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心史 第十八章 落寞(3 / 3)

劉文章悲從心生,既像祈求於良知、又像乞求於玉地囁嚅道:“你要我怎麼辦?”

玉說:“娶我。”

“好。”這一次,劉文章語氣堅定,毫不遲疑。

因為眼下的女人終於替他決定了,不了之情可以了了。盡管這樣做會有很多不名譽之處,但道德的指責,哪堪比靈魂的解脫?

“不過,蘭那裏,我是不好張口的。”

“你不好說,我去說。”

“那好。”

當劉文章順利地把道德責任推給玉之後,他輕鬆了許多。他甚至有了迫不及待的心情,希望那個時刻快一點到來。“玉,明天晚上到我家吃飯吧。”

第二天下午,他提前回到了庭院。因為蘭在田畝上忙碌,他得操持廚間的事。不期蘭也在家裏,讓他感到有些意外。他對同樣感到意外的蘭說,今晚的飯菜要用心些,有客來。

蘭說:“是不是一個女的?”

劉文章很奇怪,“你怎麼知道?”

蘭說:“我一整天眼皮都跳。”

劉文章心頭一頓,莫非她什麼都知道了?

飯菜停當了,蘭有些坐不住,幾次到院外去瞭望。當玉的身影出現的時候,蘭的臉色從紅到白、從白到紅地幾次變換,玉到身邊時,已不紅不白。她對玉說:“你終於來了。”

這也讓玉吃了一驚,上了飯桌就拘謹,反倒是蘭大大方方地讓客,“不過是家常便飯,別客氣”。

蘭不時地起身上菜,話語得當,滿麵春風。玉發現,蘭端莊秀氣,手腳麻利,一點也不像劉文章對她說的那樣,既粗陋又土。

追求時尚的玉,卻留著兩條大辮子,坐在飯桌前,辮子順滑地過了臀部。青很是喜歡,竟至依偎在玉的身邊,不停地撫弄。且說:“阿姨,你真漂亮。”

玉心中一熱,感到這孩子很乖順、很可愛,便順勢詢問青的喜好、學業。兩個人一問一答,親切自然,把飯桌上的氣氛弄得很溫情。見這個阿姨會喝酒,青很是高興,阿姨喝過一杯,他給滿上一杯,玉說:“這孩子真懂事,我要有這麼個兒子就好了。”

蘭竟笑著接上話頭,“青,你說阿姨好不好?”

“好。”

“那就讓她當你的媽吧,青叫媽。”

青臉紅了,隻是嘿嘿地笑。

玉看了劉文章一眼,劉文章難為情地低下了頭。

玉喝了很多酒,卻沒有醉意,但她卻弄出醉酒的姿態,對蘭說:“蘭姐,我喝多了,路都走不穩了。”

蘭說:“那你就住下,正好我也想有個說話的。”

兩個女人像多年的老相識,嘰嘰嘎嘎地走進臥室。臥室收拾得有條不紊,且有隱隱的幽香。被褥的顏色全不是一般鄉下人的大紅大綠,而是富有情調的暖色。展開之後,裏裏麵麵,幹幹淨淨,像預備給新人用的。玉不禁刮目相看。

臥室中央有個取暖爐,兩個人一進來,蘭就往爐裏添煤。蘭說,住平房最大的不好,就是冬天取暖。蘭把陳灰輕輕地捅下,把新煤小心地續進。一邊動作著,一邊說:“妹子是個金貴人兒,不能被凍著,得把火弄得旺些。”蘭蹲在地上,開始收拾灑落的陳灰。本來爐邊就有笤帚,但蘭卻用手一點一點地往簸箕裏歸攏。蘭說,這樣就不會起飛塵,屋子就幹淨。

兩個人剛躺下,蘭猛地又坐起來,然後翻身下床,從櫃子拿出一條毛毯,給玉搭上。蘭說,平房的溫度總是不如樓房,而我們都習慣了,你則不成,得蓋得暖和一些,省得感冒了。

玉的心有些迷亂,不知說什麼好。倒是蘭主動挑起了話頭,她說,我們家劉文章有些懶,連襪子和褲頭都得別人給洗,出門穿衣你得給他預備好了,不然他就不知道穿什麼。上床睡覺,你得逼著他洗腳,不然屋子裏一點好味道都沒有。他是典型的傳統男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

玉不禁問自己,蘭所做的一切,你能做得到嗎?

