叔。
我點頭打了聲招呼。大叔先是一愣,接著冷冷看著我,沒有說話。我心說變態就變態,居然還是這麼屌。額頭上不由自主的沁出汗,我告訴自己不要緊張!一旁的曲柔同樣克製著,表麵看似冷靜無比,拉著我的手卻在抖個不停。
大叔不答話,徑自走了出來,目的地隻有101。我看他手裏提著一隻工具箱,頭一次發現,上麵紅色痕跡斑斑,以前一直以為是鏽跡,今天突然有了新的認識。正所謂與時俱進。我倆忙不迭的進入電梯,按緊7鍵直到門合上,才長出一口氣。曲柔如釋重負道:“我們從這世界出去,就報警。”
我心道你實在太嫩,報警隻怕於事無補,因為發生在這裏的事情隻怕已是過去。除非你能當著警察的麵在他床下找到那雙手,想到這裏忽然渾身一震,問她:“你不是去拿凳子麼?出來時有沒有把箱子推回去?”
她一呆,說:“誰有工夫做那種事,再說這又有什麼關係……”忽然臉色刷白。我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說:“他回去看到敞開的箱子,一定會想到我們洞悉了他的秘密。”
我們誰也沒心情開玩笑。被追殺的感覺雖然刺激,隻是壓根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出演殺人滅口這類型的犯罪懸疑動作片,好死不死還是主要角色。就不能安排我一個路人甲嗎?電梯門一開,七樓的長廊在麵前鋪開,不過比起其餘幾層顯然短了許多,走廊盡頭有一排樓梯斜斜向上,盡頭一道小門通到天台。
我倆把走廊兩側的門統統試了一遍,鎖的鐵桶相仿,撼山易,撼此門難。回頭一看,電梯上方紅燈頻閃,竟已經從1樓升了上來。心中著急。大叔沒有給我們留下選擇餘地,隻能走天台,一看門雖然沒鎖,卻似乎鏽住,推半天隻開一道縫。眼看電梯已到了5層還沒打算停下來,我氣急敗壞,正要再試,曲柔一把撥開我,運足氣力一腳朝門踹去。這個女人今天穿的是牛仔褲加平底鞋,鐵門不知道是不是重女輕男,居然配合的很,應聲而開。我目瞪口呆兼無地自容,曲柔一臉得意,意思是以後大姐罩你,學著點。
我倆沒心情再猶豫,衝到天台。
陰霾的天空幾乎就在頭頂不遠,低沉的使人窒息。周圍能見度不高,空氣中蘊含著遲鈍的味道,雨滴還是千千萬萬凝在半空,眼前的情景大氣磅礴,堪稱神跡。曲柔在後麵一推我“發什麼愣,快找東西把門堵住”,我醒悟過來,跟著曲柔大步向前跑去。腳下積聚的雨水被我的腳步踩過時飛濺而起,水珠慢慢的停在空中不動,我們一路跑過,空中阻礙的雨珠紛紛附在我們身上,我們跑過的地方很明顯的形成一條通道。我心叫不好,這不成追擊的快捷方式了嗎?眼看樓頂幾乎一貧如洗,哪有什麼堵門的東西,這下反成絕地,冷不丁看到前方幾乎挨著樓頂邊緣就有一座木結構的屋子,建在這裏誰知道是幹嗎用的,一咬牙事已至此,也許那裏有什麼趁手的兵刃,能撐一陣是一陣。當先跑過去。
兩人衝進木屋,身上沾滿雨水,衣服盡濕。這裏明顯比想象中大一些,裏麵雜七雜八,堆滿了廢棄不用的工具和雜物,都頗有年頭,拿到二手市場都能當古董交易,估計用來防身隻能越幫越忙,七手八腳搬過一些頂住門,看樣子撐不了多久。曲柔抱著雙臂瑟瑟發抖,我心裏同樣緊張,忽然看到地麵中央有一個圓形拉環。我和曲柔對視一眼,後者一點頭,我握緊拉環略施一點勁,拉開一扇木門。眼前是一條傾斜向下的階梯,似乎又通回了七層。聽得遠處傳來哐的一聲,該是大叔踹開了天台門。
我們不再猶豫,順梯而下。梯道竟然掌著燈,十分意外。推開一扇門,眼前豁然開朗。
麵前房間估計有七八間404大,周圍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但屋子中央擺了一圈蠟燭,燒得正旺,中間用紅色畫了一個奇異的圓形陣法,,布滿規則的三角圓圈,十分眼熟。不就是在大叔床下看到的那本書封麵麼?旁邊還有一張醫院常見的輪床,上麵似乎躺著人,不過被蒙著白單,單子上放著一個花環。邊上的台子則放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工具,血跡斑斑不知幹什麼用的?
