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行省檄前沿海上副萬戶舒穆嚕宜遜守溫州,宜遜即起任其事。已而閩寇犯處州,複檄宜遜以兵平之,以功升浙東宣慰使,複分府於台州。頃之,處之屬縣,山寇並起,宜遜複奉省檄往討之,至則築處州城為禦敵計。宜遜,其先遼人也。
是冬,溫暖,霹靂暴雨時行,衢、饒、處等處雨黑黍,內白如粉,草木皆萌芽吐花,大雪而雷電。
是歲,京師麗正門樓上忽有人妄言災禍,鞫問之,自稱薊州人,已而不知所往。
13,1351年。
正月,命江浙行省左丞孛羅帖木兒討方國珍。
正月,蘭陽縣有紅星大如鬥,自東南墜西北,其聲如雷。
正月,命搠思監提調大都留守司。
二月,命遊皇城。
初,世祖至元七年,以帝師帕克斯巴之言,於大明殿禦座上置白傘蓋一頂,用素緞泥金書梵字於其上,謂鎮伏邪魔,護安國利。自後每歲二月十五日,於大殿啟建白傘蓋佛事,與眾祓除不祥。中書移文諸司,撥人舁監壇漢關羽神轎及供應三百六十壇幢幡、寶蓋等,以至大樂鼓吹,番部細樂,男女雜扮隊戲;凡執役者萬餘人,皆官給鎧甲、袍服、器仗,俱以鮮麗整齊為尚,珠玉錦繡,裝束奇巧,首尾排列三十餘裏,都城士女聚觀。先二日,於西鎮國寺迎太子遊四門,舁高塑像,具儀仗入城。十四日,帝師率梵僧五百人,於大明殿內建佛事,至十五日,請傘蓋於禦座,奉置寶輿,諸儀衛導引出宮,至慶壽寺,具素食;食罷,起行,從西宮門外垣、海子南岸,入厚載紅門,過延春門而西。帝及後妃、公主,於玉德殿門外搭金脊吾殿彩樓以觀覽焉。事畢,送傘蓋,複置禦座上。帝師、僧眾作佛事,至十六日罷散,謂之遊皇城,歲以為常。
二月,立湖南元帥府分府於寶慶路。
三月,立山東分元帥府於登州。
三月,親策進士八十三人,賜朵烈圖、文允中進士及第,其餘賜出身有差。
是月,遣使賑湖南、北被寇人民,死者鈔五錠,傷者三錠,毀所居屋者一錠。
四月,詔開黃河故道,於黃陵岡掘得石人一眼。命賈魯以工部尚書為總治河防使,發汴梁、大名十三路民十五萬,廬州等戍十八翼軍二萬,自黃陵岡南達白茅,放於黃固、哈隻等口,又自黃陵西至陽青村,合於故道,凡二百八十裏有奇,仍命中書右丞玉樞虎兒吐華、同知樞密院事黑廝以兵鎮之。
四月,詔加封河瀆神為靈源神佑弘濟王,仍重建河瀆及西海神廟。
四月,彰德路雨雹,形如斧,傷人畜。
四月,罷沂州分元帥府,改立兵馬指揮使司,複分司於膠州。
五月,日有食之,潁州妖人劉福通與杜遵道、羅文素、盛文鬱、王顯忠、韓咬兒複鼓妖言,謂山童實宋徽宗八世孫,當為中國主。為亂,以紅巾為號,陷潁州。命同知樞密院事禿赤領阿速軍六千並各支漢軍討之,授以分樞密院印。
禿赤者,回回部人也,素號精悍,善騎射,至是與河南行省徐左丞俱進軍。二將皆耽酒色,軍士但以剽掠為事,剿捕之方,漫不加省。禿赤望見紅軍陣大,揚鞭曰:阿布,阿布。阿布者,譯言走也,於是所部皆走,淮人傳以為笑。其後禿赤死於上蔡,徐左丞為朝廷所誅,阿速軍不習水土,病死者過半。
六月,劉福通據硃皋,攻破羅山、真陽、確山,遂犯武陽、葉縣等處。
丞相脫脫議軍事,每回避漢人、南人;方入奏事,目顧同列韓伯高、韓大雅隨後來,遽令門者勿納,入言曰:方今河南漢人反,宜榜示天下,令一概剿捕。諸蒙古、色目因遷謫在外者,皆召還京師,勿令詿誤。於是榜出,河北之民亦有變而從紅軍者矣。
六月,江浙左丞孛羅帖木兒為方國珍所敗。