躺在隔壁的劉文章一夜都沒合眼,他一直側耳諦聽,預備著應付就要發生的某種動靜。但一陣喁喁低語之後,一切歸於沉寂。本來是要大亂的,卻迎來了意想不到的安定。這種安定讓他難以承受,他不停地歎息。

農家小院迎來了嶄新的太陽,一同走出房門的兩個女人,像是一對多年的姐妹,顯得親親密密。

隻是玉的臉色有些蒼白,衝困惑中的劉文章曖昧地笑了笑。

終於有了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劉文章迫不及待地問玉:“你跟她談了?”

“談什麼?”

“咱倆的事。”

玉搖搖頭,說:“沒談,而且今後也不想談了。”

“為什麼?”

“我不忍看蘭的那雙手。”

玉說,蘭並沒有大我幾歲,可是她那雙手卻像有了七八十歲的年紀,幹裂、粗糙、骨節腫大,沾滿了煤灰。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田畝上的勞累、庭院裏的操持和對日子的敬重。相比之下,我們是不是太有閑了?閑得我們隻剩下了自私和享樂。

劉文章說:“真是婦人之見。”

玉說:“正因為我是女人,就更理解女人,對蘭,我隻有可憐。”

“這麼說,你放棄了?”

玉說,昨天夜裏,蘭睡下了,可是我翻來覆去睡不著,我想了很多,終於想明白了:感情這種東西,不能任性,一任性就不美好了。其中,對無辜者的傷害,是一片抹不去的陰影,在陰影中相愛,讓人感到卑賤,會讓自己抬不起頭來。

“既然這樣,何必當初。”話一出口,劉文章就後悔了。

劉文章的話,讓玉感到刺痛,她很不溫柔地說道:“劉文章,你不要跟我提當初,你不配。”

“那麼,你就決定嫁人了?”

玉淒然一笑,“我都這樣了,誰還能要?”

劉文章很想說沒人要我要的話,但又覺得這樣說來很是無恥,就化成了一聲沉重的歎息。玉反過來安慰他,劉文章你也別背什麼包袱,男女之事很難說對錯,認命就是了。

說完,玉一轉身,離他而去。

望著玉的背影,劉文章發現玉的肩膀在微微抖動。他感到,玉的這個轉身,並不瀟灑,那裏有難言的委屈和不甘。

多年的纏綿竟真的在一瞬間遁去了身影,劉文章有些不敢相信,默默地掉了幾滴眼淚。

當境厭境,離境羨境。

從哪本書上讀到的,劉文章忘了。但其中的韻味,他卻透徹地體會到了——

與玉在一起的時候,玉身上到處是瑕疵,以至失去了對她愛的熱情;而一旦分離了,又隻看到了她的好,好到通體嫵媚,以至於一閑下來,就想到她,思念得很苦。

對玉的思念,轉化成對蘭的冷。雖然不得不回歸庭院,卻如同漂泊在異鄉,上眼望去,無一是處,覺庭院裏的日子索然無味,便對蘭冷眼相加,且無緣無故地發脾氣,弄得蘭和青整天戰戰兢兢。即便這樣,他也毫無悲憫之心,玉的離去,給了他理直氣壯的理由。