我回頭想征詢曲柔的意見,哪知麵前站著的竟是大叔。驚駭欲絕,曲柔哪裏去了?頭上不知被什麼打了一記,我頭一痛,下一個動作就是暈倒,依稀見到曲柔扶著我的身體,焦急地呼喚我的名字,腦中猛然閃現一群白衣女子圍著一張輪床,上麵靜靜躺著一個男人,其中一個女人拿著一隻注射器……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
我睜開眼,頭痛欲裂。自己趴在冰涼的水泥地麵,旁邊扔著一隻大扳手,沾著血跡,看起來很新鮮。莫非是我的血?摸摸頭,幹的,舒出一口氣。暗忖自己腦袋的確硬得可以。怪不得別人一直說我頭腦頑固,我總反駁說你胡說八道,現在看來至少得改改口,畢竟有個字說對了。忽然心叫不好,血不是我的,莫非是曲柔的?一看左近哪有她的影子?
我爬起來,周圍又點了不少蠟燭,看起來亮了很多。不過為什麼不啟用照明?牆壁潮濕斑駁,頭頂上水管縱橫,不知哪裏傳來水滴聲。周圍一眼望去有著幾十具輪床,橫七豎八,上麵似乎都躺著人,統統蓋著白單。這種方式簡直就是……停屍房。屋子正中央騰出一塊空地,正是我剛才看到那個陣勢,但陣法中央放置了一具人體,蓋著白單,擺著花環,旁邊輪床空著。
我心道莫非是曲柔?踉踉蹌蹌走過去,初始頭昏腦脹頗不順利,後來漸漸腳步恢複正常。忽然聽得身後有人叫我:“華年小弟!”我一看,正是曲柔,原來她沒事,害我虛驚一場。
沒事就好,來不及噓寒問暖,我想弄清場地中央布置的如此鄭重其事,究竟陣中躺著的是什麼人,很可能是離開這世界的關鍵。走兩步發現曲柔並不跟上來,訝道:“怎麼了?”後者噤若寒蟬,“我……我害怕。你過去看看就好。”
我心中奇怪,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老虎屁股不知撫摸了多少次,居然臨陣退縮。
自己走到陣前,周圍的燭火輕輕搖曳。我蹲下來,拿下花環,深吸一口氣,要揭開被單。
忽然身後傳來一個陰測測的聲音,“拿開你的髒手。”
我回過頭來,麵前正是管理員劉姓大叔。
他手中握著敲暈我那把管鉗,我心中懊悔,剛才應該主動拿來武裝自己。索性豁出去了,指著地上的身體問道:“這是做什麼?”
他額頭青筋暴露,吼道:“離我的女兒遠點。”
他居然稱這具身體為女兒,事有蹊蹺,還要再問,忽然腿上一緊,居然被什麼東西一把攥住,接著倒提到空中。駭然轉過頭,握住我的正是冰封日在大廳見過的,那個用4隻巨手爬行的怪物。我的掙紮反抗對於它來說不值一曬。上肢的那兩隻鋼鋸散發著血腥腐爛的味道,鋸齒部分看起來並不鋒利——這並不意味著我願意嚐試。我既驚且怒,這怪物竟然與大叔有關係?
大叔冷冷的瞧著我,我不甘示弱的回敬,眼睛要是能射出子彈,此刻他已千瘡百孔,說不定已被我密集的火力挫骨揚灰。他嘲弄地對我一笑,道:“第一天看到你,就沒有什麼好感。”
我心說彼此彼此。
他看著那具白單下的身體,目露溫柔之色,“我的女兒,我漂亮的女兒。”
我看遠處的曲柔,她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示意我不要聲張,自己正從大叔背後慢慢接近,手上戴著指套。我忙分大叔的心,罵道:“女兒?單子下的是你的女兒?不會是你殺的吧?周圍那些人也是因你而死的嗎?你難道一點也不內疚?”
他茫然道:“內疚?為什麼內疚?我失去女兒的時候誰為她內疚了?”
我忙問道:“你女兒怎麼了?”希望他能講一個委婉冗長的故事。
他自顧自說下去:“發現我女兒時,隻有兩條小臂,其他部分都失蹤了。而這些女人,”他一指周圍輪床上的的屍體,“隻會假惺惺的安慰我,其實內心完全不把我的女兒當回事。她們說隻要有幫的上忙的地方,盡管開口。於是我就隨了她們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