方國珍兄弟入海,燒掠沿海州郡。孛羅帖木兒兵至大閭洋,國珍夜率勁卒,縱火鼓噪,官軍不戰皆潰,赴水死者過半。孛羅帖木兒被執,反為國珍飾辭上聞。
七月,開河功成,又名賈魯河,乃議塞決河。
七月,命大司農達識帖睦邇及江浙行省參知政事樊執敬、浙東廉訪使董守愨同招諭方國珍。
至黃岩,國珍兄弟皆登岸羅拜,退,止民間小樓。紹興總官太不花欲命壯士襲殺之,達識帖睦邇曰:我受詔招降,公欲擅命耶?乃止。仍檄太不花親至海濱,散其徒眾,授國珍兄弟官有差。
八月,祭社稷。
八月,邳縣人李二反。
李二號芝麻李,以歲饑,其家惟有芝麻一倉,盡以濟人,故得此名。時江工大興,人心不安,芝麻李與其社長趙君用謀曰:潁上兵起,官軍無如之何,此男子取富貴之秋也。君用曰:我所知,惟城南老彭,其人勇悍有膽略,不得其人,不可舉大事,我當為汝致之。即訪其家,見老彭,諷以起事,老彭曰:其中有芝麻李乎?曰:有。老彭即欣然從之,與俱見芝麻李,共得八人,歃血而盟。
是夕,偽為挑河夫,倉皇投徐州城宿,四人在內,四人在外。夜四更,城內火發,城外亦舉火應之,奪守門軍仗,斬關而入,內外呼噪。民久不見兵革,一時驚懼,皆束手聽命。天明,豎大旗,募人為軍,從之者十餘萬人,四出略地,徐州屬縣皆下。
八月,蘄州羅田縣人徐貞一,名壽輝,與彭瑩玉、黃州麻城人鄒普勝等,以妖術陰謀聚眾,遂舉兵為亂,以紅巾為號,沔陽陳友諒往從之。
友諒,漁家子,略通文義,嚐為縣小吏,非其好也。有術者相其祖墓當大貴,友諒心竊喜,至是欲從亂,其父普才曰:奈何為滅族事?友諒曰:術者之言驗矣。遂從壽輝。
八月,彭瑩玉弟子廬州左君弼響應起義,獨占廬州十餘年,為天完政權汴梁行省平章。
八月,命禦史大夫也先帖木兒知樞密院事,及衛王寬徹哥總率大軍出征河南妖寇,各賜鈔一千錠,從征者賜予有差。
八月,徐壽輝陷蘄水縣及黃州路,威順王與其二子帥師擊之,為壽輝將倪文俊所敗,二子被獲。文俊,沔陽漁家子也。
蘄、黃賊造船北岸,銳意南攻。九江、江州路總管李黼,治城壕,修器械,募丁壯,分守要害,且上攻守之策於江西行省,請兵屯江北以扼賊衝,不報。黼歎曰:吾不知死所矣!乃椎牛享士,激忠義以作其氣,數日之間,紀綱初立。
八月,詔以高麗國王不答失裏之弟伯顏帖木兒襲其王封,不答失裏之子遂廢。
不答失裏本名禎,伯顏帖木兒本名祺。時國王王昕無道,禎之庶子也,立三年,遇鴆卒,國人請立禎弟祺,遂從之。
八月,劉福通陷汝寧府及息州、光州,眾至十萬。
十月,立寶泉提舉司於河南行省及濟南、冀寧等路凡九,江浙、江西、湖廣行省等處凡三。
十月,命知樞密院事老章以兵同也先帖木兒討河南妖寇。
十月,濟寧路總管董摶霄,奉詔從江浙平章嘉琿進征安豐,至合肥定林站,遇賊,大破之。
時硃皋、固始賊複猖獗,軍少不足以分討,有大山名寨及芍陂屯田軍,摶霄皆獎勞而約束之,遂得障蔽硃皋。官軍屯硃家寺,賊至,追殺之。乃遣進士程明仲往諭賊中,招徠者千二百家,因悉知基虛實。夜,縛浮橋於淝水,既渡,賊始覺。賊數萬據磵南,官軍渡者,輒為其所敗;摶霄乃麾騎士別渡淺灘襲賊後,賊回東南向,與騎士迎敵。摶霄忽躍馬渡磵,揚言於眾曰:“賊已敗!”諸軍皆渡,一鼓而擊之,賊大敗,複追殺之,相藉以死者二十五裏,遂複安豐。摶霄,磁州人也。
十月,以宗王神保克複睢寧、虹縣有功,賜金帶一,從征者賞銀有差。
十月,徐壽輝據蘄水為都,國號天完,僭稱皇帝,改元治平,以鄒普勝為太師。
是月,天雨黑子於饒州,大如黍菽。
十一月,黃河堤成,散軍民役夫。四月二十二日動工,七月疏鑿成,八月決水故河,九月舟楫通行。