如此惡劣的家庭氣氛,蘭居然能含笑麵對,一如她溺水之後也不倉皇,田畝、庭除,皆從容侍弄,且飯量不減,睡眠香甜,像個靈怪。

劉文章的痛苦就又多了幾分。他恨恨地想,我怎麼娶了這麼個女人?沒心沒肺、毫無韻致,卻活得沒皮沒臉、有滋有味。他越來越覺得,傳統中所說的門當戶對是對的,對在有相當的出身、品位、知識與修養之後,感情容易共鳴,苦難與快樂,都能交相感應,便能感受到自身的重量和價值。然而與蘭在一起,日子之外什麼都不存在,於是,他雖身在庭院,卻無家的感覺,心中無愛,滿腹淒涼。

後來他才知道,其實蘭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她承受的東西,並不比他少。

自從送走了玉,蘭的心就一刻也沒有平靜。

公雞即便不下蛋,也是戀窩的,一旦走遠了,肯定是踩蛋去了。劉文章的所作所為讓蘭預感到,丈夫在外邊肯定是有人了。但是她不說破,更不吵鬧,把痛苦隱忍在心裏。因為作為鄉下女人,護家的觀念與生俱來,不到萬不得已,決不做拆家的事。她想,公雞即便是去踩蛋,踩完了還得回來,人一旦又轟又趕,公雞驚慌失措,反倒跑到別處。所以,她給劉文章留下了時間和空間,讓自己慢慢等待。

卻等來了玉。

玉進家門的時候,她其實是慌的,心想,這下可完了,他們要動真格的了。

她真想就此爆發,但一想到爆發之後肯定是雞飛蛋打,就又有些害怕。她忽然想到老輩人說過的一句話:人活一世,就是為了麵子,你給人家麵子,人家就給你麵子,而且,你越是給人家麵子,人家就越感到沒麵子。你就占理了。內心的質樸,使她能夠從容地麵對玉。

兩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她想,玉該攤牌了。但這時她已經不怕了,因為劉文章不在場。男人不在場的時候,女人之間是好說話的。如果玉把事情說破,她會說,玉,你看你,大學生,國家幹部,又年輕又漂亮,多少好男人都眼紅著你,不像你姐我,一個種莊稼的,本來價碼就低,一旦拖了油瓶,就更掉價,你讓姐怎麼活?所以,劉文章你還得給我留著。

但玉一直就沒攤牌,一肚子台詞沒派上用場。

你既然不說破,我就也不往破了說。得,也不等你了,我先睡了。

玉就這樣走了,蘭反而迷惘了。為什麼會這樣?她想得腦仁都疼了,也想不出一二,憤憤地對自己說,橫豎就這點破事,不想了。

她來到田畝之上。

玉米收獲之後,莊棵還長在地裏,風一吹,嘩嘩地幹響。莊棵可是好東西,砍下來可以蓋雞窩,可以漚糞,還可以做生爐子的引柴,不能爛在地裏。

她奮力地砍莊棵,額上沁出汗水,蠕蠕地流下來,竟至淹了眼睛。便去揉眼睛,揉著揉著,眼淚竟真的下來了,因為她突然有了一種忍不住的憂傷。

我一個種莊稼的怎麼了?雖然身份低賤,卻本本分分、任勞任怨地為家庭操勞。你劉文章是有學問、是有地位,卻……反過來還像我虧欠你什麼似的,憑什麼?!

蘭越想越覺得老天不公,一氣之下,點燃了地下的莊棵。

幹燥的莊棵喜歡火,劈劈啪啪的燃燒很快就成了燎原之勢。衝天的火焰,把一畔的小清河都映紅了。陳舊的河床,仿佛流出了新鮮的血液。

心中的鬱結好像一下子就打開了,蘭放聲大笑,後來竟唱起了多年不唱的歌子。

大火熄滅,人心入定。

蘭對自己說,人一生下來,就是要承受不公的——

對劉文章還要隱忍,一個種莊稼的,除了這樣,還能有什麼好辦法?隱忍是什麼?是放債,讓負心人背上債務。日子越久,債務越重,直到他再也沒有底氣跑出門外。所以,隱忍不是軟弱,而是力量。

