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戟走出房門,看著那跑出去的小丫鬟,麵上露出一絲笑容。
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跑到了方越棋的院子裏,如此這般地向方越棋述說了一遍。方越棋皺起眉頭,打發她回去,自己找方越笙去了。
“你聽聽,表哥表妹叫得多親啊。”方越棋道,“你到底怎麼想的,告訴堂哥,堂哥說什麼也要幫你,不能讓淩戟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把什麼好處都占了。”
方越笙懨懨地趴在床上,沒什麼興致地道:“你居然買通他院子裏的下人。堂哥,你還真是內宅裏的英雄。”
一顆爆栗下來,方越笙撅著嘴捂著被打的地方,哼也沒哼一聲。
“我一心替你打算,你倒拿我尋開心。”方越棋怒道。
方越笙嘀咕道:“那能怎麼辦呀……我們是罪臣之身,淩戟可是神武侯,人家又是表哥表妹……”
搞了半天,在小堂弟的心思裏,隻有這些事情才值得煩惱,最大的問題難道不是他和淩戟都是男人嗎?這個事情他倒是一點也沒放在心上。
“你也會自卑啊。”方越棋麵無表情地道。
“不是自卑……”方越笙沒什麼底氣地道。
方越棋歎了一口氣,坐著沉默了片刻,才又道:“那你想怎麼辦呢?不聞不問的,如果他要是聽從淩夫人的意願成了親,你又準備怎麼辦?”
方越笙半天沒出聲,趴在那裏一動不動,方越棋都快以為他睡著了,卻又看他的肩膀細細地起伏顫抖著。
方越棋連忙扶著他的肩膀讓他抬起頭來,卻見方越笙已經哭得滿臉淚水,原本還不願意發出聲音,現在被發現了,才嗚嗚地哭出一些聲音來。
方越棋一下子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拿起帕子擦著他的淚水,連連道:“乖乖,不要哭了。什麼大不了的事啊,堂哥幫你想辦法不行嗎?淩夫人還沒提過要成親的事呢,淩戟都不知道,都怪我拿這個嚇你,不哭了啊。”
“嗚嗚,堂哥,我好煩惱啊。”方越笙抬起一雙哭紅的淚眼盯著方越棋,抬手摸著心口,“從來沒這麼煩惱過。想什麼都覺得好悶。”
方越棋隻能連聲哄著。
“天氣也老是陰陰的,讓人心情更不好了。”方越笙哭道,“我也不想哭的,就是……嗚嗚,一下子沒忍住……”
方越棋知道他這是憋得久了,也不隻是淩戟成親這一件事情。
侯府落難至今,方越笙一直積極地擔起該擔的責任,麵對昔日舊友的落井下石也橫眉冷對,似乎全不放在心上。但是人非草木,怎麼可能完全無動於衷呢?心裏頭積攢的那些情緒沒有釋放的地方,憋得久了未免不好,如今一下子哭出來倒不一定是壞事。
淩戟靠在門外,靜靜地聽著裏麵傳來方越笙的哭聲,那哭聲從大漸小,慢慢止息下去,似乎終於痛快淋漓地發泄了一場。
方越笙哭完了長籲一口氣,摸了摸胸口,用帕子摁了摁微澀的眼睛:“我舒坦多了。”
方越棋翻了個白眼。
門外敲了兩聲,不待兩人回答,淩戟已經推門進來。
方越笙一下子變了臉色,又是羞愧又是遷怒,一扭頭道:“滾,我不想見你!——現在不想見你!”
淩戟頓住了腳步,停在門邊。
方越棋走過來推著他朝外走:“走吧走吧,讓他一個人靜靜。我正有話要跟你說。”
兩人出了院子,方越棋咳了一聲,還沒開口,淩戟卻道:“不用多說,我有分寸。”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方越棋滿肚子的話憋了回去,臉色通紅地盯著他的背影,恨恨地一跺腳。
“拽什麼拽!”
晚間時分,淩戟院子裏的小丫鬟跑出來報信,說侯爺回來的時候一身都濕透了,看起來十分狼狽,現在院子裏隻有淩夫人帶著鄭茉芳小姐在照顧。
方越笙想了半晌,終於還是擔心占了上風,顧不得心裏的那點若有似無的自卑和別扭,撐著傘往淩戟院裏去了。
淩戟的房裏燈火通明,丫鬟們都站在廊下等著,見方越笙來了忙上前伺候。
方越笙將傘交給丫鬟,匆匆了推門進去了,屋子裏靠著窗邊的大炕上坐著一個用被子裹成一團的人,長長的墨發披散下來,還帶著潮濕的水氣。聽到聲音,淩戟抬頭向方越笙看過來,一雙墨黑的眸子像被水浸過一樣,閃著柔和溫潤的光。修眉俊眼,高鼻紅唇,配上被雨水凍得青白的臉色,竟顯出幾分薄媚的顏色來,看得方越笙一怔,心底狠狠跳亂了幾下。
淩戟平日裏的氣勢太過強橫,幾時有過這樣毫不遮掩的虛弱模樣,方越笙以前從沒注意過,淩戟的相貌竟是如此地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