十一月,江西妖人鄧南二作亂,攻瑞州,總管禹蘇福擒斬之。
是月,遣使以治河功成告祭河伯,召賈魯還朝。超授榮祿大夫、集賢大學士,賜金係腰一、銀十錠、鈔千錠、幣帛各二十匹。都水監並有司官有功者三十七員,皆升遷其職。詔賜脫脫答剌罕之號,俾世襲之,以淮安路為其食邑。命立河平碑。
十二月,也先帖木兒複上蔡縣,擒韓咬兒等至京師,誅之。
是歲,括馬。
是歲,北瑣紅軍攻克唐、鄧、南陽、嵩、汝、河南府等地。
是歲,南瑣紅軍攻克均、房、荊門、歸州等地。
是歲,盜蔓延於江浙;江西之饒、信、徽、宣、鉛山、廣德,浙西之常、湖、建德,所在不守。江浙行省平章慶通分遣僚佐往督師,以次克複。既乃令長吏按視民數,詿誤者悉置不問;招徠流離,發官粟以賑之。
14,1352年。
正月,南瑣紅軍攻克襄陽。
正月,竹山縣賊陷襄陽路,總管柴肅死之。
同知額森布哈等驚潰。達魯噶齊博羅特穆爾領義兵二百人,且戰且引,至監利縣,遇沔陽府達嚕噶齊耀珠等軍。時濱江有船千餘,乃糾合諸義兵、丁壯、水工五千餘人,畀以軍號,給刀槊,具哨馬五十,水陸繼進。
比至石首縣,聞中興路亦陷,乃議趣嶽州就元帥特克嘉,而道阻不得前,仍趨襄陽,賊方駐楊湖港,乘其不虞擊之,獲其船二十七艘,生擒賊黨劉雅爾,訊得其情。進次潛江縣,又斬賊數百級,獲三十餘船,梟賊將劉萬戶、許堂主等。
甫止兵未食,而賊大至,與戰,抵暮,耀珠等軍各當一麵,不能救。博羅特穆爾被重創,麾從子瑪哈實勒使去,曰:吾以死報國,汝無留此。瑪哈實勒泣曰:死生從叔父。既而博羅特穆爾被執,賊請同為逆,博羅特穆爾怒罵之,遂遇害。瑪哈實勒帥家奴求其屍,複與賊戰,俱沒於陣,舉家死者凡二十六人。博羅特穆爾,高昌人也。
是日,荊門州亦陷。
初,妖賊起,陷鄧州,人情恟恟。俄而賊鋒自鄧抵南陽境,南陽縣達嚕噶齊喜同,以計獲數賊,詰之,雲賊將大至,喜同乃悉斬之以安眾心,晝夜督丁壯巡邏守備。
時大司農錢木爾以兵駐於諸葛庵,為賊所襲,死之,賊遂乘銳取南陽,喜同守西門,望見賊勢盛,即與家人訣曰:吾與汝等不能相顧矣!但各逃生,吾分死此,以報國也。已而城中皆哭。
喜同策厲義兵,奮力與賊搏,賊退去,明日複至,與戰甚力,殺賊凡數百。賊知無援,戰愈急,南陽遂陷。喜同突圍將自拔,賊橫刺其馬,馬蹶,喜同鞭馬躍而起,手斬刺馬者,他賊追之,身被數創,不能鬥,遂為所殺。妻邢氏,罵賊見殺,一家死者二十餘人。事聞,贈南陽路判官。喜同,河西人也。
時富珠哩遠調襄陽縣尹,須次居南陽,賊起,遠以忠義自奮,傾財募丁壯,得千餘人,與賊拒戰。俄而賊大至,遠被害。遠妻雷氏為賊所執,賊欲妻之,雷曰:我參政塚婦,縣令嫡妻,肯從汝狗彘以生乎!賊將汙之,雷號哭大罵不從,乃見殺,舉家皆被害。遠,翀之子也。
正月,徐壽輝遣偽將丁普郎、徐明遠陷漢陽,陷興國府。
正月,徐壽輝遣鄒普勝陷武昌,威順王寬徹普化、湖廣行省平章政事和尚棄城走。
先是賊氛日熾,湖廣行省平章桑節會僚屬議之。或曰:有鄭萬戶,老將也,宜起而用之。桑節乃命募土兵,完城池,修器械,嚴巡警,悉以其事屬鄭。
賊聞之,遣其黨二千來約降,桑節與鄭謀曰:此詐也,然降而卻之,於事為不宜,受而審之可也。果得其情,乃殲之,械其渠魁數十人以俟命。適召入為大司農,桑節去,同僚受賊賂,且嫉其功,乃誣鄭罪,釋其所械者。明日賊大至,內外響應,威順王庫春布哈、行省平章和尚,皆棄城走,城遂陷。武昌之人駢首夜泣曰:大夫不去,吾豈為俘囚乎!
