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懷柔之道(1 / 2)

錢姨布滿皺紋的臉上極為涼薄,慍聲道:“老二家的,你們家姑娘的死活我們管不著,也沒那閑工夫去哭別人家的亂葬崗!”

“錢姨,你!”顧母氣急攻心竟至語噎,眼神示意妯娌幫她續話接茬。

顧家長媳不負所望,幹笑幾聲開口道:“錢姨,雖說你老住在季家幾十年,可畢竟不是季家的人不是?這季院士和歐陽老師還沒說什麼,你老倒先自編排了一大堆。這要是傳出去,知道的呢,說是你老從中作梗,不知道的呢,還以為是季家改換了門風!”你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季家收留的一個不花錢的老媽子,充什麼當家主母?院子裏坐著的這些生麵孔不知道裏麵的彎彎曲曲,我們心裏敞亮著呢!

錢姨雙手緊握,下意識地看向季雲天,眸色哀戚複雜,神智一寸一寸地抽離自己的身體,瞬間老態畢現。

“小汐,扶錢姨坐下。”季雲天麵色如常,如平靜的湖麵無波無瀾,優雅地執起水晶杯,啜飲著咖啡,就那麼不動聲色地直視著顧家長媳,低緩的語調透著不容置喙的威儀與迫人氣勢,既不著痕跡地維護了錢姨的麵子,又從側麵向對方闡明自己的態度和立場。

頃刻間,分離出一個人修養的高下。

歐陽汐來到錢姨身邊,攙扶著她坐到石凳上,把她涼掉的茶水倒掉,打開一隻古色古香的陶土色茶葉罐,舀出半茶匙岩茶放進杯中,續上水,雙手捧給她,奉若長輩的舉動,無聲宣示著老人在這個家裏不可撼動的地位,以及對她身份的不二認可。

錢姨布滿皺紋的臉上掛滿欣慰與喜悅,老天終歸是厚待她錢曼寧,不枉她為這個家辛苦操勞一場,今兒有雲天這句話,她知足了!端起茶杯小口品著,借以掩飾掉自己激動得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

顧家長媳心裏陣陣發毛,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這樣的季雲天既熟悉又陌生,溫潤的外表下幾許疏離幾許淡漠,一如初秋漸次深濃的夜,帶著沁涼襲人的寒氣,雖不刺骨卻令人莫名心顫,這種感覺言詞難以言喻,更無法詮釋。

不知過了多久,季雲天不疾不徐地再度開口:“錢姨,人是為自己活著,不要在意別人說什麼,別人說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永遠都是季家的一份子,是我們敬重的長輩,這是誰都無法更改的事實!”溫潤的藍眸深邃如海,裏麵裹俠著諱莫如深的潮湧。

或許,許多人都錯會了季家人,誤以為他們的退讓沒有原則,沒有底線。實則大錯特錯!相較於常人,季家人更加的自律寬容,極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以至於長期以來,人們曲解了他們寬容忍讓背後的深層蘊意,它的另一層含義是,一味的姑息忍讓不是完美的處世之道。顧家長媳若事先知悉這一點,就是有人願意借十個膽子給她,想必她也滋生不出這份悍然忤逆老虎的勇氣。

錢姨心潮起伏,一滴淚悄然滴落杯中,自己從走進季家那一天,處處爭強時時好勝,一是怕別人說自己是季家收留的一條喪家犬,二是想活出個樣子來給自己的哥嫂們看看,雲天的話霍然打開自己糾結半生的心結。

她的確不姓季,但在這深宅大院裏的幾十年,卻是她錢曼寧人生中,活得最體麵風光,最舒心自在的一段時光。老夫人疼愛她,院長大哥和大嫂視她如手足,雲天和小汐敬重她,小祖宗更是把她當親奶奶待,將來兩眼一閉也能埋進季家祖墳,相伴老夫人和院長大哥夫婦左右。人活到她這個份上,還真沒什麼缺憾!今後誰愛嚼舌根就讓她可勁嚼去吧,再嚼她們也住不進季家,埋不進季家的祖墳!

顧家長媳怔忡地站在庭院中,後知後覺地認識到,神就是神,縱使降落雲端,縱使雙腳染塵,不經意間展現出的耀眼華光,足以亮瞎世人功利的雙眼。這一刻,她心底沒有後悔是假,季雲天暗藏鋒芒的平穩陳述,猶如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她的臉上,火辣辣地直抵耳根,她仿佛聽到了席卷而來的呼號風聲。平心而論,在今天之前她尊重季雲天更多的是鑒於他的姓氏,他精湛的醫術,卻從未懼怕過他。潛意識裏總覺得他過於溫和,類似於沒有脾氣。今天,她之所以敢於在他麵前,不計後果地出口打壓錢曼寧,或多或少地有一些不把他放在眼裏的心理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