回到家裏之後,蘭又精精細細地給劉文章做好了晚餐。倚門而望,還不見那個人的身影,她一笑,“哼,人橫豎是要吃飯的”。

兩年之後,蘭種植的那塊土地也被房地產商開發了,劉文章隨蘭一起住進了樓房。作為對失地農民的補償,蘭每月也能拿到八百元的生活補貼。蘭說,這世道助人,我一天班不用上,也照樣拿工資。她很知足,胖了。

劉文章的心情可沒蘭那樣陽光。工作十多年了,也沒分上一套福利房,貸款買了一套,還不屬於自己,到頭來還是沾了一個自己愛不起來的女人的光,真是莫大的諷刺。

玉依然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那套房子裏。

這期間,不少人給她介紹過對象,都被她婉言拒絕了。她說,感情這個東西,隨緣,碰到了,就珍惜,碰不到就等待。即便等待不到,就一個人過,而一個人的生活有什麼不好?

都說老姑娘古怪,可是玉卻越來越隨和,跟領導、同事,乃至菜農,都能合得來,可謂如魚得水。大家接受她,也憐惜她。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妙人,怎麼就沒一個如意郎君?大家都替她發愁。

玉一心撲在工作上,論文獲獎,菜地高產,被提拔為科技站站長。

劉文章在她手下工作,感到特別別扭。因為她和別的同事在一起的時候,有說有笑,其樂融融,一跟他獨處,卻像路人,客客氣氣,微笑中含著冷。

劉文章知道,傷口即便是痊愈得好,沒落下明顯的疤痕,但光潔的皮膚下,也有隱痛。

自己既然是人家的隱痛所在,就失去了相處的自在。他從來不敢直視玉的目光,行為越來越委瑣。

玉養了兩條名貴的狗,一到傍晚,就出現在小區的街道上。人美豔,狗名貴,成為居民眼中的一道風景。

這讓劉文章想到玉的落寞。

他的負債感便越來越重。以前的那個男人隻傷了玉的皮肉,而他則傷了玉的心。他比那個人更差勁。

一躺在床上,眼前就浮現著玉那孤零零的身影。他想象著玉一回到家,一定是關起門來喝悶酒,兀自垂淚,且淚流如線,綿延不斷。他把玉的落寞無限放大,直到自己都感到了落寞對身心的折磨。

一天晚上,他終於按捺不住,去敲玉的房門。

透過門鏡,玉看到是劉文章,隔著門說:“你來幹嗎?”

劉文章說:“知道你寂寞,來陪你說說話。”

玉說:“那是你自己的想象,我一個人待著,很好。”

劉文章說:“可是我不好,總是忍不住想你,想得好苦。”

玉半天沒說話,好像什麼也沒聽見一樣。

劉文章說:“你能不能讓我進去,我有好多話要對你說。”

玉說:“那就不必了,無用的話,說多了反而對大家都不好。”

“你這種拒人千裏的口氣,真讓人不習慣。”劉文章說。

“慢慢你就習慣了。”玉說。

劉文章還是有些不甘心,說:“玉,我不得不說一句,要麼你就跟我,要麼你就嫁人,你現在這個樣子,真讓人受不了,像鈍刀子割肉。”

玉說:“劉文章,你這個人真沒勁,你還是不是男人?”

終於沒能敲開玉的門,劉文章悻悻而走,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句,“媽的”。

現在的蘭是越來越悠閑了。白天無事,就和鄰居那些婦人湊在一起耍紙牌、打麻將,從一早一直打到該侍弄晚飯的時候,才戀戀不舍地收場。她們也互相調侃,說:“如果連老公的飯都不給做了,就太不守婦道了。”停當了晚餐,如果劉文章還沒回來,就打他的手機提醒一下。劉文章知道,說是提醒,其實類似看管,是不讓他“野”在外邊。他覺得,現在的蘭大不像從前了,變得越來越小氣了。

晚飯過後,蘭就看電視劇,而且越是濫俗的劇目,她越是看得津津有味。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嗑著瓜子,還把腳蹺在茶幾上不停地抖。劉文章厭惡地看了她一眼,“你能不能不抖?”