有馮三者,湖廣省公使也,素不知書;武昌陷,皁隸輩拉三共為盜,三固辭曰:賊名惡,我等豈可為!眾怒,將殺之,三遂唾罵,眾乃縛諸十字木,舁以行而刲其肉,三益罵不止,抵江上,斷其喉,委之去。其妻隨三號泣,俯拾刲肉納布裙中,伺賊遠,收三血骸,脫衣裹之,大哭,投江而死。
正月,刑部尚書阿魯收捕山東賊,給敕牒十一道,使分賞有功者。
正月,徐壽輝偽將魯法興陷安陸府,知府醜驢戰不勝,死之。
法興之來攻也,醜驢募兵得數百人,帥以拒賊,敗賊前隊,乘勝追之。而賊自他門入,亟還兵,則城中火起,軍民潰亂,計不可遏而歸,服朝服,出坐公堂。
賊脅以白刃,醜驢猶喻以逆順,一賊排醜驢下使拜,不屈,且怒罵,賊渠不忍害,拘之。明日,又逼其從亂,醜驢疾叱曰:吾守土臣,寧從汝賊乎!
賊怒,以刀斫醜驢,左脅斷而死。賊憤其不降,複以布囊纏其屍,舁置其家,醜驢妻侯氏出,大哭,且列酒肉滿前,渴者令飲酒,饑者令食肉,以紿賊使不防己,至夜自經死。事聞,贈醜驢河南行省參知政事,侯氏寧夏郡夫人,表其門曰雙節。
正月,徐壽輝兵陷沔陽府。
沔陽推官象山俞述祖,領民兵守綠水洪,城陷,被執,械至壽輝所,述祖罵不輟,壽輝怒,支解之。
正月,中興路陷,山南宣慰司同知伊古輪實出戰,眾潰,宣慰使錦州布哈棄城走。山南廉訪使濟爾克敦以兵與抗,射賊多死,明日,賊益兵來,襲東門,力戰,被執,不屈而死。
武昌既陷,江西大震,賊舳艫蔽江而下,行省右丞博羅特穆爾方駐兵江州,聞之,亦遁去。總管李黼,雖孤立,辭氣愈奮厲。
時黃梅縣主簿伊蘇特穆勻願出擊賊,黼大喜,向天瀝酒與之誓。言始脫口,賊遊兵已至境,急檄諸鄉落聚木石於險塞處,遏賊歸路,倉卒無號,乃墨士卒麵,統之出戰;黼身先士卒,大呼陷陣,伊蘇特穆爾繼進,賊大敗,逐北六十裏。鄉丁依險阻,乘高下木石,橫屍蔽路,殺獲二萬餘。黼還,謂左右曰:賊不利於陸,必由水以舟薄我。乃以長木數千,冒鐵錐於杪,暗植沿岸水中,逆刺賊舟,謂之七星樁。會西南風急,賊舟數千,果揚帆順流鼓噪而至,舟遇樁不得動,進退無措,黼帥將士奮擊,發火翎箭射之,焚溺死者無算,餘舟散走。行省上黼勁,拜江西行省參政,行江州、南康等路軍民都總管,便宜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