“我抖怎麼了?”

“你沒聽說,女人抖,男人走。”

這個走字,是死的意思。鄉下有個說法,愛抖腳的女人,會把男人克死。

這方麵的意思蘭是知道的,卻說:“走,你往哪兒走?人家玉不是已經結婚了嗎,再走就是第三者插足了,嘿嘿。”

與玉分手之後,為了解除蘭的疑慮,也是為了安慰自己,他曾對蘭說過,玉已經嫁人了,而且過得很好。

“結婚了也可以離,你別不以為然。”劉文章說道。

蘭說:“你甭說,玉還真的很女人,屁股大,多子多孫。”

“你真庸俗。”

劉文章覺得,像蘭這種種莊稼的女人,真不該離開田畝,一離開田畝,質樸之美頓然消失,就一點趣味都沒有了。他不由得對庭院裏的那片向日葵有了一點懷念,就連蟬蛻身上的那股土腥味,也不再覺得難聞,而是另一種香。

蘭那暫時靜止了的腳,不知從什麼時候,又抖動起來。劉文章知道,這種女人,質地淺,容易知足,她之抖乃情不自禁,你無法改變。便搖了搖頭,不想再說什麼。久久的沉默之後,他突然說:“蘭,我記得你是愛唱歌的,而且還唱得不錯,現在電視、網絡上好聽的歌曲不少,你是不是學幾首?”

蘭撇一撇嘴,“拉倒吧,都這麼大歲數了,還小兒女一樣哼哼唧唧,你也不怕人家笑話”。

看來,蘭的心老了,不感動於新鮮的趣味了。

劉文章心有些灰,懶得跟她待在一起,“我出去遛彎了”。

蘭說:“隨你。”

劉文章沿著小清河百無聊賴地走著。

走到玉居住的那個小區,忍不住朝玉的那扇窗久久地仰望。窗的背後是有燈光的,蔥心綠的窗簾,反襯出通透之嫩。玉在幹什麼?他不禁問自己。

就像冬日裏的小清河,河麵上雖已冰封冷結,但河心裏水脈還是溫暖地湧流——

雖然不能再相互走近,但劉文章對玉的牽掛和思念,還是縈繞於懷,且愈來愈深,深到每一想到玉,就情不自禁地歎息,頓感人生虛妄。

變渾變臭的小清河,也給了他家園不再的感覺。因為隻能在河邊散步,而不能在水中嬉戲,類似與相愛之人雖在水一方,卻心靈永隔。燦爛的夕暉之下,河中女子那晶瑩、圓潤、膨大,白得無一粒汙點的浪漫與美好,隻能保存在記憶裏了。

昨日的記憶,是今天的憂傷,包括感情。所以,在小清河邊散步的劉文章,麵色憂鬱,神情落寞。

即便是這樣,他還是天天來到小清河邊散步。河流不可移植,人也是一樣的。他劉文章隻屬於此地,隻屬於如此生活。

一天,人們從小清河的淤泥中撈起來一個輕生的女子,引來圍觀的人群。劉文章枯寂得近乎麻木的心竟湧動了一下,也擠進去了。

死者很年輕,容顏蒼白而秀麗,有聖潔之美,讓人看到生命的尊嚴。

劉文章竟突然生出一個念頭:那次被叔伯弟弟燕糾纏在水裏的時候,真不如順勢就死在河裏,如果是那樣,河水清澈,人性單純,淨潔與共,和諧歡悅,一如永生。

2009年10月28日於北京石板宅